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循序漸進
「趙落希?」他愣了一下。 蘇陽第一時間就察覺事態(tài)的不對勁,他跑過來想也沒想地朝趙天強揮了兩拳,趙天強怒不可遏的咒罵:「cao,你誰啊,哪里衝出來這個兔崽子?」 然后換他們兩個人扭打在一塊。 蘇陽不會打架,趙天強往他臉上揍了好幾下,他氣的哀哀叫,「別打我臉!」 忽然蘇陽一個使勁,撂倒了趙天強,順勢死命拖住他,不讓他有機會往我這去,「趙落希你快報警啊!」 「喔......喔好!」 當(dāng)我翻出手機正要撥電話時,房東太太已經(jīng)領(lǐng)著兩位警察上樓。 趙天強一看到警察,立刻松開揪住蘇陽衣領(lǐng)的手,嚇得躲在墻邊,抱著頭歇斯底里的喊著:「別抓我、別抓我、我不想再坐牢了......」 房東太太指著趙天強,說他喝醉了,一早就來鬧事。 「我是來找我女兒的!她是我女兒!」趙天強指著我說。 我跌坐在地板上,凌亂的頭發(fā)披散在肩膀上,難受地?fù)u頭,告訴警察:「你們快帶走他吧,我爸有家暴前科,曾經(jīng)虐待過我?!?/br> 我想著,只有這樣他才會被帶走,才會結(jié)束這場鬧劇。 最后渾身酒氣的趙天強被警察架走,他走之前指著我破口大罵:「忘恩負(fù)義的賤女人!掃把星!去死!」 「爸,我曾經(jīng)想過或許有天你會來探望我,看我過的好不好。」我抬頭,目光悲傷地望著趙天強。 眼眶已經(jīng)泛紅,我接著說:「可是我錯了,你一點也沒變,還是幾年前那個動不動就傷害我的父親?!?/br> 那時候趙天強背對著我,我看見他明顯頓了好大一下。 他沒有回頭,卻止住了咒罵。 趙天強走了之后,公寓里瞬間瀰漫著許多復(fù)雜的情緒,沒有人說話,安靜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我沉沉地呼吸,試圖讓自己恢復(fù)平靜。 我知道,趙天強還會來找我的,他從來都不是那種會善罷甘休的男人。 畢竟他都從遙遠的元西市,不顧一切的坐了兩三天的火車,跑來旗城向我要錢。 「落希啊,你還好吧?」房東太太率先打破了寧靜。 「我沒事?!刮业哪樕苌n白,說出來的話語絲毫沒有任何說服力。 房東太太和我解釋,一早出門要買東西她便發(fā)現(xiàn)趙天強在公寓附近徘回,行徑詭異,之后他看見她走出來,抓住她的手就問趙落希是不是住這。她說不知道,他卻說她撒謊,后來趁她不備直接闖進公寓,她嚇得趕緊報警。 「阿姨,以后如果再看見那個男人,可不可以告訴他我搬走了。」 「阿姨答應(yīng)你,但那個男人真是你爸嗎?我記得你和我說過,你沒有家人。」 房東太太一直都知道我的處境,她給了我地方住,收取低廉的房租費,每逢佳節(jié)過年,她知道我都是一個人過,會請我到她家吃團圓飯。她沒有女兒,但有兩個兒子,也許是因為這樣,她才把我當(dāng)女兒一樣照顧。 「是,但是你們也都看到了,我這個爸爸有跟沒有一樣,真正的家人該是這種模樣嗎?」 知道我不愿意多說些什么,房東太太說她還有事情要辦,順道叮囑站在一旁的蘇陽:「蘇陽,你們都是同年紀(jì)的,又是住在隔壁,你多關(guān)照落希一點?!?/br> 說完,房東太太默默下樓去忙了。 此刻的空間只剩下我和蘇陽。 蘇陽靠在墻邊,他沒有一如既往地看見我就語帶嘲諷,此刻的他,嚴(yán)肅而且沉重,看起來讓人難以親近。 我注意到他嘴角磨破了皮,額頭也有些紅腫發(fā)青,說:「你受傷了?!?/br> 「拜誰所賜?!