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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染指珍珠在線閱讀 - 染指珍珠 第16節(jié)

染指珍珠 第16節(jié)

    第21章 綿羊

    另一頭,魏王府亦鬧得天翻地覆。

    饒是趙閣老不愿承認(rèn),趙鳴琴有孕就是有孕了,無可爭辯。

    趙閣老怒指趙鳴琴逼問孩子的父親是誰,趙鳴琴嚇得瑟瑟發(fā)抖,一口咬定是晉惕的種。

    此事和魏王妃脫不開干系,畢竟是她給晉惕和趙鳴琴送暖情酒的。但此時趙閣老怒氣正盛,魏王妃又怎能坦白自己的罪愆?當(dāng)下只勸趙閣老早點有子嗣也是好事,左右這兩人不日就要成婚的。

    趙閣老聞聽此言,怒氣方消一些。

    說來也奇怪,趙鳴琴身邊平日如影隨行的小廝德貴,已然失蹤了將近一月。趙閣老擔(dān)憂女兒的名節(jié),沒空管德貴這等小人物,不斷催促魏王與魏王妃趕緊敲定兩家的婚事。

    趙鳴琴念著如意郎君,羞澀轉(zhuǎn)過頭。趙閣老也胸有成竹地望向晉惕,誰料晉惕神情如雪水之冷,積蓄著巨大的憤怒,隱忍地說:“我不會娶你女兒?!?/br>
    那夜他有沒有碰過趙鳴琴,他心里清楚得很。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都和戔戔廝守,如何會使趙鳴琴懷孕?如此水性楊花的女子,做出未婚先孕這等不知廉恥之事,趙閣老不思揪出jian.夫,反倒要讓他背鍋嗎?

    趙閣老的兩道濃眉頓時厲然豎起,魏王妃也訓(xùn)斥晉惕道:“子楚,你在說什么?母親不都和你說好了么,只要你好好迎娶表小姐,母親會讓你在‘那件事’上如意。”

    晉惕煩躁地擺擺手,雙目如黑洞在趙鳴琴身上一寸寸劃過。他眼球纏繞著條條血絲,微有猩紅之意,顯然因此事受到了極大的憋屈和誤解。

    “說,那夜和你在一起的人,究竟是誰?”

    他們趙家,為什么要用這種惡心的手段逼人就范?

    趙鳴琴甚感莫名其妙,那一夜她清晰地記得晉惕去而復(fù)返,與她纏綿繾綣。即便她的記憶出現(xiàn)差錯,那雙夜明的雙蟬璧也決計做不了假。摟著她的那個人腰間就配著明玉,她在半夢半醒間還摩挲過。

    聞晉惕如此抵賴,趙鳴琴有淚如傾,將侵犯她的人的模樣小聲告知了父親。

    趙閣老勃然更怒,上前扇了晉惕一耳光,冷笑道:“畜生!全臨稽都知道就你得到了真品蟬璧,現(xiàn)在就在你腰間掛著,還推諉什么?便是告到陛下.面前,老夫也要為女兒討回公道?!?/br>
    晉惕的頭被打得歪過去,火.辣辣地疼。他發(fā)絲凌亂,頭上紫金玉冠都松垮了,卻沒半點服軟的意思。他便是這么一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別人若按著他的腦袋強行欺辱他,他骨頭會更硬,決計對抗到底,死也不會妥協(xié)。告到陛下那里又怎樣,便是告到天皇老子那里,他沒動趙鳴琴就是沒動。

    他暗褐的雙眸緩緩睥睨向趙閣老,扭正了脖子,不躲不避,目光絲絲含著挑釁。他渾身的每一寸都在鏗鏘有力地說:我不會娶你女兒,不會。

    其實證明他那日沒動趙鳴琴也簡單,只消得把戔戔請出來,言明晉惕并未去而復(fù)返,一夜都和戔戔相伴即可。但魏王府此時如狼似虎,趙閣老,魏王妃,趙鳴琴,個個都對戔戔深惡痛絕,從方才賀二爺被打斷腿喂狗就看出來了……他怎能讓戔戔冒如此風(fēng)險?

