我和成州平 第5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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廁所的指示燈的小人從綠色變成紅色。 她對著電話說:“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為什么你想要傷害我的時候,可以沒有理由,要來找我,也可以沒有理由。 小松不服氣地想。 他們之間的通話信號并不好,斷斷續(xù)續(xù)的,小松不知道是因為信號的緣故,還是成州平在沉默。 她說:“信號不好,我掛電話了?!?/br> 這時候她聽到一陣沖水聲,那個廁所里的女人打開廁所門,見她還在那兒,疑神疑鬼地瞟向她。 對方看著她,她也看回去,就這樣忘了掛斷電話。 “你告訴我是哪一趟車,我把手表還給你?!?/br> “不用了?!?/br> 成州平吸了口煙,壓制怒火,說:“那是你爸留給你的,別為了跟我賭氣把它給丟了。” 李長青是他的第一個領(lǐng)導(dǎo),他是個老好人。 當年他報緝毒大隊,劉文昌嫌他爭強好勝,嫌他愛出風(fēng)頭,說他性子邪門,不適合干這個。 成州平就去李長青那里軟磨硬泡,李長青耳根子軟,又見他態(tài)度真誠,就去勸劉文昌。 他在公安學(xué)校的時候,各方面表現(xiàn)都很突出,最后劉文昌綜合考慮了過,還是要了他。 因為他是李長青保的人,進隊后,一直是李長青帶著他。 他和李長青一起進行過最多次臥底活動,李長青化妝打扮當主角,成州平就給他當馬仔。 李長青經(jīng)常提起他的女兒。 那一次,成州平印象很深刻,他們抓了一個毒販,去毒販家里取證,毒販女兒不讓他們進去,她在門另一頭說:“那不是我爸,我跟他沒任何關(guān)系?!?/br> 他們緝毒,不可能同情毒販,但那天回去的車上,李長青說了一句,“這毒販子也怪可憐的,三個親女兒,沒一個認他的。我女兒比她們強得多的多,她小時候我給她送了一塊電子表,她一直帶到現(xiàn)在?!?/br> 那趟德欽的旅程,他一直覺得奇怪。 小松平時穿的都是最基礎(chǔ)款的衣服,但其實她很有自己的穿衣思路,搭配和諧,唯有右手一直帶著一塊藍色兒童手表,非常違和。 直到上個月她把那支手表落在了他家,他才把她的手表和李長青說的話聯(lián)系在了一起。 她是李長青葬禮唯一沒哭的人,卻也是記他最久的人。 可他不知道的是,這塊手表對小松還有更多一層意味。 那是她的盾牌。 她用那塊手表巧妙地掩蓋住自我傷害的痕跡,這樣,就無人看見她內(nèi)心的泥濘。 她平靜、甚至開朗地融入人群之中。 現(xiàn)在她身上那些疤痕被揭開了,老實說,除了第一次在成州平面前袒露時,她羞憤不已,后來在醫(yī)院包扎被護時看到,她已經(jīng)能坦然面對別人的目光了。 她想,她可以試著不再掩飾,所以她也不再需要那塊手表了。 漫長的沉默,成州平把它歸于信號的問題。 他心中也知道她在猶豫,只是無法猜透她猶豫的原因。 她猶豫,因為,他說要來。 就在這個時候,小松的手機響起電量不足的提示。 那個聲音好像在催促她做出決定。 “z162,今天晚上八點發(fā)車,你在昆明嗎?我可以明天早晨在中途下車,回到昆明?!?/br> “不用。”成州平說,他在腦海里迅速搜尋這這趟列車的信息。 它是要經(jīng)停貴州的。 成州平問:“上一站是哪里?” 小松說:“我不知道那個地名,不過剛才我聽一個乘客問乘務(wù)員,這趟車會在凌晨兩點到達貴陽?!?/br> 成州平看了眼手機上現(xiàn)在的時間,22:40。 這趟列車會在云南境內(nèi)經(jīng)停曲靖、宣威這兩個地方,然后進入貴州境內(nèi),按照時間推算,下一站應(yīng)該是六盤水。 他現(xiàn)在的位置離六盤水很近,正常情況下,開車過去差不多一個小時,所以最佳方案是她在六盤水下車,他開車過去,他們在車站見面。 可是現(xiàn)在是下著雨的凌晨。 他開車過去的時間得多一倍,而且,他不能讓她一個人晚上在車站等著。 如果是貴陽的話,他這邊來不及。 成州平小時候就喜歡看地圖,后來工作需要,他必須對全國交通道路網(wǎng)非常熟悉,現(xiàn)在他沒事的時候也會點開手機的地圖軟件,漫無目的地瀏覽。 