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羅笑了一聲，比了個ok。

    她攬著崔少爺?shù)牟弊?，兩人看似有說有笑的去挪車。

    季檀星知道他倆就是玩，難得面上放松道：“阿殷性格很好的，也喜歡開玩笑，過去很多時候都是她在照顧我。”

    謝則點了點頭：“看得出來?！?/br>
    他的車停在地上車位，冬夜寒冷，氛圍卻難得溫和，兩人距離很近的朝車子的方向走。

    季檀星呼出一團團白霧，眉眼溫順：“今天真是太意外了，不知道為什么，剛開始崔北看起來好像很害怕我？我長得也不恐怖吧……”

    謝則停住腳步。

    季檀星疑惑：“怎么了嗎？”

    謝則微微歪頭道：“看過動物世界嗎？”

    季檀星：“什么？”

    謝則：“當(dāng)你只看到走出洞xue的幼崽的時候，千萬不要去招惹，知道為什么嗎？”

    季檀星慢慢搖頭。

    謝則靠在車前，挑唇一笑道：“因為獨身的脆弱幼崽能出來肆意放風(fēng)，意味著背后有一個強大又邪惡的家長在看護，也就是俗稱的護短本能和領(lǐng)地禁區(qū)?！?/br>
    “你可以認為，崔北覺得你就是這樣一個已經(jīng)有人盯著的幼崽?！?/br>
    季檀星抓了抓頭發(fā)，咕噥道：“那他可能看錯了吧……”她哪里有人盯著啊。

    兩人對視了幾秒，季檀星率先轉(zhuǎn)開。

    謝則忽然轉(zhuǎn)口問：“連山醫(yī)院，你和我說的你在小學(xué)時收獲的最好的朋友，其實就是剛才那個女孩？”

    季檀星跟著他的話語點頭：“對?！?/br>
    她解釋道：“阿殷家里情況有點復(fù)雜，她爸媽一直想要一個男孩，但卻只有兩個姑娘，阿殷是長姐，不知道怎么的，從小就做男孩打扮了?！?/br>
    謝則：“挺不容易?！?/br>
    季檀星有些心疼的點頭：“有點冷，我們也走吧？你不是過兩天還要回京北？”

    謝則嗯了一聲，他打開副駕駛的車門，看著季檀星笨拙的鉆進去，宛如純潔的公主無知無覺的又回到惡龍的巢xue。

    他一時間沒有繞去駕駛座，像在思考什么，而后不著痕跡的順著這個姿勢下壓身形。

    季檀星剛系好安全帶，轉(zhuǎn)頭就對上了黑夜中謝則有些閃爍的眼睛。

    那雙微挑的鋒利眼眸還和十七歲一樣，漂亮的讓人呼吸一滯。

    季檀星磕磕絆絆：“又，怎么了？”

    謝則慢慢笑了一聲，季檀星愣住。

    上次見到這個笑意還是她送給他白色襯衫的時候。

    謝則當(dāng)時頂著謝十三的殼子，也是這樣純粹的，不添加其他莫測情緒的對著她笑。

    “沒記錯的話，上次你和我相親，說自己只對窮小子感興趣。”謝則緩緩道。

    季檀星睜大眼眸。

    謝則：“本來我還以為殷羅就是那個窮小子，現(xiàn)在看起來，好像不是?！?/br>
    他不著痕跡的引誘：“所以，你當(dāng)時是隨口一說，還是真的曾經(jīng)對某個窮小子有過意思？”

    季檀星嗅著謝則身上緩緩逼來的后調(diào)檀香，手指攥的安全帶隱隱泛起褶皺。

    謝則的距離拿捏的分外精準。

    季檀星既逃不掉，又沒有感覺到過多的緊張逼仄。

    好像他就是隨口八卦，臨時好奇。

    但季檀星卻對十七歲的心動不知道該如何啟齒，面對就是她年少暗戀對象的謝則，更是情緒復(fù)雜至極。

    以前不敢想象窮小子謝十三喜歡她，現(xiàn)在也不敢想象富少爺謝則會喜歡她。

    他什么都不缺，而她卻一無所有。

    當(dāng)年那樣驕傲到骨子里的少年，估計沒想到自己還有被人欺騙感情的一天吧。

    她至今都不敢想象，謝則當(dāng)年回到寧塢鎮(zhèn)卻沒等到人是什么場景。

    掩飾的話語涌到嘴邊，季檀星腦海中卻忽然一疼。

    十八歲的記憶片段倒帶一樣忽然播放，未達約定的八月十三就像是一道魔咒，在她的腦海中不斷跌宕起伏。

    為什么她當(dāng)時會沒有回去。

    那么重要的，期盼了一整年的約定，她必須要做的事情，為什么沒有做到。

    周圍的黑暗壓過來，季檀星呼吸忽然急促起來。

    謝則笑意微微收起。

    季檀星嘴巴張合，臉色發(fā)白，纖長的眼睫不斷抖動，她下意識看向謝則，漂亮清澈的眼眸中似乎寫滿了求救。

    謝則笑意全無，他忽然湊近，伸手打開駕駛座旁邊的暗閣，速度極快的從里面拿出一瓶藥搖了一下，然后極為冷靜的遞到季檀星唇邊：“放松，控制呼吸，張嘴。”

