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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鴻蒙一顧在線閱讀 - 鴻蒙一顧 第47節(jié)

鴻蒙一顧 第47節(jié)

    見到醒來的神女,一直沉默的眾人臉上都重新有了神采。

    紙魅上前對神女笑了笑,她想說沒關(guān)系,如今的局面還是比開始好多了。

    神女盡管受創(chuàng),可已是化神修為,碧水劍在手,神女身后還有幽王相助。如今他們?nèi)肓擞某?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的人都不敢對他們下手,一切都比最開始好多了。可紙魅動了動唇,那句“沒關(guān)系”卻沒說出來。

    怎么會沒關(guān)系?走到這一步,神女付出了多少,別人不知道,他們每一個人都知道。

    明明眼看就能走上坦途,但是那個道君,把一切都?xì)У袅耍∩衽忠匦略僮咭槐槠D難坎坷,本就不夠的時間愈發(fā)緊迫,怎么會沒關(guān)系!

    反而是神女蒼白的面容笑了笑,她伸手拉了拉翠色床帳,床帳上逼真的薜荔好似隨風(fēng)而動,神女伸出指尖輕輕掠過,聲音雖虛弱卻平靜得很:“沒關(guān)系的,我能在幾年間走到化神,我就能解決靈根問題?!?/br>
    神女看向幾人的目光那么堅定,她想告訴他們:一定有法子的,沒關(guān)系的。

    紙魅刑天等人鼻子一酸,卻同時都對神女露出一個笑。到了這時候,他們反而需要孩子一樣的少主安撫他們,給他們信心。

    木老說,再年輕的少主在成為巫山主人的那一刻,都會挑起重?fù)?dān)。他們不用學(xué)習(xí)成長,他們必須成長。好像此刻的神女,紙魅笑得溫柔,可心里卻想哭。就在幾年前,神女重歸,還會抱著她的腰抱怨殺不掉畢方好煩。可現(xiàn)在,失了拼了命才拿到的締仙草,前路晦暗難測,神女卻只是笑著說沒關(guān)系。

    她想到更早一些,還未封印神格入輪回的神女,還會豎起食指拼命對她噓,漫山遍野躲避木老的尋找。還會在父神要拎她修行的時候,變成一只兔子趴在草叢里,明明都被父神拎住耳朵了,還能死撐著咬定自己就是兔子、父神認(rèn)錯兔了,拼命掙扎著要去找她的兔爹爹.....

    這才多久啊,曾經(jīng)萬年都還是一臉孩子氣的少主,短短五百年好像就已經(jīng)習(xí)慣,咬住牙關(guān),不喊疼。紙魅看著神女一路走來,看著神女一點(diǎn)點(diǎn)收起曾經(jīng)孩子氣的一切,收斂到讓紙魅這么一個沒有心腸的魅都心口隱隱發(fā)疼。

    神女不過撐住清醒了一會兒,手還攥著薜荔床帳,就已經(jīng)又睡了過去。紙魅幾人悄悄起身離開,神女這次復(fù)歸,好久不曾這樣睡過了,讓她好好睡一覺吧。之后,她還要再次踏上艱難的求道之路。

    紙魅靠著烏木欄桿,看著遠(yuǎn)處那棵窮桑樹。

    “在想什么?”經(jīng)過的牧野問。

    紙魅呼出了一口氣:“我在想,還好神女無心?!?/br>
    牧野等她繼續(xù)說下去。

    “不然,神女該多難受?!眾Z了她締仙草的人,是那個曾經(jīng)陪神女看了十世云海的人,曾是神女最相信能帶給她一顆心的人。

    牧野看向紙魅:“你覺得神女不會難受?”

    紙魅這才收回落在窮桑樹上的目光,被牧野一問,她直覺自己好像料錯了什么,可她還是道:“神女不會為那人難受的?!鄙衽粫y受失了締仙草。她試探過神女好幾次,提到青云峰頂親密相處的沈遇和白瑤,神女哪次都是漫不經(jīng)心,好像在說別人的事,看別人的戲。

    紙魅解釋著,大約是神女無心,才不會被負(fù)心人所傷。

    牧野默了默,才道:“你怎會認(rèn)為日日目睹這一切的神女真的無動于衷?神女是無心,可她不是無情?!痹?jīng)神女想要迅速晉階,就要不斷靠近沈遇,就要一點(diǎn)點(diǎn)看著這個她曾經(jīng)信任且愛過的人把關(guān)心和心動給別人,怎么可能不難過。