    況且戔戔一個未嫁女,如何又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承認(rèn)與他暗通曲款?晉惕方才沒能救得她父親已是畢生大憾,此事與她無尤,不該讓她摻和進來。

    晉惕決意不娶趙鳴琴,趙閣老惱怒歸惱怒,一時倒也無計可施。若在之前知道晉惕花心至此,他們父女退婚回江陵就算了;可如今覆水難收,趙鳴琴有了身孕,誰都沒有退路了。

    恨怨之下,趙閣老想到了賀家人。方才被他丟出去喂狗的庸醫(yī)有個女兒,那狐貍精大抵就是把晉惕迷得神魂顛倒的罪魁禍?zhǔn)装桑?/br>
    要殺了那賤蹄子。

    ·

    賀二爺被二十板子打得皮開rou綻,周身傷痕累累,惡犬在他身上撕咬了至少五六口,留下觸目驚心的傷疤。沈舟頤不眠不休地救治了他兩夜,卻也沒能使他完全脫離危險,只得以各種靈藥吊命。

    魏王府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辱賀家,任誰都免不得憋悶氣。賀老太君于不久前才剛剛痛失長子,若這一次再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恐怕也要跟著一命嗚呼了。悲喪氤氳在整個賀府中,連邱濟楚與賀若雪的婚事也暫時擱置了。

    世子要迎娶趙閣老嫡女之事鬧得沸沸揚揚,自然也傳到戔戔的耳朵里。她沒有什么太大的波瀾,只像個木蠟做的人般行尸走rou,臉色覆石灰,淚都流干了。她再不思忖自己的姻緣,衣不解帶地侍奉在病倒的賀老太君與賀二爺身邊,熬了五六日,終于自己也撐不住發(fā)起高燒來。

    夢中,仿佛有哭泣的趙鳴琴,彷徨的晉惕,無數(shù)雙黑手指責(zé)晉惕玷污了趙鳴琴的清白。戔戔就站在這些幻影之間,聲嘶力竭地解釋晉惕沒有,她相信他沒有,可聲音卻淹沒在嘈雜的浪潮中,無人肯聽。

    她躺在床榻上,喉嚨嗬嗬像漏氣的風(fēng)箱,口干舌燥,臉色泛紅。許是連日來的心力交瘁和cao勞過度,她的腦袋沉沉裝滿了鉛塊,又悶又燙,難受極了。迷迷糊糊中,她驀然感到一陣清涼涌入自己的口舌之間,額頭也被墊了一塊冰毛巾。

    她稍稍好受,口舌掙扎著講出:“水,我還要?!?/br>
    喂她的那人卻沒有灌更多的涼水給她,而是在她額頭的xue位上扎了幾針。微微的痛感傳來,戔戔緊蹙眉頭,隨即血液驀然通暢,比之方才舒服多了。

    她掀開一條眼縫兒,隱約見到潔白的衣緣,似乎是沈舟頤。他正把她圈在懷中,緋然的唇就在她唇側(cè)幾寸的位置,幾欲靠在一起。他的眼神很欲很暗,絕對不是單純的那種。

    戔戔意識到這距離過于親密,意亂情迷,想要脫開他,可她那點軟弱的力氣連他的半根手指都撼不動。他含著幾分誘.哄,威嚴(yán)又溫柔地警告她別亂,嗓音不勝沙啞,溫溫涼涼的氣息就灑在她身上,如一道清風(fēng)般,縈繞著她。戔戔動彈不得,感覺自己更加難受了,簌簌墜下淚來。

    頭頂?shù)膞ue位不斷傳來銀針的刺痛,使她的神志持續(xù)清醒。沈舟頤將她平放在枕席間,好整以暇地觀賞著她,沒有絲毫要離開的意思。戔戔曉得事情不對……但他若真的想對她做什么,何苦要以銀針扎醒她,而非趁著她昏迷直接為所欲為呢?

    她聲細(xì)如蚊,喚他一聲:“沈舟頤?!?/br>
    他微微歪頭,似乎在應(yīng)她。燒退了,戔戔的意識越發(fā)回歸,可身體卻還像被抽去了魂兒,動一根手指頭也難。她均勻地吐著氣,沈舟頤捂住她的雙目,然后俯身,蜻蜓點水地吻在了她淡色的唇上。

    他道:“戔戔,聽我的話,乖一點,好不好?”