    季檀星竭力照做，她知道，沒有人比現(xiàn)在的謝則更加專業(yè)。

    男人手下按壓，一股苦澀氣霧瞬間充斥了緊張的喉嚨。

    季檀星抓著胸口喘了兩下，謝則扶住她臉頰的手緩緩撤了回去。

    車內(nèi)的燈被謝則按起，暖風(fēng)吹拂，逐漸沖破冰冷的氣氛。

    空氣安靜幾秒。

    謝則收起藥瓶的指節(jié)微微縮緊，他語氣又恢復(fù)成了往日里漫不經(jīng)心的腔調(diào)：“嚇成這樣？行了，下次不問了可以吧？”

    第49章

    ◎你不知道？她母親在她七歲就去世了◎

    回去的一路上,謝則都沒再說話。

    他開車的技術(shù)很穩(wěn)，和十七歲的自行車一樣讓人安心舒服。

    季檀星唇瓣囁嚅，車子快到海渡花園的時候,她還是低聲開口道：“……抱歉?！?/br>
    謝則看了她一眼。

    季檀星語氣艱難道：“有時候太緊張，說不出來話的時候，就會像剛才那樣?！?/br>
    謝則哦了一聲。

    季檀星鼓起勇氣轉(zhuǎn)頭看他：“是不是很好笑？”

    謝則眉頭微皺。

    季檀星盡量讓語氣顯得輕松：“每一分每一秒呼吸的時候，都像是被捏住了氣管的小魚,費勁吧啦，還經(jīng)常會嗆住自己?！?/br>
    邁巴赫緩慢的停在七號樓下。

    謝則熄滅車子，側(cè)身：“為什么又要說謊?！?/br>
    季檀星遲疑：“……什么？”

    謝則的眸光黑沉：“明明就是不舒服,表現(xiàn)的再不在意,那也是一份痛苦,所以為什么要說謊,去娛樂別人。”

    季檀星眼神定住。

    她輕輕呼吸兩下，謝則只是車里的檀香味,似乎都要比她和她的小房間里面多。

    黑暗的車子內(nèi)，謝則的神色不辨喜怒，語氣也平直,但季檀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覺得再說不出輕松而為的話來。

    “你不用娛樂我，”他道,“我是一個醫(yī)生,不舒服你就說出來，我會解決掉你的痛苦?！?/br>
    謝則伸手要去摸煙盒，不知道怎么的半途又轉(zhuǎn)了個彎收了回來。

    他轉(zhuǎn)手搭在方向盤上,鼻息緩慢：“微笑面具戴多了,難過反而找不到出口,你的身體狀況也會越來越糟糕，這是我作為一個醫(yī)生給你的建議，聽見了嗎。”

    季檀星怔怔的看著他???。

    仿佛時間又回到了連山醫(yī)院，謝十三找自己說話的時候。

    謝則轉(zhuǎn)過頭來，重復(fù)道：“聽見了沒有。”

    過了兩秒。

    季檀星才找回了自己嗓音，她微微點頭：“知道了。”

    謝則解開安全帶，下車，季檀星緊隨其后。

    他的車子底座很高，每次上下的時候，季檀星都要小心踩住底下自然滑出的踏板。

    兩人一前一后走在漆黑的樓道中，季檀星看著前方的謝則，眼神中有點迷茫，又有點不知所措。

    不論是謝則，還是謝十三，都是界限感十分分明的人。

    當(dāng)年的謝十三打破那層界線，季檀星就明顯感受到了他對自己的好，那份好已經(jīng)是十七歲的他能做到的極限。

    她本以為，一別經(jīng)年，該變的都變了。

    但似乎。

    七年過去。

    變成謝則的謝十三，那份本該再次豎起的界線，卻好像壓根不存在。

    ……是錯覺嗎？

    季檀星不知道，如果不是錯覺，那曾經(jīng)的謝十三對自己好是因為他們是朋友，現(xiàn)在的謝則還對自己好，又是因為什么呢？

    他囑咐自己的語氣，完完全全的和七年前重合住。

    但怎么可能？謝則并不是什么真正的窮小子，他的世界是rou眼可見的繁華絢爛，在那樣肆意自在的天空中，他怎么可能不會飛的更高更遠——變的，更多呢？

    亦或者，七年時間，她停在原地不斷徘徊，而謝則，難道也一直在原地徘徊。

    季檀星被這個推測激的渾身打了一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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