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了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伸頭去看乳母懷中的小胤禛，果然一副吃飽了正犯困的模樣，平日一對黑曜石般的大眼睛，此時(shí)禁不住睡意般一合一合的，小嘴也微微張著。

    玄燁看平日一鬧便驚天動(dòng)地的小嬰兒此時(shí)困得發(fā)憨，頗為可愛，恨不得將那冒著呆氣的小白面團(tuán)子般的小臉揉進(jìn)懷里，卻又有些不好意思，只好低低咳嗽一聲，收斂了一下表情，對乳母道：“朕來吧?！?/br>
    乳母本有些猶豫，見皇上興起便也只好小心翼翼地將懷中困得迷迷糊糊的小胤禛交到玄燁手中，見玄燁抱得嫻熟，姿勢也頗為得法，才微微松了口氣。

    小胤禛雖然被換了人哄睡，剛才快閉上的眼睛睜大了一瞬間，玄燁立刻知道這是要小嬰兒被弄醒的信號(hào)，連忙給梁九功使眼色，讓他手腳麻利地從自己腰間解下那個(gè)裝著淑嵐宮中干花香草的香囊，在小胤禛警覺的小腦袋旁搓了搓。

    這一招果然十分奏效，小胤禛似乎被逸散出的熟悉香甜氣味安撫住了，不再亂動(dòng)，小鼻子抽動(dòng)了兩下后，又恢復(fù)了安定的模樣。

    “你先下去吧，有什么事朕再傳你?！毙顚ψ约旱募敝猩欠浅M意，叫乳母退下后，他便可以不再過分收斂面上的表情了，還學(xué)著方才乳母哄睡的動(dòng)作，一邊輕拍襁褓，一邊慢慢地在房中來回渡步。

    這一招十分有用，眼看著小胤禛的眼睛就瞇得只剩一條縫隙，距離完全陷入睡眠就差一點(diǎn)點(diǎn)了。玄燁也覺得胳膊酸痛起來。他只覺得，平日在演武場策馬、拉重弓都不曾這樣累人。

    懷里抱著得嬰孩這樣柔軟，玄燁只覺得他就如豆腐一樣一碰就碎，用力輕了怕抱不住跌了孩子，用力重了又怕勒疼了孩子，左右為難，只抱了這么一會(huì)兒便覺得頭、頸、肩膀和胳膊都像沒有上油的門軸一般僵硬緊張了。

    若要此時(shí)叫乳母來換手，恐怕要驚擾淑嵐的午睡了。玄燁瞧著旁邊的胤禛，又瞧了瞧懷中眼睛已經(jīng)完全閉上的小胤禛。

    這樣就算哄成功了吧？

    玄燁一邊這樣想，一邊向胤禛走了過去。他深吸一口氣，控制著已經(jīng)酸痛僵硬的手臂盡量輕巧地將手中的襁褓放入搖籃之中。

    先是身子，然后是頭……玄燁剛要松一口氣，便見那剛剛還昏昏欲睡的小胤禛，一沾那搖籃中的床褥，一雙剛才已經(jīng)完全閉上的眼睛立刻睜得溜圓，剛才的瞌睡模樣完全不見了。

    怎么就醒了，你剛才不是已經(jīng)睡著了嗎？玄燁倒吸一口涼氣。

    緊接著，他便看見了熟悉的一幕，小胤禛似乎對于自己驟然離開溫暖的懷抱十分不滿，皺著臉就張開了小嘴。

    玄燁對這個(gè)信號(hào)再明白不過：這小子又要嚎起來了！若是平時(shí)也就罷了，今日淑嵐還在睡著，乳母又不在殿里，他只好一把將已經(jīng)放進(jìn)搖籃的小胤禛又?jǐn)堖M(jìn)了懷里，重復(fù)著剛才哄睡的動(dòng)作，一邊拍，一邊走來走去。

    小胤禛對這倒是十分滿意，他感到自己回到了充滿安心感的懷抱，意義不明地發(fā)出了兩聲咕咕嘎嘎的聲音后，又一次慢慢合上了眼睛。

    玄燁見哭鬧危機(jī)解除，感覺到自己額頭上沁出汗珠來，不由得無奈一笑，自己這么緊張，簡直跟自己指揮軍隊(duì)千鈞一發(fā)之際奪了叛軍城池的時(shí)候相差無幾。