    戔戔眼前黑漆漆的,只有纖長的睫毛彷徨無力地眨著。她曉得了,那幾根銀針不僅僅幫她退燒、恢復(fù)意識,更遏制住她四肢百骸的經(jīng)脈,叫她空有一身力氣而不能反抗,眼睜睜地被他吻。

    她好悲哀,惱怒,更加瑟瑟發(fā)抖。沈舟頤,原來他一直以來都是裝的。他已有了妻室在外,為何還要這般對她?如果可以喊出聲,她真想大吼叫他放開她,可惜她纖細(xì)的喉嚨也同樣捏在他的手中。

    ……

    翌日賀二爺?shù)牟∏樯陨院昧诵?,邱濟楚忙里忙外伺候老丈人的飲食?/br>
    賀家老幼病弱多,加上戔戔與賀老太君一共病倒了三個,連同吳暖笙也病懨懨地在床榻上沒精神。賀敏在學(xué)堂讀書抽不開身,整個賀家就只能靠邱濟楚與沈舟頤這兩個外姓子孫幫襯著。

    賀二爺勉強喝下點淡粥,不到半會兒又吐出來,沾有血跡。賀若雪淚眼漣漣,瞧父親這個樣子,不似康復(fù),倒似是回光返照。

    下午時分,沈舟頤短暫外出配藥,邱濟楚在室內(nèi)喂賀二爺吞藥,猛然聽見有人大力砸門。邱濟楚大驚,匆匆放下手中的活計,見五六個豪仆抬著一桶金汁,不分三七二十一就潑在賀家牌匾以及石獅子上,弄得穢物四處濺,臭氣熏天。

    邱濟楚又驚又怒,沖過去阻止。那群人冷笑道:“我等奉趙閣老之命,特意來提點貴家幺小姐,有點自知之明,莫要不知廉恥地糾纏我家世子。這些金汁只是微不足道的教訓(xùn),若貴小姐再執(zhí)迷不語,金汁可就不潑在你家門上了,而是你祖宗的牌位上了?!?/br>
    說罷撂桶而去,留黃色的穢物蜿蜒從大門流下。邱濟楚急火攻心,險些暈厥過去。不少前來圍觀的百姓又是嗤笑又是鄙夷,嘲賀家女兒不知檢點,竟膽敢去勾引世子。

    冷冷的風(fēng)吹在賀府門前,是恥辱,奇恥大辱。

    第22章 綿羊

    邱濟楚忙命人將那些黃汁穢物擦干凈,但此等丟人之事已然發(fā)生,再擦也無濟于事。沈舟頤從藥鋪回來剛好目睹這一幕,沉沉問:“怎么回事?”

    邱濟楚氣得想落淚,想起自己是鐵骨錚錚的男子漢,繃著臉生生把淚水憋回去。他魏王府還有沒有王法了,剛把賀二爺打殘,又用金汁這般上門羞辱,真把賀家當(dāng)螻蟻一樣拿捏了么?

    “他們欺人太甚!”

    沈舟頤面色不懌,剛要說什么,邱濟楚忙叮囑他:“罷,擦干凈算了,千萬莫告訴伯父和老太君他們,都還病著……我怕他們受不了?!?/br>
    沈舟頤啞然,“平日最愛意氣用事的是你,怎么也如此忍辱負(fù)重了?”

    邱濟楚咬牙不言,不忍辱負(fù)重還能怎樣,拿金汁潑回去嗎?

    沈舟頤自有分寸。進得院子中,見戔戔披件長斗篷木訥坐在長廊下,顏色寡淡,死水般望著鉛灰色的天空出神。聞他來了,她肩膀下意識顫顫,回避地垂下頭,半聲不吭。

    沈舟頤來到她面前,關(guān)切地想摸摸她額頭還燙不燙,卻被她冷淡躲開了。

    她目光隱忍地閃爍,微微懷著敵意,委屈又怨恨瞪著他。

    沈舟頤自然知道她所為何事,頓了頓,不輕不重問道:“伯父好些了么?”

    戔戔眼底還噙有淚水,凝視眼前虛偽的人,卻沒法直接撕破臉皮。賀二爺?shù)降走€要靠他醫(yī)治,她們?nèi)椰F(xiàn)在都得仰他的鼻息,她要忍,忍……可今早她醒來,脖子和耳后竟都是暗紫色的吻痕,細(xì)細(xì)密密,無聲控訴著他昨晚對她做過的事,她還如何忍?

