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受到她的極致痛苦，卻連怎么救她都不知道。

    季檀星嘴中喃喃著什么，而緊緊抓著胸口的手指卻忽然無意識的滑落。

    謝十三目光驟然緊縮，外面的攤主聽見大動靜跑進(jìn)來。

    “怎么了，怎么回事這是？！”

    半跪在地上的少年一把抱起窒息的女孩，“打120！”

    攤主被這個滿地亂躺的情形鎮(zhèn)住，一時間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什么？”

    謝十三猛地抬頭朝他怒喊：“我說，打120來救命！”

    作者有話說：

    謝十三的隱藏屬性，小小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有點感覺出來了，那時候砂糖橘藏在謝則的身后，小小就覺著這人看著有點妖異危險，他不是真的小鎮(zhèn)散漫少年，是城市中五項全能成長起來的二代少爺，季檀星覺得謝十三好相處，一方面是因為這小子面上會裝，一方面是因為謝十三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就只對季檀星一個人點亮了友好面板（一些戀愛雙標(biāo)……

    第17章

    ◎喉結(jié)緩慢又克制，輕微滑動了一瞬◎

    七月下旬,連山縣城正值最熱鬧的市集。

    周圍鎮(zhèn)子上的許多居民都會趁著這個時間來城里采購，人最多的時候接踵摩肩，連一個停車位都找不見。

    而這本該與往常一樣的日子,卻忽然被一陣警車和救護(hù)車的聲音打破。

    許多人看見一個高挑俊朗的少年人，懷里抱著一個疑似昏迷的女孩走出巷子口，與驚叫的人群不同，他面色極為冷靜肅然,但額角卻一顆接一顆的淌著汗珠。

    季檀星已經(jīng)看不見天光，只知道自己好像被什么人抱著上了一輛車，緊接著有人在自己的胸口做著按壓,按壓持續(xù)了不知道多長時間,她猛地喘上來一口氣。

    有呼吸罩扣在她的臉上,遮住了大半慘白的臉頰。

    季檀星手指蜷縮了一瞬,微微側(cè)頭，她能看見一個少年在不斷的呼喚她,但卻聽不見聲音，甚至一時間都不認(rèn)識呼喚她的人是誰。

    只知道那人長的很好看，抓著她手腕的力度緊的發(fā)疼。

    她說了兩句話,少年湊近聆聽，額邊碎發(fā)都被汗浸的濕透。

    救護(hù)車的刺耳警報一路響徹，縣城醫(yī)院急診科,謝十三被隨車的護(hù)士攔了下來,“等等，你不能跟進(jìn)去！”

    醫(yī)院的頂燈慘白冰冷，摻雜著一股濃郁的消毒水味,謝十三深吸了兩口氣,站在原地,看著季檀星被推進(jìn)了急救室。

    他回頭困獸一樣焦躁的走了兩步，忽然靠在墻上，一只帶著血痕的手有點脫力后的微顫，隨著主人的動作扶上了散落額頭的黑發(fā)。

    謝十三喉嚨緩緩滑動，脊背拱起，似一張繃到極致的彎弓。

    身前是紅色的急診室信號燈，身后有提提噠噠的皮鞋跑動聲，謝十三閉上眼平復(fù)呼吸，又睜開，轉(zhuǎn)頭看去。

    一個年輕的警察喘著氣：“可算是找著你了，你這小子跑的也太快了！一下子就竄上了救護(hù)車，是你報的警嗎？？”

    謝十三微微站直身體：“攤主報的，我沒有手機。”

    年輕警察梗了一瞬，身后又緊接著來了幾個民警，幾人看了看少年一身寡淡的穿著，道：“那是你打的人？”

    謝十三這次沒有否認(rèn)，他嗯了一聲，心不在焉的往急診室的方向看。

    警察需要現(xiàn)場及時的了解情況，有老民警一聽是他打的人，一時間都有點不可置信。

    “你這小子下手也太狠！你知不知道有個人都給你打的胃出血了！”

