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冬爭不過他，只得撐在床邊雙手捏著被單，任由某人把捏著月要丈量，微涼指尖有意無意勾劃過肌膚，帶起陣陣顫栗。?s

    經(jīng)過這場高燒，她和祁夏璟的關系好像悄然改變，正向著一個既危險又因此誘人的方向進行。

    “......”

    換回自己的長褲，黎冬垂眸，瞥了眼身上寬大的純白外衫，鼻尖滿是熟悉而霸道的烏木沉香。

    猶豫幾秒，她放下卷起的外衫衣擺，抬手去拿備用的淺灰色毛衣，就著祁夏璟的衣服在里面，直接套上自己的衣服。

    只是因為備用的毛衣太薄，單穿容易二次著涼，所以才不得不把某人的外衫穿在里面。

    嗯，這樣解釋的通。

    黎冬推開隔間門出來，對著洗手臺的鏡子翻出衣領，看其中的自己耳尖正心虛的泛紅。

    再回到辦公室時，距離查房還有段時間，黎冬在楊麗意味深長的眼神中，放好換下的衣物，背身帶麥時，余光就見跟拍小于興沖沖地進來。

    “姐你好點了嗎，”見黎冬臉色不錯，小于就忍不住跟她撒嬌，“昨天你不在，我就被派去兒科，耳朵都被小屁孩哭出血——那時我才知道，待在黎姐身邊才是最幸福的?！?/br>
    黎冬聞言只微微一笑，楊麗則笑著打趣：“你這馬屁拍的可不高明，小心我給兒科那邊告狀?！?/br>
    “別呀麗姐，還是不是好姐妹了，”小于笑嘻嘻地討?zhàn)垼肫鹗裁匆慌氖?，“對了，今晚咱第一?nbsp;正式上線，早上剛放出預告片，記得去看哦?！?/br>
    說完還特意朝黎冬擠眉弄眼：“姐，你和祁副高還上熱搜了，現(xiàn)在全網(wǎng)都在磕你倆的cp呢，嘿嘿?！?/br>
    熱搜的事，昨晚沈初蔓已經(jīng)給黎冬發(fā)過無數(shù)條微信，甚至還關于“這條熱搜是否是祁夏璟本人買的”這件事，自顧自的進行了一番討論和吐槽。

    預告只有短短兩分鐘，除去背景和基本人員介紹，還有十幾位醫(yī)生關于為什么成為醫(yī)生的提問。

    經(jīng)過剪輯，每個人的回答的只有短短一句。

    “因為父母就是學醫(yī)的。”

    “因為救死扶傷是件特別酷的事?！?/br>
    各人各答案，黎冬也見到自己的臉素顏出鏡，語氣平靜地回答“因為想為父親治病”。

    視頻的最后是祁夏璟出現(xiàn)。

    不同于其他人正襟危坐在鏡頭前，白色背景中，祁夏璟姿態(tài)閑適地坐在可升降凳上，長腿一條舒展另一條懶懶搭在調(diào)節(jié)橫欄。

    這時背景音再次提問：【你為什么選擇成為一名醫(yī)生？】

    眉梢微微抬抬起，男人沉吟片刻，隨即勾唇，沉啞低聲從耳機流入耳邊，語調(diào)懶淡。

    依舊是符合他風格的言簡意賅：“因為好奇?！?/br>
    因為好奇？

    模凌兩可又意外的答案，黎冬正想往下聽解釋，問答環(huán)節(jié)已經(jīng)結束，收尾部分就是制作組就著“好奇”二字為引語，放出勾子意欲帶所有觀眾，對一線醫(yī)生的工作日常一探究竟。

    關于祁夏璟學醫(yī)，黎冬現(xiàn)在也十分好奇，在她的記憶中，祁夏璟高中參加的比賽都是關于奧數(shù)和電腦編程，祁母顏茹那年給她的文件里，祁夏璟大學要就讀的專業(yè)也是工商管理。

    無論怎么看，都和臨床醫(yī)學無關。

    起身要去查房時，口袋手機震動，黎冬點亮屏幕解鎖，見到祁夏璟發(fā)來的兩條消息。

    【qxj：準備進手術室】

    【qxj：中午要回三中，你記得按時吃飯吃藥】

    看饑一頓飽一頓的人叮囑她吃飯，黎冬彎眉回復好，指尖在屏幕停頓幾秒，還是忍不住打下疑問：

    【黎冬：你當初，為什么會學醫(yī)？】

    對面秒回一句反問：【那你為什么學醫(yī)。】

    黎冬如實回答：“父親身體不好，當時覺得學醫(yī)可以照顧他。”

    祁夏璟繼續(xù)回復：“嗯，那我也是這個理由?！?/br>
    什么叫，他也是這個理由。

    黎冬皺眉，看著略顯敷衍的答案，只覺掌心傳來震動，是祁夏璟再次問她：“你下午不是也要來三中？一起回家？”

    祁夏璟的演講是作為校慶收尾，而黎冬答應為基金會的宣傳演說就在校慶之后，中間間隔并不長。

    “好?！?