    他回想起阿哥公主養(yǎng)大時(shí)，或是養(yǎng)在嬪妃膝下，或是養(yǎng)在東三所，總歸是被重重宮人和嬪妃小心圍著，護(hù)著。雖然自己也常去探望，只覺得孩子長得飛快，一時(shí)一個(gè)樣，沒過多久就從柔柔軟軟的襁褓嬰兒變得像小牛犢子一樣健壯，讓他似乎下意識(shí)地覺得小孩子長大是一件順其自然又十分簡單的事，卻從不知光是哄睡一個(gè)襁褓嬰兒便要付出這么多心力，更別提將他平平安安地養(yǎng)大、教得文武皆通了。

    直到他日日來永和宮親手哄小胤禛，他才終于對養(yǎng)育稚子這件事有了真實(shí)的參與感。

    襁褓中的嬰兒不懂得逢迎圣心，只會(huì)表露出最真實(shí)的好惡，比起各懷心思的滿朝文武和后宮嬪妃要好懂許多。當(dāng)他切切實(shí)實(shí)地感受到懷中稚子一步步地親近自己后，那撲面而來的成就感，光是想想就讓他忍不住嘴角上翹。

    一邊望著懷中的小胤禛又沉入了夢鄉(xiāng)，玄燁看得有些呆了，又出了半日神，這才后知后覺地又感覺到酸痛僵硬之感再次襲來。他向梁九功投去一個(gè)“快想想辦法，朕要累死了”的眼神，梁九功連忙四下打望，把眼神定格在一旁的太師椅上。

    皇上，既然不能放下，那好歹坐下借借力吧！坐著搖也是一樣的，好歹不用走來走去了！

    梁九功一指那椅子，玄燁便像見了救星一般，一步步挪了過去，又緩慢地坐了下去。

    誰知懷中的小胤禛的感知無比靈敏，立刻覺察出被抱著自己的人敷衍了。他雖然眼睛還閉著，卻不安地扭了幾下，小嘴也張開了，似乎下一刻就要委委屈屈地醒來了。

    看你出的好主意！

    玄燁顧不上訓(xùn)梁九功，眼見著小胤禛又要醒了，急中生智，十分僵硬地開了口：“小寶寶……快睡覺……”

    梁九功多年伴駕，訓(xùn)練有素，自認(rèn)為見過許多大場面，這才沒噗嗤一下樂出聲來。

    他連忙捂著嘴，假裝若無其事地眼觀鼻鼻觀心，裝作沒聽見的樣子。

    沒錯(cuò)，玄燁正在學(xué)著剛才那乳母唱著的哄睡搖籃曲的調(diào)子，雖然十分羞于開口，又怕驚醒淑嵐，但還是捏著嗓子用勉強(qiáng)稱得上“溫柔”的聲音生澀地哼唱了起來。

    幸好，小胤禛還沒有發(fā)育出良好的品鑒音樂的能力，只要是搖籃曲，無論是誰唱的，無論唱得有沒有跑調(diào)，他都照單全收，終于在玄燁越來越順暢熟練的哼唱下，終于成功睡得安穩(wěn)，甚至還打起了小呼嚕。

    玄燁終于成功把他放進(jìn)搖籃里安睡后，整個(gè)人攤在太師椅中，感覺自己里衣的衣襟都要被汗水浸透了。他才松一口氣，一轉(zhuǎn)頭便見床簾中間鉆出一個(gè)腦袋來。

    “你醒了？朕方才見你睡著，就沒擾你，便自己抱了胤禛一會(huì)兒?！毙钶p咳了一聲，不動(dòng)聲色地直起身子。

    “胤禛睡下了？”淑嵐揉了揉眼睛問道。

    “嗯，不用乳母，朕親自哄睡的?！毙顚ⅰ坝H自”二字咬得很重，語氣中滿滿的炫耀得意。

    “真的？”淑嵐笑了笑，“胤禛入睡難哄，平日乳母哄也要哄上快半個(gè)時(shí)辰才肯睡，看來皇上比乳母還有法子，果然胤禛比較親近皇上啊?！?/br>
    “朕的阿哥，自然與朕親近?！毙顚⑹鐛沟目洫?jiǎng)全盤接下，心中得意之情簡直滿溢出來了。

    “皇上說得是。”淑嵐應(yīng)道，感覺下一刻就要憋不住笑了。她其實(shí)早就醒了，至少完整地聽著玄燁唱完了那支走調(diào)的搖籃曲。本來偷偷瞧著他手忙腳亂的樣子想伸手幫一把，但還是收回了手。