他回憶這趟車,z162,它是快車,由西往東走,過了貴陽,下一站就直接到了湖南境內(nèi)。 他們之間的距離只會越來越遠。 唯一能追趕上這趟車的方法,是他坐最近的一班高鐵去湖南的某個經(jīng)停點,然后改乘火車。 成州平對著手機說:“這趟車幾點到湘潭?” 小松哪里知道這些?她坐車和大部分人一樣,只關(guān)心起點和終點。 正巧這時乘務(wù)員在通知下一站的到站信息,她對著電話說:“你等我一下?!?/br> 她沒有掛斷電話,快步走到車廂里,攔住乘務(wù)員。 成州平聽到電話里一個輕柔地聲音在詢問:“請問這趟車幾點到湘潭?” 乘務(wù)員翻了下手上的時刻表,“明天下午,三點三十二?!?/br> 小松說:“謝謝您。” 乘務(wù)員說:“小姑娘快睡吧,大半夜的?!?/br> 小松回到走廊,說:“明天下午三點三十二到湘潭站?!?/br> 成州平剛才聽到了乘務(wù)員的話,他立馬用另一個手機搜索六盤水到湘潭的高鐵,只有一趟,而且到站時間是明天15:21,他來不及搭乘那趟z162。 成州平對電話說:“你去睡覺吧?!?/br> 小松滿心惱火。 折騰了這么一大通,只要他說要見面,按她的性子,讓她跳車她可能都會照做。 可他沒說讓她在哪里等,也沒說他何時來。 “成州平...”她要直接罵人了。 但一張口,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會罵人。 她說不出那些惡劣的字眼。 這時,通話忽然中斷,信號的雜音消失,她手機沒電關(guān)機了。 小松無力地蹲下。 成州平聽到電話中斷,猜到可能是她手機沒電關(guān)機。 他打開手機里藍色的購票軟件,先買了在湘潭上車的z162車次車票。 這會兒已經(jīng)沒有臥鋪了,就連硬座也沒了,他只能買站票。 然后他又在搜索欄里輸入貴陽兩個字。 貴陽是大站點,去湘潭的車次多,最早一班高鐵是早晨九點發(fā)車,g2304,差不多中午十二點到湘潭北站。 票的余席不多,他立馬點擊了購票。 買完車票,成州平拎起在椅子上掛的夾克,拿起車鑰匙下樓。晚上看前臺的是另一個年輕小伙子,成州平問他走到前臺前,問他:“有充電寶嗎?” 小伙子從柜臺前拿出一個白色的充電寶:“這有個剛充好電的?!?/br> 成州平問:“租一天多少錢?” 小伙子說:“租啥啊?跟我們老板說一聲,你直接借走唄?!?/br> 成州平說:“謝了。” 他拿起充電寶,裝到夾克口袋里,戴上帽子冒雨走到賓館后面的停車場,打開車門上了車。 車淋了雨,他點了半天火,車才發(fā)動。下雨的山路他不敢開太快,一路開的都慢,到達貴陽北站時,已經(jīng)早晨七點了。 還有兩小時才發(fā)車。 成州平松了口氣。 他把車停在臨時停車場,檢票進了高鐵站。 貴陽北站剛投入運營不久,站內(nèi)一切設(shè)施都很新,他去洗手間洗漱了,鏡子里,是他不修邊幅的臉。 他把夾克衣領(lǐng)整理好,出了洗手間,煙癮犯了,但整個候車大廳是無煙區(qū)。要是再出站去抽,就來不及了。 成州平手指煩躁地敲著旁邊空的座椅,然后拿出手機,撥通小松的電話。 小松睡得晚,起得晚。 她看到手機上那串數(shù)字,上下張望軟臥車廂,老師在對面的上鋪看電腦,小松先按了接聽,說:“您好,我待會兒打給您。” 她貓手貓腳起來,對老師說:“我快遞出了點問題,我去打個電話問問?!?/br> 老師說:“你先去洗臉!” 小松說:“知道啦?!?/br> 她抱著洗漱包穿了三個車廂,確定這里不會遇到她的同學(xué)了,才回撥了剛才的電話。 “喂,我現(xiàn)在可以說話了,你可以說話嗎?” 成州平聽到她的聲音,頓了一秒,說:“嗯。我下午在湘潭上車,你有什么需要的東西,我?guī)Ыo你?!?/br> 小松第一次知道,居然有人能追趕上火車。 她聽到成州平的聲音雖然疲憊,但是比起剛開始那聲怒斥,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輕松了下來。 他們兩個好像只是在普普通通地聊著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