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人這才看清了她的模樣，不覺一驚，道：“你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

    木樨躬身道：“托娘娘的福，奴婢還茍活于世?！?/br>
    她說著，再不看王美人，只看向皇帝，跪下道：“陛下，這些事確是美人所做，臣妾跟在她身側(cè)，實在是寢食難安。美人怕奴婢對旁人說起此事，便勸奴婢勾引六殿下，說定會保奴婢做六殿下的侍妾，誰知，她竟是借此要要了奴婢的性命??！”

    傅行之聽著，“砰”的一聲掀翻了自己面前的案幾，恨恨的看向王美人，道：“你這惡毒的婦人！”

    薄太后幽幽看向王美人，道：“你還有什么話說！”

    王美人瑟縮著抱緊了皇帝，搖頭道：“陛下，你信臣妾，臣妾沒有……”

    皇帝見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不覺生出幾分憐憫之情，可想起她所做之事，又恨得牙癢癢，只硬聲道：“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敢抵賴！”

    他說著，沉聲道：“來人?。⑼趺廊送舷氯?！”

    “諾！”侍衛(wèi)們沖上前來去拉王美人，她抵死不走，連發(fā)髻都披散開來。

    “臣妾，臣妾不認?。　蓖趺廊丝拗溃骸八麄兟?lián)合起來污蔑臣妾，是有人教唆，定是有人教唆啊！”

    她說著，看向沉魚和賀蘭止的方向，抬起手來指著他們，道：“是他們，是他們！姜沉魚，是不是你！”

    薄太后怒道：“還不快把她的嘴堵住！”

    “諾！”侍衛(wèi)們隨手將一塊布塞在王美人口中，她掙扎著，卻怎么都說不出話來。

    沉魚淡淡看了她一眼，走上前來，道：“舅父，王娘娘既不肯認，不若讓我勸勸她，也許她想通了，也就認了。”

    皇帝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沉魚會意，便走到王美人身側(cè)，俯下身來，道：“娘娘，既然做下了錯事，便無須再掙扎抵賴了，沒得浪費大家的功夫。是不是？”

    “唔！唔！”王美人叫著，神情幾乎算得上可怖。

    沉魚看著她的模樣，只覺快意，道：“若是你再不認，舅父定會派人徹查，到時候，查出什么旁的事，便不是你一個人的罪過了?！?/br>
    她說著，幽幽的看了一眼李妙齊的方向。

    王美人看著她的目光，登時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凄厲的叫著，想要朝著沉魚撲上去，卻被侍衛(wèi)死死的壓在了地上。

    沉魚站起身來，看向皇帝，道：“舅父，王娘娘應該是想通了?！?/br>
    皇帝看向王美人，道：“說，這一切是不是你所為！”

    王美人披頭散發(fā)的倒在地上，許久，她閉上了眼睛，緩緩點了點頭。

    第64章 上元（三）

    王美人被褫奪了美人的封號, 貶為庶人，即日起打入冷宮，待她將巫蠱之事始末交代清楚后, 再行處置。

    “她沾上了巫蠱之術，又背著陷害陛下的罪名，無論如何都是活不了的了。唯一的區(qū)別，只是夷三族還是誅九族罷了?！?/br>
    賀蘭止走到沉魚身邊，幽幽道：“姜二娘子果真好手段?！?/br>
    沉魚目光悠遠，像是沒聽到他說什么似的, 道：“賀蘭大人還是想想自己該如何自保吧?！?/br>
    賀蘭止眼底閃過一抹笑意, 道：“是了，在娘子看來，我與王氏本就是一丘之貉?！?/br>
    他說著, 轉(zhuǎn)頭望向她, 道：“你方才，是在關心我？”

    沉魚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賀蘭大人之自戀, 當真非常人能及。”

    話音未落，便見姜子彥走過來, 他朝著賀蘭止行了禮, 便看向沉魚，道：“時辰不早了, 我們回去吧?！?/br>
    沉魚點點頭，卻見傅言之和周姒等人也朝著宮門外的方向走去。

    她不覺蹙眉, 抿了抿唇。

    姜子彥看著他們的方向, 道：“怎么？”

    沉魚道：“沒事, 走罷?！?/br>
    賀蘭止望著他們遠去的方向, 眼底的笑意宛如冬日里的河水般，漸漸凝結成冰。

    *

    馬車行至長安城最繁華的街市，便緩緩停了下來。

    傅言之的馬車跟在堂邑侯府的馬車之后，也停了下來。

    傅言之掀開簾櫳，見姜子彥、姜子默帶著姜落雁和沉魚走下馬車，便道：“我下去走走，你們先行去周府吧?！?/br>
    周姒一把攥住傅言之的衣袖，急紅了臉，道：“殿下不是答應了祖父，今日陪我一道回去的嗎？”

    傅言之眼底劃過一抹厭惡，他倨傲的扯回了衣袖，一字一頓道：“你們先回去。”