    黎冬單字回復后又打下長長一句，思考幾秒再刪掉，換成簡單的“學校見”。

    昨天她高燒請假，劉主任知道后，直接特批她兩天病假，讓黎冬身體好利索、周一再回來上班；但她記著周五還有臺單孔胸腔鏡手術，和患者約定好的事不想反悔，今天仍舊堅持上班，只不過手術后為了宣講的事，要回母校一趟。

    劉主任爽快給她批了假，讓黎冬做完手術，盡早回去調(diào)整休息。

    或許連老天都看出她的小心思，下午的微創(chuàng)手術比預想中還要順利，不過四十分鐘就徹底結束。

    現(xiàn)在還不到下午兩點，距離校慶結束的三點還有段時間，黎冬匆匆收拾完東西趕往花店，同時在車上給高中班主任老安發(fā)消息。???

    她知道自己不懂浪漫，但在為數(shù)不多的機會時，也想給祁夏璟一個小小的驚喜。

    哪怕只是一束花而已。

    花是午休時網(wǎng)上選好的，品種挑的是厄瓜多爾玫瑰，黎冬取過花趕到學校時，老安已早早在校門口等侯。

    看著黎冬懷里一大捧玫瑰，老安直樂呵：“特地抱著花來，還挺浪漫?！?/br>
    領著黎冬去報告廳的路上，老安絮絮叨叨著上次兩人來沒和他碰上面，直到遠遠看見雙拉門，才改口道：“不想引人注意的話，等下你從側門進去，直接坐在最靠右的空位就行。”

    說著男人從黎冬懷中接過花捧，示意道：“花我?guī)нM去吧，報告廳里的高三小崽子們要是見到你進去，估計得鬧翻天。”

    “好，謝謝老師?！?/br>
    天氣嚴寒不宜外出，校慶的收場就在報告廳舉行，到場的除了高三全體，還有部分高一高二來自不同班的學生。

    謝過老師后，黎冬遠遠見著老安在最右側的第三排把花放下，隨后視線在場中掃視一圈，最后遙遙沖著黎冬點頭，再返回原本座位。

    幸運的是，黎冬落座時還沒到祁夏璟演講，臺上的代表團正集體誦詩，臺下的學生昏昏欲睡。

    祁夏璟坐在第一排的中間位置，左邊是校長，右邊是上次見過的教導主任，此時正畢恭畢敬地守在祁夏璟身邊，偶爾會點頭哈腰地請示問話。

    這是黎冬第一次見祁夏璟穿正裝。

    從她后斜方的角度，只能堪堪見得男人半張側臉，雕塑般宛如渾然天成的藝術品，時而側臉聽教導主任討好說話時，棱角分明的側臉輪廓線條凌厲，帶著些散漫而倦冷的疏離感。

    和早上頑劣掐著她月要丈量的某位，簡直判若兩人。

    見時間還早，黎冬便從包里拿出便攜筆記本和水筆，翻開空白頁就習慣性的用筆飛快排線，筆尖在紙面發(fā)出微弱的沙沙聲。

    其間某次抬頭，第一排被觀察的男人回頭動作倏地頓滯半秒，在黎冬正慌忙要低頭時，男人已經(jīng)若無其事的回頭。

    黎冬緊繃的心微微放松。

    很快，一張略顯潦草卻傳神的側影就躍然紙上。

    不同于畫發(fā)型和肩背，勾勒面部輪廓時，黎冬下筆常常感覺到陌生——在她的肌rou記憶中，只有關于祁夏璟的背影是熟悉的。

    側顏、正臉五官，在畫作上都是全然陌生的領域。

    因為總是遠遠從后面看他，黎冬在那本丟失的畫冊上，留下的都是少年背影，以至于曾經(jīng)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黎冬閉上眼睛，都能默畫出不同角度的少年背影。