    “可.....男人嘛,這個不行還有下一個.....不過用一用.....”紙魅低聲道,可她覺得自己似乎真的想錯了。

    “你最長的一段感情,多久?”牧野問紙魅。

    “.....四個月?!睂τ诩堶葋碚f,已經(jīng)是長得礙事了。

    牧野低聲道:“神女與沈遇,是十生十世,是一世相隨?!?/br>
    紙魅臉唰一下白了:“那神女.....”為什么她從不曾見過神女失落傷心,從一開始就一點(diǎn)都沒有。她盯著牧野,等著他接下來的話。木老曾經(jīng)說過,他們這些人,最心細(xì)的那個其實是牧野,牧野能看到他們看不到的地方。

    牧野抬頭,看著漸漸暗下來的天空,慢慢道:“神女乃巫山少主,她聰敏果決?!笔狼榫?,曾情之所鐘,怎么會不傷心。只是,他們的少主到底是神女,愿賭服輸,永遠(yuǎn)看得清自己的目標(biāo),永遠(yuǎn)朝著目標(biāo)而去。別人最多是眼里揉不進(jìn)沙子,可他們的少主是把沙子徹底揉碎在眼睛里,然后一往無前。

    可牧野忍不住想,如今巫山情形,神女除了一往無前,又能如何呢。他們的少主未嘗不難過,只是感情終于成了他們少主面對的諸多事情中最不足道的一部分。

    紙魅呢喃:“我不該一次次.....”神女歸來后,她幾乎把那個道君和白瑤當(dāng)成話本故事,變著花樣的講給神女聽,她可真是——。

    牧野搖頭:“你怎么做都沒關(guān)系,神女都是在學(xué)?!辈活櫼磺械貙W(xué),學(xué)習(xí)一切。沒有人比他們的少主擁有更高的天賦,同樣也沒有人比他們的少主擁有更大的決心和專注。牧野驕傲地想,這樣的少主,怎么會不成。踩在尖利碎石鋪成的路上,他們少主都能舞出花來。

    牧野只是,“我只是怕,神女再也不信情了?!?/br>
    紙魅立即道:“情不可信,又有什么不好?!?/br>
    牧野再次搖頭:“神女跟我們不一樣。木老說過,神生漫漫,只有那些相信真情的神祇,能抵漫長神生,始終充滿希望。不信和蔑視人間真情的,后來都消失了。”

    紙魅不服,反問,“難不成南方帝君是那個相信人間真情的?”狗賊不是還好好活著。

    “曾經(jīng)是。如今,不知道?!敝劣谒降资遣皇腔畹煤煤玫模l知道呢。高居九天之上,掌萬人生死,未見得就活得好。

    夜幕降臨了,人聲也漸漸低了,沒了。

    夜色深沉之時,顧回才再次醒來,這次她沒有驚動任何人。來自陸湛的充沛靈力和充足的休息,讓她整個人都如同一朵枯干的花朵吸收了雨露,再次舒展開來。

    她悄無聲息來到碧水閣外那棵巨大的窮桑樹下,仰頭看著。

    烏沉沉的幽都,這里就是一個例外,仿佛另外一個世界,即使在這個沒有月亮的晚上,空中漂浮的三三兩兩的凌霄紙燈,投下一處處朦朧的光亮,也給這窮桑樹,給這廣闊翠色空間,染上了溫柔的氣息。

    顧回試著動一動神識靈力,欲騰身躍上窮桑,哪知剛剛騰身而起,就被人一扯,直接落在一個懷里,后者當(dāng)即推開她,恨不得站得離她半丈遠(yuǎn)。

    “才活過來就又想找死了?”來人沒好氣道,心里只有修煉,上個樹都要試一試自己對神識和靈力的控制精準(zhǔn)度還在不在.....這才大傷初愈,就不能再等等。

    陸湛揉了揉額角,恨恨瞪了對面人一眼。

    顧回正錯愕自己如此悄無聲息,怎的還驚動人了,回首一看來人驚喜極了。整個幽都都不知陸湛去哪里了,顧回想要帶人告辭都找不著人,可算回來了。如今形勢,紙魅刑天幾人保命,還得借幽都名氣呢,想到這里,顧回笑得更真誠了,一開口就把恭敬度往上狠狠調(diào)了一把:“陸爺,咱們都擔(dān)心著你呢?!睋?dān)心當(dāng)然是客套,陸湛又不可能真出事,只可能讓別人出事.....