    “可是……”周姒還想再說，傅言之卻已經(jīng)離開了。

    她一把掀開簾櫳，看著傅言之一步步朝著沉魚的方向走去，心里五味雜陳。

    她咬了咬唇，猛地跳下馬車，追隨著傅言之而去。

    李妙齊坐在車上，冷眼看著這一切，涼薄的搖了搖頭。

    *

    沉魚甫一下馬車，冷不丁的看見傅言之站在他們面前，不覺皺了皺眉。

    傅言之著了一身華服，自有天家的貴氣，面容沉靜，眼底卻暗流涌動著，于端方中透出幾分克己自持。

    沉魚沒看他，只站在姜子默身后，遮住了他的視線。

    姜子彥走上前來，朝著傅言之微一躬身，道：“二殿下怎么在此處？”

    傅言之道：“今日是上元佳節(jié)，我出來走走。”

    姜落雁笑著道：“殿下與王妃琴瑟相和，真讓人羨慕呢?！?/br>
    傅言之聽她說著，不覺有些驚詫，一回身，果然看見周姒已急急跑了過來。

    “殿下……”她嬌聲說著，怯生生的靠在他身邊，道：“臣妾……”

    傅言之眼底劃過一抹冷意，道：“不是讓你先行回府嗎？”

    周姒瞥了沉魚一眼，故意抬高了聲音，道：“臣妾不放心殿下一人，特來相伴。況且上元是團圓之夜，臣妾與殿下是一家人，闔該在一處的。”

    沉魚抱著臂，頗無奈的看著兩人在她面前做戲，道：“長姐，我們不要耽誤人家恩愛了，咱們走罷?！?/br>
    “沉魚……”傅言之伸出手來，攔在沉魚身前，道：“我與你們一起?！?/br>
    沉魚笑著看了周姒一眼，道：“殿下也該問過王妃的意思，我瞧著她倒更愿意與殿下兩個人一道逛逛?！?/br>
    周姒淺笑著道：“姜二娘子真是慧智蘭心?！?/br>
    “回去！”傅言之硬聲道。

    周姒一怔，不知所措的看著他，道：“殿下……”

    傅言之沒說話，只拂袖朝著馬車的方向走去。

    周姒的眼圈瞬間有些發(fā)紅，她看了沉魚一眼，道：“如今，你可得意了？”

    沉魚冷笑道：“我從未與你爭過什么，你如何形狀，都與我無關?！?/br>
    周姒道：“我雖落魄，可到底有夫君陪在身邊，總好過你與衛(wèi)錚天涯相隔?！?/br>
    姜落雁抿唇道：“王妃也太刻薄了?！?/br>
    姜子默護在沉魚身前，道：“王妃還是看清楚自己的處境再說旁人吧。咫尺之間，心卻如隔天涯，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們……”周姒咬著唇，道：“我可是王妃！”

    沉魚嗤笑一聲，道：“那又如何？王妃別忘了，你這位置是怎么來的?！?/br>
    周姒死死的盯著沉魚，道：“姜沉魚，你欺人太甚！”

    姜子彥道：“若是讓榮王殿下看見王妃這副模樣，還不知他作何想法呢。王妃若是再不走，便別怪我趕人了！”

    姜子默悠哉游哉道：“這榮王殿下的馬車都離開了，王妃還不跟上嗎？”

    周姒一聽，趕忙回頭看去，只見傅言之的馬車已開動了，卻不是來尋她的。

    周姒再顧不得與沉魚等人周旋，趕忙朝著馬車的方向跑去。

    姜子默“嘖嘖”嘆息了幾聲，道：“這榮王的家務事也難斷哦。”

    姜子彥沖著他搖搖頭，道：“我們走罷?！?/br>
    沉魚笑著挽住姜落雁的手，道：“是了，別讓他們擾了我們的興致。”

    *

    幾人沿著路走著，道路兩旁滿是來來往往的行人，夾雜著小販的叫賣聲和人們的笑聲，仿佛每個人都是富足快樂的。

    月亮正圓，像是掛在街角的盡頭，將一切都映照得明媚溫柔。

    沉魚望著月光，悄悄的在心頭許愿，盼著衛(wèi)錚能順利安康。

    “姜大人！”一行金吾衛(wèi)迎面走了過來，在姜子默身前停了下來。

    姜子默笑著道：“你們不去巡夜，倒在這里玩樂，仔細你們的皮！”

    那幾人笑著道：“今日不輪我們兄弟巡夜，大人不若同我們一道喝酒去。我們在醉仙樓定了酒席，保管有好酒好菜。”

    姜子默聽著，不覺心動，又礙于要照顧姜落雁和沉魚，只遲疑著道：“再說吧。”

    姜子彥道：“你只管去便是，左右這里有我，不打緊?！?/br>
    姜子默一聽，忙不迭的告了辭，隨著那些人離開了。

    沉魚笑著道：“次兄明明是自己饞了酒，還佯裝呢?！?/br>
    姜落雁也笑，道：“隨他去，我們自己逛便是了?！?/br>
    她說著，又見姜子彥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不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御史大夫之女林若若正朝著這邊走來。

    她見到姜子彥，亦是欣喜。

    兩人隔著人群遙遙相望著，雖未開口，卻勝過千言萬語。

    姜落雁和沉魚相視一笑，便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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