    “他欺負(fù)了我的朋友?！敝x十三忽然道。

    民警皺眉。

    謝十三轉(zhuǎn)頭，神色是不同于年齡的冰冷桀驁：“我朋友現(xiàn)在還在急診室搶救，或許還有生命危險?！?/br>
    言外之意，區(qū)區(qū)一個胃出血，要不了命。

    民警們幾乎沒有遇見過這樣一個，面對詢問還淡定反擊甚至桀驁不馴的年輕人，領(lǐng)頭的警察忽然問了一句：“今年多大了？”

    謝十三聲音冷然又惡劣：“十七歲，零七個月?！?/br>
    警察：“……”

    有人小聲嘀咕：“這怎么還是一個未成年？未成年現(xiàn)在力氣有這么大？打的一群成年男人哭爹喊娘的……”

    謝十三看了看他們，忽然叫道：“警察叔叔?！?/br>
    警察叔叔們面色詭異，有人正經(jīng)的咳嗽了兩聲。

    謝十三：“有手機嗎？我想和家長打個電話。”

    幾人這才有了謝十三未成年的真實感，其中一個人掏給他一部手機，看著少年往樓梯口走了幾步，垂眸撥出去一個號碼。

    “……不是，這小子也太滲人了，現(xiàn)在還有幾個人在隔壁包傷口打破傷風(fēng)呢，都是眼熟的慣犯大塊頭……現(xiàn)在未成年人都這么猛？？”

    -

    謝廷華從寧塢鎮(zhèn)趕來的時候，就看見自己的孫子死活犟在急診室門口不走。

    幾個警察或坐或站的圍著他做筆錄。

    謝爺爺瞥了謝十三一眼，作為臨時的監(jiān)護(hù)人和幾個警察稍微問了問情況。

    當(dāng)?shù)弥€有一個姑娘在搶救的時候，面色也冷了下來。

    他自然知道那個和謝十三在一起的姑娘是誰。

    謝家男人冷臉好像都有一股震懾力，有民警忙道：“剛才出來了一個護(hù)士，說里面的小女孩本來就有呼吸道疾病，這回是給刺激大了，所以還在搶救?！?/br>
    謝爺爺又問：“沒說需要什么醫(yī)療器材嗎？”

    警察搖頭：“暫時沒有，老爺子放心吧，我看護(hù)士面色沒有那么緊急了?！?/br>
    謝廷華嗯了一聲：“這次的事情是我孫子闖禍，醫(yī)院有需要可以隨時找我，我讓人從省會運器材過來給她調(diào)養(yǎng)身體?！?/br>
    謝十三忽然抬頭看了一眼謝廷華。

    幾個警察也詫異的看了幾眼農(nóng)民打扮的老爺子，一時間都暗暗沒有說話。

    過了不知道多久，急診室的門被砰的打開，謝十三驀地站了起來，他往前走了幾步，看到有護(hù)士推著病床走了出來。

    謝爺爺也跟上去問：“人怎么樣了？”

    護(hù)士：“是家屬吧？暫時沒有大礙，幸虧這姑娘這些年調(diào)養(yǎng)的好，也送的及時，一般哮喘病人像這么發(fā)作，那可是要命的！”

    謝十三皺眉問：“那她怎么還沒醒？”

    護(hù)士被他的語氣駭?shù)你读算?，“吸了藥，還在半昏迷狀態(tài)，但體征已經(jīng)穩(wěn)定，睡一覺就會醒了?！?/br>
    她頓了頓又提醒：“不過以后還是要注意調(diào)養(yǎng)，不能有大刺激?！?/br>
    謝老爺子揪了一把謝十三的衣領(lǐng)子：“一邊去，別影響人家醫(yī)生。”