    陸湛嫌棄得額角直抽抽,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你叫我什么?”

    陸爺,不喜歡?紙魅不是說有本事的人,叫哥都不行,得叫爺。陸湛絕對是最有本事的人,叫爺都不行了,顧回試探著:“大爺?陸大爺?”叫大爺總行了吧。來自她神女的尊稱,這世上也就陸湛有這個福氣能聽到,再不會有被人了!

    陸湛這次黑袍外還披了黑色斗篷,整個人都籠在斗篷里,又站在暗處,顧回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聽到他咬牙的聲音:“不會說話你閉嘴行不行?!?/br>
    于是顧回就閉嘴了。她是不會說話嗎?她只是不會溜須奉承,她堂堂神女,哪里需要會這些,如今是人在屋檐下,為了幽王她才開始學(xué)的,結(jié)果對方還不滿意.....顧回心道,討好人真難,如今陸湛就是大爺,他不滿意,神女只會反思自己學(xué)得不到位,還要再接再厲。顧回體內(nèi)還流動著陸湛精純的靈力,完全靠著這些靈力收攏著她那無處安放的磅礴神識,此時陸湛說什么就是什么。

    顧回不僅閉嘴,還閉得緊緊的,讓陸湛說,反正陸湛說什么都對。

    于是相對站立的兩人之間出現(xiàn)了長久的詭異的靜默。

    陸湛黑色斗篷下的手指輕動,一盞窮?;ㄐ蔚募垷粲挠某霈F(xiàn)在顧回身側(cè),淡淡的幽光照亮了她此時的面容:熟悉的眉眼,熟悉的靈動,透著微微蒼白虛弱,卻只讓人覺得堪憐。

    陸湛捏了捏自己冰涼的斗篷,很快就整個手都攥住染著涼意的斗篷,清了清嗓子才開口,一說話就讓顧回記起來眼前這位大爺不好伺候。

    陸湛說的是:“怎么不說話?”

    顧回眼睛忽閃了下,這人的上句還言猶在耳,如果顧回沒領(lǐng)會錯的話是讓她閉嘴.....但顧回順著他,他說什么她都順著他。他就是說他幽都光明璀璨,她顧回也決定點(diǎn)頭稱贊這總結(jié)到位,別具一格,肯定陸湛有一雙在黑暗中發(fā)現(xiàn)光明的眼睛。

    所以面對這句“怎么不說話”,顧回肯定不能回“咱不想好好說話能不能閉嘴”,顧回乖巧答:“我正在想該說些什么?!贝蠖鞑谎灾x,記得報答人家就行了。可除了大恩,她還能跟人說些什么呢。

    誰知如此乖巧的一句話也能踩到對方不高興的點(diǎn),就聽這人冷笑:“跟我就得使勁想?這是覺得跟我沒話說?”

    顧回:我覺得你今夜不對勁,還有點(diǎn)不講理。

    但她回的還是:“感念殿下恩情,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么好?!鳖櫥赜浀眠@好像也是說話藝術(shù)模板上一句經(jīng)典的回應(yīng)。

    哪知陸湛卻說:“到我這里,就只有感激。”隨即附贈另一個冷笑。

    顧回:這真不是在外面不痛快了回來找茬.....冊子上都說了,這時候?qū)Ψ皆撚X得心里舒坦才對。

    顧回決定放棄說話的藝術(shù),她真誠發(fā)問:“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可以告訴我?!弊屛冶荛_雷點(diǎn),說些你想聽的話.....陸湛幫了她這樣多,她是真的希望他能快活。

    陸湛借著幽淡而溫柔的光,看到她習(xí)慣性微微歪頭,臉上帶著他熟悉的困惑,問得那樣認(rèn)真,漆黑的眸子看向自己,只看向自己。

    她問自己在想什么,好像他想什么就是對她最重要的事,好像此時他所想就是她最關(guān)心的事情。

    陸湛緊緊咬住唇內(nèi)側(cè),好一會兒才長長出一口氣。

    他想什么?