    看來不插手果然是對的，不然他哪能在帶孩子這件事獲得這么大的成就感？

    淑嵐想起一句俗話，會(huì)哭的孩子有糖吃。為人父母自然疼愛自己的骨rou，但五指尚有長短，做父母的總是會(huì)偏疼一些會(huì)撒嬌一些的孩子的，而早早懂事又萬事都自己料理好的懂事孩子，則容易成為被忽視的那個(gè)。

    顯然，包括胤禛在內(nèi)的所有皇子都被從小教育要成為后者，要早慧自立脫穎而出，要隱忍持重顧全大局，要替皇阿瑪分憂。不過，至少在他還小的時(shí)候，還是讓他盡情在皇阿瑪懷里盡情展露稚子天性吧。

    第66章 過繼

    惠嬪宮中, 又是雞飛狗跳的一日。

    “你這小子，給我站??！”惠嬪看著一日日長大, 小皮猴子般的親生兒子, 氣不打一處來。她舉著一根戒尺，踩著花盆底，正氣喘吁吁地滿院子追著胤禔跑, 沒跑一會(huì)就累得撐著膝蓋氣喘吁吁。

    “娘娘，消消氣，別氣壞了身子?！币慌缘膶m女福念連忙上前摻住, 半是勸惠嬪，半是攔著她教訓(xùn)大阿哥。

    “先生叫背的書, 一個(gè)字都不曾背，前幾日才學(xué)的字, 今日便默不出來了, 叫我如何不生氣！過幾日便要帶著他去與太皇太后、皇上請安，到時(shí)皇上必然考教他功課, 若是一問三不知, 那還得了！”惠嬪一想起剛才叫自家兒子默寫時(shí), 他一會(huì)兒說口渴要喝水，一會(huì)兒說喝完了水要去解手，最后干脆咬著筆桿子在紙上胡亂圖畫，正經(jīng)的字倒是一個(gè)都默不出來，直氣得她火氣蹭蹭地往上冒, 直接摔了書本，在一旁的書案上抄了把戒尺來。

    惠嬪自然是不舍得打自己的骨rou的, 怎奈胤禔見勢不妙, 一轉(zhuǎn)頭便腳底抹油地推門跑出去了, 這不服管教的樣子倒真讓她動(dòng)了幾分真火。

    “阿哥還小呢，才六歲，自然貪玩一些，娘娘慢慢教就是了?！备Ｄ钜贿厔?，一邊忙著給大阿哥使眼色，叫他趕緊乖一些別再惹額娘生氣。

    惠嬪宮中無人不知，每次胤禔闖禍，倒霉的就是旁邊服侍的人。要不便是被遷怒說奴才不安分帶壞主子，就算是奴才們一時(shí)沒拉住惠嬪，讓她真的打破了大阿哥的油皮，她事后也定然一邊心疼得掉眼淚，一邊斥責(zé)奴才們心狠，不知道拉著她一些。

    日子久了，宮中奴才們也學(xué)會(huì)了與這對母子的相處之道。只是個(gè)個(gè)心中都盼著大阿哥能少氣惠嬪一些，他們這些侍奉的宮人也就不必每日提心吊膽了。

    胤禔瞧著福念手忙腳亂地拉著額娘，一邊還給自己使眼色，倒覺得有趣，在樹后拍著手直樂。額娘拿戒尺嚇唬他的這一招，他一開始還有幾分畏懼，多使幾次，他便也心知肚明，知道額娘是不可能舍得真打自己的，便只當(dāng)這是一場你追我趕的游戲。隨著年歲漸長，他身子也越發(fā)靈活，在宮中假山、回廊中靈巧地鉆來鉆去，惠嬪便再也追不上他了，毫無威脅可言。

    惠嬪見兒子不但不知悔改，還在那站著看笑話，更是怒發(fā)沖冠，雖然追不上又不舍得打，但是罵兩句過過嘴癮還是可以的，只是一句話剛出頭，她便聽見大門出有推門的動(dòng)靜。

    不會(huì)是皇上來了吧？

    惠嬪與福念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僵在了當(dāng)場，連忙放下手中的戒尺，連方才上躥下跳的胤禔都嚇得不敢胡鬧，一溜煙有躲到了樹后，他每次見玄燁便逃不脫要被考教功課，實(shí)在是被考怕了。

    門一開，進(jìn)來的并不是玄燁，而是惠嬪身邊的貼身宮女福慧。

    “你可真是，嚇?biāo)牢伊?！”惠嬪輕聲斥道，又急急地問，“我吩咐你去說的，你可與皇上說過沒有？”