    季檀星睡在病床上的身子看起來更瘦小了，謝十三一路默默跟著，看著她被推到了加護(hù)病房。

    謝爺爺來的時候已經(jīng)叫人去通知了林婆婆，這會老太太正在坐車來的路上，后續(xù)就不是他們這些外人cao心的事情了。

    謝廷華帶著謝十三來到醫(yī)院花園中。

    正值盛夏，有很多病人都在外面活動，爺孫倆找了個安靜角落。

    謝老爺子面色威嚴(yán)冷肅：“你說一下，怎么回事，警察說還有個胃出血的在躺著，要不是看在你是未成年，又是被動防護(hù)，我老爺子這會都得去警局撈人?！?/br>
    謝十三垂眸，語氣又冷又散，“就那么回事?！?/br>
    謝老爺子忽然抬腳踹了謝十三一下：“你小子就倔的和驢一樣！你打架是不是又上頭了？啊？我還不知道你，你但凡收收手，那人都不會胃出血！”

    他原地踱步轉(zhuǎn)了兩圈：“我和你爸這么多年都給你管束著，我看你壓根就學(xué)不了乖！你要是有勁沒處使，就給我上山去割草喂豬！”

    安靜的花園角落，冷淡垂眸的少年忽然開口道：“我猶豫過一瞬?！?/br>
    謝廷華皺眉：“什么？”

    謝十三：“胃出血那個，我下手的時候，猶豫了一瞬。”

    謝廷華氣的又???踹了他一腳：“你猶豫個屁！那人怎么在醫(yī)院躺著？！你知道你老子又要給你擦屁股了嗎！”

    謝十三嗓音驟然冰冷：“可是我不后悔，再有機會，我還會給他再來一下，叫他一輩子都忘不掉這個教訓(xùn)?！?/br>
    “……”

    謝廷華猛地?fù)P起了手掌，“謝則！我是教不過來你了是不是！”

    卻見謝十三抬起下顎，迎著謝廷華：“爺爺。”

    謝廷華驀的一愣。

    謝十三很少這么正式。

    少年眼眸深黑：“你知道，她在救護(hù)車上半昏迷的時候在說什么嗎？”

    謝廷華沉默。

    “她說，‘十三的錢’。”

    “都那個時候了，她還在想著我，”謝十三一把舉起手中的白色毛茸小包，面無表情道：“你當(dāng)她是為了什么死死不放手以至于犯病？她以為我就是個窮光蛋，這里面的東西都是我辛辛苦苦賺的錢，她在保護(hù)我的東西，這么一個嬌生慣養(yǎng)的小姑娘，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被一群流氓欺負(fù)到進(jìn)了搶救室——”

    “要不是后面急著救人，跑了的我他媽也會追回來掄一頓?！敝x十三語氣冰冷又詭異的沉靜，“假如是我媽被這么欺負(fù)，我老子血都能給對方打出來，您還要說我的錯處？這都是我老子給我的言傳身教！”

    謝廷華慢慢放下了巴掌。

    半下午的陽光炙辣通透，有蟬在高樹上滋滋鳴叫。

    老爺子眼神犀利又敏銳：“你爸那么做，那是為了自己媳婦兒，名正言順，你呢？你這么激動，怎么，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還是說因為人家的行為感動的不行？”

    謝十三眼睫垂下一瞬，過了兩秒抬起：“我是看她笨。”

    笨到為了他的兩千塊錢連自己的生命都不顧及。

    謝廷華背著手，原地又轉(zhuǎn)了兩圈，忽然看謝十三哪哪都不順眼，尤其是穿著一身顯眼白衣服跟個開屏的孔雀一樣，老爺子氣的直擺手：“滾滾滾，滾一邊去，別讓我看見你?！?/br>
    -

    季檀星再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早晨。

    陽光從醫(yī)院的窗戶照進(jìn)來，有鳥兒的影子在白墻上一跳一跳。

    她眼眸微睜，有種今夕不知何夕的感覺，口鼻上依舊有呼吸機，有人正在她的枕邊倒水。

    季檀星轉(zhuǎn)頭，看見是自己的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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