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琢 第20節(jié)
沈溪珩換了身白色居家服,靠坐在落地窄窗邊,曲著一條長腿翻她的卷子,盛筱其實想好了被年級第一嬉笑的準(zhǔn)備,尤其是沈溪珩,肯定不遺余力—— “數(shù)學(xué)基礎(chǔ)題開始?!?/br> 盛筱愣愣,“你還要講基礎(chǔ)題?” 沈溪珩喝了口橘子汽水,身上都是剛洗過澡的青草氣息:“在外面我不敢問,在家我怕什么?” 盛筱瞳孔微怔,不知道是不是她心思敏感,覺得沈溪珩說的是她不讓他講題的事,怕丟臉么。 盛筱按照解題思路給他講了一遍,“輔助線在這里,套公式,最后求和?!?/br> 沈溪珩聽題的時候,眼睫微垂,安靜得討人喜歡,連窗邊的日光都偏愛他。 等盛筱講完基礎(chǔ)數(shù)學(xué)題后,他說了句:“出題人的目的是什么?” 盛筱一愣,“???” 她翻了下卷子,這個問題她沒想到,想了想說:“目的是考……公式的運(yùn)用,計算并不難?!?/br> 沈溪珩眸光落在她臉上,幾個月不見,女孩的皮膚變白了些,本來皮膚就很健康,現(xiàn)在跟塊玉似的通透。劉海長了,讓她分在耳側(cè),露出光潔的額頭,光影落在她鼻尖上,圓潤白皙,眉心一顰,倒是個絕佳的光影素材。 “有標(biāo)準(zhǔn)答案的東西都不難?!?/br> 他說。 盛筱抬眸看他時,那雙瞳孔也似被光通透了,盈盈如琥珀,他倒是從沒見過她這么認(rèn)真說話的樣子,穿著白短袖,不施粉黛,白紙一張,讓人忍不住想畫。 盛筱:“可是總找不到答案。” 沈溪珩:“有的題讓你找到了答案,有的你覺得是粗心,有的是根本不知道為什么用這個解題思路,換句話說,你不知道出題人的目的,下次換個花樣你還是不會。你看,相同的思路,這道題你對了,那道題你錯了,障礙物不同,本質(zhì)的目的是一樣的。” 盛筱看著錯題本上的解題過程,似乎冒出了一點(diǎn)光亮…… 忽然,手上的筆讓他攜了過去,感覺到他的氣息落在頭頂上: “這層障礙就像新娘的頭紗,你的筆就是那根挑桿,你不要去研究這個頭紗長什么樣,你要看到頭紗底下的新娘,這樣,無論以后,新娘被蒙上什么樣的頭紗,你都能一眼找到她?!?/br> 看著盛筱愣愣的眼睛,沈溪珩眉梢輕輕一提,“怎么,這回不跟我斗嘴皮子功夫了?” 盛筱若有所思地點(diǎn)頭:“難怪你能為愛做一?!?/br> 沈溪珩:??? 盛筱:“真有點(diǎn)東西在身上啊?!?/br> 沈溪珩神情凝在她臉上兩秒,見她又低頭去研究數(shù)學(xué)題,緩緩吸了口氣,“盛筱,我為誰了?” “嗯?” 盛筱見他臉色突然有些不對勁,張了張嘴,“你,為愛……” “誰?” 盛筱被他突然發(fā)沉的語氣嚇了跳,指尖抓了抓筆記本,“美術(shù)……啊。” 聽到這話,沈溪珩眸光微愣,“你不知道什么意思?” 盛筱“啊”了聲,“知道啊,你喜歡美術(shù),為了證明自己有精力可以學(xué),分科后就考了第一名?!?/br> 她覺得自己語氣夠嚴(yán)謹(jǐn)了,只是話音一落,沈溪珩卻突然笑出了聲,似泉水擊石敲在她心上。 “這個答案我不想教你?!?/br> 盛筱抿了抿唇,“我知道。” 她聽出了他在笑她笨蛋。 沈溪珩似笑非笑地看她,“嗯?” 盛筱抿了抿唇,“我不是在背地里消遣你的感情八卦,其實高中生有喜歡的人很正常的,而且孟清嵐還跟你認(rèn)識那么久了,我看叔叔阿姨都是知道她的,你還為了她要轉(zhuǎn)去藝術(shù)班,我聽了都很感動,娃娃親什么的,我知道都是叔叔阿姨的玩笑話,我肯定不會當(dāng)真的,你是個好人……” “等下?!?/br> 沈溪珩劍眉凝起:“你說了一通,就為了給我發(fā)個好人卡?” 盛筱心里已經(jīng)酸澀得不行了:“第一次見面你確實幫了我……” 沈溪珩呼吸有些重:“還有,關(guān)孟清嵐什么事?” 盛筱抓了抓頭發(fā),提到孟清嵐他就一臉在乎的神情,她心里被堵得難受:“不關(guān)孟清嵐的事那難道關(guān)我的事?你跟叔叔阿姨說清楚,以后別再提娃娃親?!?/br> 沈溪珩忽然短促笑了聲,見她站起身,忽然拉住她的手腕,“怎么,才去九中幾個月,就急著要拋棄糟糠之夫了?” 第16章 發(fā)春 ◎這輩子居然能聽到沈溪珩夸她?◎ 盛筱愣愣地被沈溪珩握著手腕。 下一秒, 某人借力從地上站起身。 所以明明是他關(guān)系不清不楚的,還賴她拋棄糟糠之夫,盛筱瞪了他一眼:“我才沒有?!?