顾袂榈哌^來攙起了我,「你還是先處理好你自己的事情吧?!?/br> 蘇陽沒有多問半句,逕自走入了我的房間,替我收拾散落一地的物件。 他的背影看起來是那樣堅實可靠。 心情忽然不再像方才那般緊繃,像是有顆石頭重重的落了地,悲傷的情緒一股腦地竄上,鼻子很酸,眼睛很紅,想哭卻又不愿意在蘇陽的面前宣洩。 我壓抑著喉間的嗚哽,對他說道:「你回去吧,我自己整理?!?/br> 蘇陽頓了幾秒,但沒有要停下手中動作的意思。 「你應(yīng)該要呼救的,在他動手之前。」他忽然開口。 「你不用管我......」 他將我垂吊在桌子邊緣的檯燈歸置穩(wěn)妥,凝視著我通紅的雙眼,「我聽見了他向你要錢?!?/br> 「嗯?!?/br> 「這不合乎邏輯吧?照理來說,現(xiàn)在這個年紀(jì)應(yīng)該是你爸有義務(wù)要養(yǎng)育你,怎么會是你要給他錢呢?」 「這和你沒關(guān)係?!?/br> 「趙落希,有些事你不想說沒關(guān)係,但是你的脾氣不要這么倔,總以為自己什么都可以扛。」 聽到這話,內(nèi)心有什么東西在翻騰,什么都來不及說,淚水就已經(jīng)奪眶而出。 「喂,你怎么哭啦,我說錯什么了嗎?」 蘇陽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不知道該怎么安慰,「衛(wèi)生紙,衛(wèi)生紙在哪?」 「沒事,只是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事。」我揉著眼睛,越揉越紅。 蘇陽沉默了一下,忽然托住了我的臉蛋,輕輕地用指腹抹去我多馀的淚水。 「別哭喪著臉了,你笑起來多好看。」他的聲音很溫柔。 我怔了下,那瞬間彷彿浮世沉靜,只聽得見心臟震耳欲聾的咚咚作響。 蘇陽柔軟的善意,一瞬間讓我有點羞赧,但為了佯裝這樣的觸碰對我起不了任何撫慰作用,我不領(lǐng)情的撥開他的手,「油嘴滑舌,我的臉是你能碰的嗎?」 「你看,平常的趙落希這就回來了?!固K陽哈哈大笑,「逗你呢,都快被自己噁心死了?!?/br> 「你這神經(jīng)病!」 后來,我告訴蘇陽,趙天強雖然是我的父親,但他對我一點也不好。 我想起了當(dāng)年和趙天強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的那些夜晚。 元西市算是北方的大城市,那年下了場大雪,母親剛?cè)ナ溃纯嗟南耠b受了傷的野獸,躲在墻角喝了好幾瓶最烈的酒。 「蘇陽,你吃過毒嗎?」我蹲在墻邊,問著蘇陽。 「別說吃了,我連看都沒看過?!?/br> 「我吃過呢,在七、八歲的時候?!?/br> 蘇陽皺起眉,十分驚訝,「你說什么?」 我閉著眼睛開始回想那彷彿很遙遠的事,「那時我媽剛過世,我爸結(jié)交了一群酒rou朋友,后來染上了毒癮,有時候他神志不清時會把毒粉混進我的飯菜甚至是白開水里?!?/br> 「……」蘇陽不知道該說什么。 「那時我只是覺得很奇怪,老是口乾舌燥,身體時常發(fā)熱,感覺自己變得異??簥^、衝動、焦慮不安,甚至可以整夜不睡覺?!?/br> 這樣的日子過了很久,直到有天趙天強忽然發(fā)瘋,衝進我的房間一把揪起我往墻壁用力一摔,拿藤條在我身上揮出一道道血痕,我尖叫要他住手,他沒有理會,只是要我閉嘴,最后他拿起叼在嘴邊的菸蒂,殘忍地熨燙在我頸間。 我稚嫩的肌膚上從此留下一處丑陋不堪的烙印。 “會痛嗎?我告訴你,你有多痛,我的心就有多痛!” “你生來就是個掃把星,剋死了你媽!” 