    他此時只想抱她入懷,狠狠揉揉她濃密烏黑的發(fā),狠狠捏捏她的臉,問問她,明明這么無心無情的人,到底是怎么做到,每一眼都讓人覺得站在她對面的自己很重要。

    巫山神女,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讓人即使粉身碎骨,也想為她獻(xiàn)上一切。

    他想問一問,此時那漆黑幽深的眸子里,到底有沒有自己,哪怕僅僅只是一個影子。

    隨著他呼出胸腔中這口悶氣,扯動了后背被那個畜生撕裂的傷口,讓陸湛略一蹙眉,又松開。

    陸湛自嘲地笑了笑,氣她做什么,她根本就是沒有心啊。明明這樣已經(jīng)比以前不知好多少了,可他居然越發(fā)貪心。她沒心,他卻愈加貪心,總想在她的眼睛里看到別的。

    陸湛對顧回輕聲道:“你來。”他看到顧回乖巧向他走來,看得他眼睛發(fā)酸,可他卻沒讓她靠得更近,在離自己半臂遠(yuǎn)的距離就讓她停住了。

    “伸手?!?/br>
    顧回伸手。

    陸湛把東西放在了她掌心,一個響指,又一盞燈亮在兩人之間。

    顧回看到:

    是

    締仙草!

    顧回不可置信地看著締仙草,又愣愣抬頭看向陸湛,她說不出話來,她知道得清清楚楚:修真界絕沒有第二棵締仙草!

    “你?”好一會兒顧回才艱難吐出一個“你”字,他到底是從哪里找到第二棵締仙草的。

    陸湛看她眼睛瞪得溜圓,笑了,他凝視著她,低聲道:“都知道小昆侖有一株締仙草?!薄靶±觥比齻€字被陸湛特別強(qiáng)調(diào)。

    果然,他的夭夭就是聰明,陸湛立即看到顧回明白了,他看到她白皙的面容瞬間褪盡血色。

    這是為他擔(dān)心嗎,夭夭?

    陸湛看到她嚇到的樣子,一顆心都好像被她的無措泡軟,他終于沒忍住抬起了右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低聲安撫道:“不用怕,反正他又用不上。”留著也是白放著,還不如拿來咱們用。

    顧回攥著締仙草,用另一手一把抓下來陸湛的手,著急道:“你是不是泥丸宮真的壞了?”修真界藏有締仙草之處被稱為小昆侖,自然是因為昆侖有締仙草。可昆侖,是南方帝君的仙山,陸湛這是直接從南方帝君那里盜取了締仙草。

    南方帝君是不用,可他女兒現(xiàn)在不是還需要用.....哎也不對,他女兒現(xiàn)在確實也用不上締仙草了,畢竟靈根都沒有了.....問題是,不管他用不用,拿他的東西都是要命的事!南方帝君的東西,能是好拿的!

    顧回更急,就要看陸湛狀況:“你哪里受傷了?”守著昆侖寶物的是九頭重明獸,可比小昆侖守山神獸難纏太多了,就是陸湛,也絕不可能全身而退。

    陸湛直接脫開右手,攥住了她兩只纖細(xì)的手腕,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不能任由她亂摸亂看了。

    隨著顧回靠近,世界漸漸安靜。

    那被人欲灼燒著的神經(jīng)跳痛停了下來,讓后背那處傷口的疼顯露出來??商弁矗瑢τ陉懻縼碚f,早已是生存的一部分,他習(xí)慣了忍受疼痛。

    “一點(diǎn)小傷。要是能輕易被那個畜生傷到,還能夠格給神女當(dāng)爺?”這話說得張狂,陸湛難得玩笑,希望對面人不要怕,沒什么大不了。

    可顧回不信。

    神的東西,是好拿的?

    這締仙草,太燙手了。她實在弄不清陸湛要為此付出什么代價,弄不清這筆欠賬她該怎么記??伤枰喯刹?,她太需要了。

    顧回猶豫得厲害。

    不要拿自己付不出代價的東西,不管那個東西看起來多觸手可及,就好像此時已經(jīng)在她手中的締仙草。幽王陸湛,頂著冒犯神的危險,盜取此物,他必然要為此付出常人難以想象的代價。

    那么,她要這株締仙草,又該付給陸湛什么呢。

    欠他的每一筆,她都清清楚楚記著,該怎么還,她也想得明白。但這次不一樣了,本與南方帝君井水不犯河水的陸湛,卻會因此成為南方帝君的敵人。與一方帝君為敵,這是她逃不開的宿命,但本該與陸湛無干。

    他是天地至純至凈的鴻蒙,不該牽扯入這些宿命糾紛。

    顧回看著那棵締仙草,狠狠咬唇,幾乎要把唇內(nèi)側(cè)咬出血來。她要這締仙草,她也已拖陸湛入泥潭。

    顧回抬頭,借著此時的光,看清了陸湛蒼白俊秀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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