    唇邊勾起幾分復雜淺笑，思緒飄遠的黎冬正低頭專心細化，就聽熱烈鼓掌聲后，身后學生席里竟然傳出一道響亮的口哨聲。

    能造成如此轟動的，印象中就只有一個人。

    sao動聲中黎冬抬頭，就只見肩寬腿長的祁夏璟起身離開座位，不緊不慢地踩著臺階走上臺，最后站定在演講臺前，抽出話筒。

    男人彎指，隨意敲了下話筒試音，立即有悶悶聲從音響發(fā)出。

    魔法般的，幾秒前還躁動喧鬧的報告廳，現(xiàn)在甚至不用任何人管理，在悶聲響起的同時瞬間安寂無聲，所有學生都不約而同的在等臺上的人說話。

    祁夏璟今日穿著低調(diào)奢華的純黑色西裝，衣架子的身材自帶氣場。

    他勾人的桃花眼慢條斯理在場中掃過，視線精準落在口哨聲傳來的地方，勾唇懶懶笑了笑。

    慵倦低沉的嗓音響起：“口哨吹的不錯，比上次有進步?！?/br>
    話音落下，三分鐘前還昏昏欲睡學生群中，立刻爆發(fā)出哄堂大笑聲。

    黎冬回頭，發(fā)現(xiàn)吹口哨的人，就是她上次和祁夏璟牽手回學校，帶頭吹口哨、還被教導主任訓斥的刺頭。

    “得知三中在校慶時請我回校做宣講，目的還是給高三學子做榜樣，確實有些意外?！?/br>
    “沒想到十年過去，母校變得這么勇敢，”祁夏璟姿態(tài)散漫的單手插兜，握著話筒的手撐著演講臺，朝臺下微微一笑，

    “畢竟早戀、曠課打架、頂撞老師校長——校規(guī)上明令禁止的條規(guī)，我可能比在座的每一位觸犯的都多?！?/br>
    吹口哨的刺頭再次不負眾望地挑事：“那你怎么還能做學生的榜樣??？”

    歡快笑聲中，祁夏璟從容不迫地微微抬起眉梢：“十年前或許是因為，學校怕丟了省狀元，至于現(xiàn)在么——”

    話語微微停頓，勾唇的男人輕飄飄道：“可能是為了學校西邊即將新蓋的圖書館，還不能失去捐贈人吧?！?/br>
    學生群眾又響起一陣噓聲，有大膽的學生高聲問道：“那你的意思是，學習好就能無法無天了唄?！?/br>
    祁夏璟聞言挑眉，懶倦?yún)s銳利的視線在場中掃過：“親身經(jīng)歷告訴你，次次年級第一，早戀和打架也要做全校檢討?！?/br>
    見低迷氣氛終于活躍，祁夏璟話鋒一轉不再玩笑：“說這些并不是鼓勵你們反叛，而是讓你們思考，你們?yōu)槭裁捶磁??！?/br>
    “——換句話說，你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報告廳的大熒幕上，投影著男人無可挑剔的一張臉，在臺下不斷有學生偷拿出手機拍照時，沉穩(wěn)有力的男聲響徹偌大空間的每個角落：“來之前，我收到教導主任代為轉交你們的提問，大多都是對未來選擇的猶豫和迷茫：有人在自己喜歡和父母要求報考的專業(yè)中搖擺不定，許多想考去大城市的學生卻被希望留在本地，等等?！?/br>
    “其實這個問題，我也是不久前才得到答案。”

    黎冬正仰頭聚精會神地傾聽，就只見臺上演講的人毫無征兆地朝她的方向看來，目不轉睛的視線帶著笑意。

    他早就發(fā)現(xiàn)她了。

    “當我質(zhì)疑當年選擇時，”男人慢條斯理的話語，徹底打散黎冬心中最后的僥幸，

    “我此時在臺下的愛人告訴我：只要喜歡，就是對的選擇?！?/br>
    全場肅靜中，黎冬只覺得身后的學生連呼吸都崩緊，所有人耳邊都只剩下祁夏璟有條不紊的低聲：“青春年少唯有一次，哪怕再小心謹慎，都必然會犯錯和失誤，這是所有作為人而存在，都必須定要經(jīng)歷的——”

    “月有陰晴圓缺，正因不曾完美，才構成人類不斷走向更完美的人生?！?

    “所以我的答案是：隨心抉擇?！?/br>
    “放寬眼界、去聽取更多人中肯的意見，”祁夏璟語調(diào)沉緩有力，字字落在在場學生耳邊，“最后遵從你的本心，選擇‘你’真正喜歡的選擇，那便是對的。”

    “一旦當你做出決定，就不要再瞻前顧后，而是去拼搏與努力、去摔倒與流血、去體會與感受專屬于你人生路上的每一道或好或壞的瑰麗風景——人生掌握在自己手中，你們光明的未來亦是如此?！?/br>
    “等你們到我這個年紀，就會發(fā)現(xiàn)?！?/br>
    氣口停頓，屏息聆聽的黎冬再次對上男人天生深情的桃花眼，四目相對，就見他在眾目睽睽中，專注地只對她一人展顏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