/br> 沈溪珩本就是在逗貓, 忽然見這雙黑白分明的眼珠兒氣鼓鼓地朝他一看,就跟在人心窩子里軟乎乎蹬了一腳似的, 此刻眼里蓄著笑看她:“哦,沒拋棄?!?/br> 盛筱話出了口, 才反應(yīng)過來哪里不對:“不是……你就不是我丈夫啊,我哪來的拋棄, 還糟糠之夫呢, 會不會用成語?。?!” 沈溪珩略微點(diǎn)了下頭:“也是, 我這正值青春年少的, 確實不是’糟糠’?!?/br> 盛筱:??? “沈溪珩,有人說過你跟只孔雀似的么?三句不離自戀, 動不動就開屏?!?/br> 沈溪珩呵笑:“我哪兒開屏了?” 盛筱探著身子往他身側(cè)看去:“還是藍(lán)色的,艷光四射,沒少花心思打理吧?!?/br> 沈溪珩雙手環(huán)胸地笑她:“我看你生物成績是不是也吊車尾,現(xiàn)在是十月,孔雀一般在每年四五月才開屏,這是雄孔雀的求偶行為, 我開屏也不是這時候開給你看吧……” 他話音忽然頓住, 盛筱瞳孔怔愣地看他, 在沉默的兩息里, 盛筱張了張嘴, 腦子像發(fā)條終于轉(zhuǎn)過了一個彎, 開口道:“我生物這次九十三分, 沒吊車尾……” 沈溪珩抿了抿唇, 鼻腔里哼了聲“嗯”。 盛筱輕嘆了聲:“我也不算看錯,你就是在求偶。” 沈溪珩笑了下,剛要開口,就聽她道—— “以前我不知道你們的事,叔叔阿姨出于好心讓我寄住沈家,你不好反抗,但現(xiàn)在既然你有喜歡的人,就肯定要說清楚的,其實娃娃親這種事越擺在明面上,就越是開玩笑。對付這種事我有經(jīng)驗,” 沈溪珩臉上的笑忽然凝住,“你哪兒來的經(jīng)驗。” 盛筱無奈道:“我不是說過我家里給我訂過好幾門娃娃親嗎,就直說我喜歡的是村口的張哥,其他的人不喜歡?!?/br> 沈溪珩凝眉歪頭看她:“張哥是誰?” 盛筱擺了下手:“這不重要?!?/br> 沈溪珩眉梢一提,勾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幾口水,盛筱仰頭看他,“今天中秋節(jié),叔叔阿姨都在,我們說清楚就行了。” 沈溪珩喝了水,又拿桌上的紅豆餅吃,慢條斯理的,盛筱等他,“你覺得怎么樣?” 沈溪珩:“不怎么樣。” 盛筱“啊”了聲,“那不然這樣,就說我們現(xiàn)在還是未成年嘛,還暫時不想談戀愛?!?/br> 沈溪珩短促地笑了聲。 盛筱:“這很符合學(xué)校的規(guī)定?!?/br> 沈溪珩:“想什么呢,他們也沒讓我們未成年前談戀愛啊?!?/br> 盛筱讓他一噎,頓時皺眉思索了起來。 沈溪珩雙手撐在身后的小圓桌邊沿上,落地窗外綠樹成蔭,柔光暈染在少女的發(fā)絲上,她低頭時,白皙的后脖頸上有微毫般的小絨毛在跳躍,纖細(xì)的脊柱彎下時微微泛起弧度,承著明暗的光影。 他指腹在桌上輕敲了敲,忽然開口道:“如果我說,我沒跟別人在談,你還會這樣嗎?” 玻璃杯上懸掛的水珠“噗通”滑入水心,盛筱瞳孔睜睜地看著眼前少年,輕聲道:“什么?可是……” 沈溪珩眉梢輕挑,“誰跟你說我進(jìn)藝術(shù)班是為了誰?盛筱,沒有人可以決定你的前程,就算父母也不可以,明白嗎?” 盛筱嘴唇張了張,不是因為……孟清嵐嗎? “點(diǎn)頭?!?/br> 他說。 盛筱:“???” 沈溪珩掌心落在她腦袋上,盛筱一低頭,聽見他說:“明白?” 盛筱“嗯”了聲。 “誰跟你說的這些?” 盛筱抿了抿唇,從她鼓起勇氣提起孟清嵐開始,到現(xiàn)在沈溪珩繞了這么一個彎才回答,氣定神閑不疾不徐,他已經(jīng)把話題掌控權(quán)轉(zhuǎn)到了自己的手上,而她則被他牽著鼻子走,最后入了一道死胡同。 胡同上寫了一道題:如果我說,我沒跟別人在談,你還會這樣嗎? 哪樣? 把“娃娃親”的事作廢嗎? 可這本來就不做數(shù)。 盛筱:“沒有誰告訴我,我是風(fēng)里雨里聽說的?!?/br> 沈溪珩笑了聲,“跟你當(dāng)朋友還挺好,嘴巴嚴(yán),什么人都瞞得住?!?/br> 盛筱的眸光落在少年撐著桌沿的手背上,骨節(jié)修長,微微用力,清白肌膚上有青色的脈絡(luò)若隱若現(xiàn),她摸過沈溪珩的血管。 像春天里尚未成熟的麥穗,咬一口都是甜的。 “那如果你有喜歡的人,可以告訴我,到時候叔叔阿姨肯定不會反對的。” 沈溪珩眉梢攜笑地看她:“為什么不是你?” 盛筱心頭驀地一跳,一時間咚咚地撞著身體。 沈溪珩看她,氣息頓了頓:“如果你有喜歡的人,過來找我成全?!?/br> “噢?!?/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