趙天強說,是我害死了我媽、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 后來他將我趕出家門,在那寒冷的冬天,我身著單薄的衣物跪在門口一整夜,直到我凍得臉色鐵青昏迷過去。 醒來時后人已經(jīng)在醫(yī)院了,我受了風(fēng)寒,又得了嚴(yán)重的肺炎,差點失去生命。 是隔壁的大叔將我送去醫(yī)院的,之后醫(yī)生進行治療時,發(fā)現(xiàn)我身上多處藤條打過的印記和大大小小的傷疤,最觸目驚心的是我脖子左側(cè)那塊硬幣大小的傷口。 「醫(yī)護人員也發(fā)現(xiàn)清醒時我的怪異反應(yīng),身體不自覺抽搐、情緒不穩(wěn),后來做了很多檢查,只有毒品檢測呈現(xiàn)陽性反應(yīng),我才知道了我爸對我做的好事?!刮覔u搖頭,想起來還是十分心傷,「我永遠記得那些旁觀者們看我的眼神有多么悲憫?!?/br> 醫(yī)院通知了警方和兒少機構(gòu),趙天強被抓進了監(jiān)獄關(guān)了不知道多久。 我曾經(jīng)去探監(jiān)幾次,但每一次他都拒絕見我,后來我也沒再去了。 在逃離了趙天強的虐待之后,我在育幼院生活過一段時間,國中時就拿著母親戶頭剩下的積蓄,自己搬出來來住。 「趙落希,我忽然有點后悔聽你說這些事?!?/br> 蘇陽眉頭皺的很緊,他看著我的脖子,那個傷疤很明顯,是一塊灰黑色的圓形,一開始他還以為是胎記,沒想到竟是被菸蒂燙過后的痕跡。 「告訴你并不是要你同情我?!刮覈@了口氣,這些不堪是我生命里最私密的事,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愿意告訴蘇陽這些。 「我不是同情你,我是心疼你?!固K陽說,他是心疼我的傷痕、心疼我飄泊不定的童年。 「都是些過去的事了?!?/br> 「你以后別再把辛苦賺的錢寄給你爸了,他還不是拿去賭光,你不如存下來,對自己好一點,吃點大餐,或是買一些比較好的東西?!?/br> 「他是我爸,我不能這么做?!?/br> 「沒有一個父親會那樣對待自己的女兒的?!?/br> 「但我身上留著他的血液?!?/br> 「他并沒有盡到生養(yǎng)你的義務(wù)!」蘇陽抓住我的手腕,說的激動。 「蘇陽,你知道嗎,如果我放棄這個父親,我就真的沒有半個親人了。」 我轉(zhuǎn)過頭凝視著蘇陽,露出牽強的笑。 蘇陽微微發(fā)愣,抓住我手腕的力道逐漸放松,他眼里的汪洋充滿復(fù)雜。 「你想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好,趙落希,以后有什么事,告訴我,不要一個人悶在心里,也許我可以幫得上忙,都說遠親不如近鄰嘛?!固K陽撥撥我凌亂的頭發(fā),「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偽裝自己?!?/br> 「謝謝你,蘇陽?!?/br> 「儘管生活充滿著惡意,你還是得相信有朝一日的自己,一定能過上好日子?!?/br> 我望著蘇陽清澈的雙眸,呆愣地像隻兔子一樣,接受他無意流露的溫柔,幾顆意義不名的的淚珠從飽滿的臉頰滾落了下來。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蘇陽是懂我的。 “儘管生活充滿著惡意,你還是得相信有朝一日的自己,一定能過上好日子?!?/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