    “回娘娘，奴婢照著娘娘說的，說大阿哥思念皇阿瑪……還背了不少書想給皇上聽?！备Ｄ畹皖^回道。

    “皇上怎么說的？”惠嬪連忙追問。

    “皇上本是尋教大阿哥的師傅來問的，結(jié)果聽聞大阿哥的師傅告了假……聽說是氣的……”福念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著。

    惠嬪聽她說著話，越聽臉色越黑。

    兩個(gè)平日陪著胤禔讀書的小太監(jiān)對視一眼，心里只有一個(gè)念頭：完蛋了。

    平日大阿哥在師傅面前淘氣，他們對惠嬪是能瞞就瞞著，教導(dǎo)大阿哥的師傅是個(gè)文人的死硬脾性，自然不會(huì)如他們一般哄著順著，聽聞功課背不出，自然要嚴(yán)加教訓(xùn)。誰知這日大阿哥不但不服管，還去扯了老師傅的辮子，生生把老師傅給氣得半死，直接告假回家躺著了。

    誰能想到正好趕上皇上過問功課呢？兩個(gè)小太監(jiān)自知逃不過惠嬪的一頓教訓(xùn)，便哭喪著臉自覺跪下，來來去去地抽自己耳光讓惠嬪消氣。

    惠嬪叉著腰在院中坐了，喝了一口福念奉上來的茶，知道自己此時(shí)生氣也是無用，冷靜了片刻，又愁上心頭。

    自從上次從南苑回來，她便自認(rèn)為自己與胤禔便一直夾著尾巴做人，雖然皇上不曾追究，終究也怕惹皇上不痛快，也只能看宜嬪花枝招展地在皇上面前博寵。好不容易皇上身子大好，她才想著讓皇上多垂憐些大阿哥，沒想到德嬪便懷上了，皇上便總呆在永和宮里，她從此便更難見皇上一面了。

    “這師傅也真是的，偏要去皇上面前告狀，這才讓皇上不愿意來看胤禔的！”惠嬪心中氣惱，“從前逢年過節(jié)，我每每叫人選些珍貴禮物給那老師傅府上送去，沒落下過一次，他次次都不收，說什么皇子能好他便心滿意足，本以為他是個(gè)好的，不想一轉(zhuǎn)頭竟去皇上面前告胤禔的狀！怕不是自己教不好胤禔，還把責(zé)任推到胤禔身上！”

    福念與?；圩匀徊桓叶嗾f什么，只是低頭稱是，又勸惠嬪多喝些茶水，又揮手示意兩個(gè)臉頰已經(jīng)高高腫起來的小太監(jiān)趕緊下去，免得再惹惠嬪不痛快。

    “來日我見了皇上，必然叫皇上換了這師傅，再重?fù)Q好的師傅來?！被輯鍛崙崒⒉璞郎弦环?，濺出不少水滴來?！叭缃瘢噬喜皇谴粼谟篮蛯m陪著德嬪的胤禛，就是去東三所瞧那個(gè)病秧子長生，若說偏疼幼子也就罷了，如今連長生那個(gè)時(shí)好時(shí)不好的病秧子都能蓋過胤禔一頭，我實(shí)在是氣不過……”

    “其實(shí)……皇上也不過是憐憫他病著罷了，若論寵愛，是絕對蓋不過咱們的大阿哥的?！备Ｄ钸B忙安撫道。

    惠嬪聽著這話，忽然眉頭一皺：“你說，會(huì)不會(huì)是榮嬪也想叫皇上多憐憫些，才故意叫那長生……”

    福念聽聞這話，心中大駭，她在宮中也是老人兒了，自然也聽說過嬪妃為了爭寵給皇子公主故意下些引起頭疼腦熱的藥來博取皇上憐愛，想了半晌才道：“應(yīng)該不會(huì)吧……奴婢也聽東三所侍奉的宮女們說過，那長生確實(shí)是胎里體弱，逢著時(shí)氣變更就肺癥反復(fù)發(fā)作，如今住在東三所里偏僻的宮殿才好了一些。”

    惠嬪若有所思地點(diǎn)點(diǎn)頭：“即便如此，榮嬪如今膝下有兩個(gè)皇子，眼見著越過我去，我便不得不再作打算了……”