    她嗓子嘶啞得宛若失了聲,質(zhì)問他:“你為什么要那樣?”

    沈舟頤波瀾不興,默冷地垂著眼皮。

    “你該知道,我心中有你?!?/br>
    戔戔厭憎道,“我只把你當(dāng)哥哥。”

    “你……”

    “不要再說了?!?/br>
    她唇線緊繃,扭過頭去,聲線寒得不帶半絲溫度,“你對我家有恩,昨日的事我就當(dāng)沒發(fā)生過。若你執(zhí)意如此,以后咱們連兄妹都做不成,請你好自為之。”

    沈舟頤長長地嘆息。

    “戔戔。你當(dāng)真如此無情嗎?”

    她憎惡地睥睨著他,一點挽留的余地都不給。

    兄妹之誼的培養(yǎng)需要小心翼翼許多年,撕碎卻在須臾間。

    ——你這樣令我惡心。

    這是她真正想說的,但為著整個賀家,她終究忍耐沒說,神態(tài)已不言而喻。

    她的每一根發(fā)絲都在抗拒他,都在無聲說:你不配,你不配和晉惕比。就算我嫁不得晉惕隨便找個紈绔子弟嫁了,也決計不委身你這身無功名的白丁。若非昨日她被銀針扎中xue道動彈不得,他決計吻不到她。

    她拂袖而去,沈舟頤淡淡望著她,有種漠然的平靜,良久良久都駐足未動。他溪水般的眼睛中不僅有愛慕,更有一種令人看不懂的恨,仿佛他和她隔著宿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知道,當(dāng)年他向她求親,賀老太君本來是答應(yīng)了的,是她使了些小詭計,哄得賀老太君拒婚。

    他亦知道,這么多年來她聲聲甜美地叫他哥哥,都是在利用他。他不是她的哥哥,從來都不是,她對賀敏那沒什么血緣關(guān)系的蠢貨兄長都比他好。

    她喜歡的只有晉惕,晉惕也有絕對的手段將他碾死。她不曾給過他丁點真心和溫情。

    但那又怎樣。

    僅憑她三言兩語,他是不會放過她的。

    兄妹做不成,便不做。

    來到壽安堂,堂前正站著三五個灑掃的侍女小廝。患病之人不宜過多被打擾,沈舟頤便將他們都遣走了。

    他現(xiàn)在是賀家的家主,說什么都理所當(dāng)然。

    屋內(nèi),賀老太君正在賀二爺旁邊坐著。賀二爺眼皮下還有烏青,正喝著湯藥。見他前來,賀老太君叫人搬凳給他。

    賀二爺咳嗽兩聲,氣若游絲,“多虧賢侄,不然我這條老命算是保不住了?!?/br>
    沈舟頤道:“這件事不能這么算了,侄兒已擬好狀紙,來日就告到臨稽府去,為伯父討回公道。”

    賀二爺無奈苦笑,又是老生常談的那句:“算了吧,咱們怎么斗得過魏王府。”

    賀老太君也黯然,經(jīng)此之事,戔戔嫁入魏王府的希望算是渺茫了。她原本還指望著戔戔能攀得高枝,為賀敏的婚事鋪路,現(xiàn)在都白費了。

    但賀老太君還是發(fā)話:“如果可能,最好別和魏王府撕破臉?!?/br>
    忍無可忍,也得繼續(xù)忍。

    誰讓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王府,賀家只是平民。若有那么萬中之一的可能,戔戔還能當(dāng)魏王妃呢?

    沈舟頤輕淡若無嗤了聲。

    老太君立時皺眉,被他這聲嗤惹得有些不滿。

    沈舟頤吸了口氣,將賀家門口被潑屎尿的事說了。魏王府謾罵戔戔和賀家祖宗的那些話,他只原封不動地照說出來,冰冷而漠然,像在陳述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

    “賀家滿門良賤皆被辱及?!?/br>
    賀二爺與老太君病的病殘的殘,蜷縮在內(nèi)院中有邱濟楚為他們擋著,于外界之事并不知曉。

    賀二爺?shù)菚r如遭雷劈,噗嗤狂噴出數(shù)口鮮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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