    “娘娘要想什么法子？”福念見惠嬪神色凝重，便小心翼翼開口問道。

    “既然胤禔不討皇上的喜愛，那便只能帶去慈寧宮了，讓他多與太皇太后親近了。”惠嬪緩緩說道?！疤侍笤趯m中無人陪伴，若能有重孫承歡膝下自然是再好不過了?！?/br>
    并非宮中嬪妃不愿意把孩子往慈寧宮帶，而是因?yàn)閺那皩m中誕下的皇子公主多是早夭，太皇太后便極少召見宮里孩子相見，總說等大一些再見，生怕孩子早夭徒增傷心。

    若是如此，太皇太后見了小牛犢子一般壯實(shí)的胤禔，必然心生歡喜。

    “娘娘這主意甚妙！”福念連忙應(yīng)道。

    說走便走，惠嬪定了心思，便認(rèn)真妝扮一番，便牽了胤禔往太皇太后宮中去了。

    “額娘教你的，你記住了沒有？”惠嬪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地把小胤禔含在嘴里的手指頭拽出來，“到了慈寧宮，你可不許亂說話惹太皇太后不高興，也不許亂吃東西亂拿東西，聽見了沒有？”

    “嗯……知道了。”胤禔顯然心不在焉。

    惠嬪見此情景，也只能深深嘆一口氣，便又牽起胤禔往慈寧宮去。

    她特意錯(cuò)開了嬪妃問安和午膳時(shí)分，卻見有人在慈寧宮中，還隱隱能聽見里頭有啜泣聲。

    惠嬪心生奇怪，便拉了一旁的小宮女問道：“是誰在里頭呢？”

    那小宮女見是惠嬪帶著阿哥，連忙見禮，又低聲答道：“今日命婦們來宮里請安，純親王福晉此刻正留在里頭說話呢，惠嬪娘娘還請稍等片刻再進(jìn)去吧?！?/br>
    惠嬪點(diǎn)點(diǎn)頭，又心生疑惑。純親王是皇上最小的弟弟，雖然向來體弱又無功績，但甚得皇上的憐惜，早早地便封了親王。不知如今他福晉進(jìn)宮是為什么？

    她心中隱約覺得要有大事發(fā)生，本想豎起耳朵多聽一陣，便聽屋里聲音漸漸歇了，緊接著便見純親王福晉被太皇太后身邊的蘇麻喇姑親自送了出來，與她打照面行禮時(shí)，眼圈還紅紅的，顯然是哭過。

    盡管心懷疑慮，惠嬪總歸還是沒忘此行的目的，牽著胤禔便進(jìn)了慈寧宮。

    進(jìn)了殿中，果然見太皇太后也面帶愁容，見胤禔進(jìn)來，忙叫蘇麻喇姑那些平日吃的糕點(diǎn)茶果來給他，見他興高采烈地吃起糕點(diǎn)，才讓沉沉的氛圍熱鬧了些許。

    “胤禔老是念著來瞧您，我便帶他過來了，沒有打擾太皇太后的清凈吧?！被輯逖垡膊徽５鼐幜艘惶渍f辭，一邊又有些提心吊膽地怕自己的好大兒戳穿自己。

    幸虧這次胤禔正專心吃著手中的糕餅，根本沒聽她在說些什么。

    “這是哪兒的話，哀家老了，看孩子們鬧一鬧，這心里還舒坦一些?！碧侍笕嘀范A小小的腦袋，又深深談了一聲，“皇上如今膝下孩兒也漸漸躲起來了，哀家看著高興。只可惜，隆禧這孩子沒有這樣的好福氣?！?/br>
    說到此處，太皇太后聲音也沉了下去。

    惠嬪聽聞太皇太后提及了純親王的名字，心中不禁咯噔一下，忙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純親王？他是怎么了？”

    太皇太后深深一嘆，眼圈又有些發(fā)紅，“他身子一向不好，前日便傳消息說病重，皇上還親傳了太醫(yī)去他府里，可總也不見好。今日福晉說是病情又反復(fù)了些，怕是不好。”

    惠嬪聽著這話，只覺越聽越心驚。

    “如今，純親王這一支沒有子嗣，若是無人繼承，那便要斷絕了。哀家是看著這孩子長大……心中實(shí)在不忍。”太皇太后嘆了口氣，又遞給胤禔一塊糕?！鞍Ъ蚁胫?，若是能從皇子中挑一個(gè)好的，過繼到純親王府，既能備著為以后承襲爵位，不叫隆禧這孩子無后而終；也能為他沖沖喜……”

    “太皇太后思慮得極為周全，嬪妾拜服?！被輯逡贿吤銖?qiáng)維持著笑容，一邊瞧著還無知無覺在太皇太后懷中吃糕的小胤禔，此刻只想一把拉著他跪安離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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