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青蔥年少
那是個下著暴雨的深夜,豆大的雨珠敲打著窗戶,溫度驟然變低。 我做了一個夢,夢里有一個男人,他臉上長滿鬍渣,穿著泛黃的舊汗衫,不修邊幅。 他醉意醺醺,一邊辱罵,一邊無情地往我身上揮舞著手里的藤條。 小小的身影彷彿被巨大的黑洞給吞噬般,我縮在墻角,旁邊是一地的空酒瓶,我雙手抱著頭,隨著每道藤條的落下,身體傳來一下又一下的痛楚,我忍不住叫出聲。 「賠錢貨!」 「你生來就是掃把星,你害死了你媽,還害的老子逢賭必輸!」 不知道過了多久,男人總算停下動作,將藤條隨手一扔,低頭燃起一根菸。 正當(dāng)瑟縮發(fā)抖的我緩緩的爬起身,就要往房間跑去的同時,他揪住了我的后衣領(lǐng),將我狠狠地推倒在地上。 「cao,老子有說你可以離開嗎?」 男人蹲下身,粗魯?shù)某蹲∥翌^發(fā),抓起嘴里叼著的菸,面容兇狠的將菸頭往我頸肩處落下── 薄弱的意識瞬間抽回身體,我猛地睜開雙眼,宛若驚弓之鳥般害怕的環(huán)顧四周,心跳的很快。 周圍什么也沒有,一如既往的寂靜,只有孤獨(dú)在寒冷的空氣里肆意擴(kuò)散。 又作夢了。我嘆了口氣。 記憶猶新,在我十歲那年,因?yàn)槲覌尩捏E逝,我爸開始長期酗酒,喝茫了就對我施暴,有次我傷的很重,鄰居看不下去報了警,后來社會局介入,將我暫時安置在育幼院生活了一段時間,上國中那年我便搬出來住,半工半讀養(yǎng)活自己。 現(xiàn)在我偶爾還是會接到那個男人的電話,但這并不造成我生活上太大的困擾,倒也是匯些錢就能將他給打發(fā)。他要的不過是錢而已。 我倒了滿滿一杯水,拿起藥罐熟練的倒了兩顆藥丸出來,正要塞入嘴里,隔壁忽然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響。 停下手邊動作,我將耳朵貼近大門,聽見重物被拖行的沙沙聲音,還有沉甸甸的腳步聲。 我記得隔壁已經(jīng)好久沒住人,三更半夜傳來詭異的聲響不禁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如果不是變態(tài),就是鬼吧,我害怕的臆測著。 終于按耐不住好奇,我打開了門板,露出一小個縫隙,將眼睛湊上去看。 走廊上昏黃的燈泡閃啊閃的,氣氛顯得有些詭譎,我老早就請房東太太換掉那盞壞掉的燈,可房東太太覺得這層樓只有我住,要我將就著點(diǎn)。 我屏住呼吸,心臟不自覺地加快,視線往左一移,注意到有個人站在隔壁房門口。 江孟辰、元元甚至是瑞南都念過我好幾次,說一個人住多危險,發(fā)生了什么意外橫死在家中多可怕,那時元元還扔了幾張報紙給我看,斗大的標(biāo)題都是關(guān)于獨(dú)居的單身女子夜歸發(fā)生意外之類的新聞。 的確,我家位于旗城較偏遠(yuǎn)的一帶,雖然房租便宜,但離市區(qū)有段距離,交通不便,住戶又少,對一個獨(dú)居的女孩子來說是挺危險的。 但我根本沒有能力可以負(fù)擔(dān)的起市區(qū)的房租,也就不考慮搬走。 從頎長的身形得以辨別出那是個男人,他穿著再熟悉不過的旗城制服,披著一件牛仔外套,使勁拖著在黑暗中閃的發(fā)亮的漆黑行李箱往隔壁房門拽去,門口還擱著一臺鋼琴和幾組貼著封膜的新家具。 他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看起來有些疲憊,歇了幾秒后,繼續(xù)收拾房門前一地的家當(dāng),渾然不覺有人正觀察著他。 是新房客嗎?還是同高中的,真巧。 「喂,你幾年級的?」 主動攀談并不像我的個性,只是我真的對眼前這個男人產(chǎn)生了好奇。 畢竟,一般人是不會選在這個時間點(diǎn)搬家的。 我突然的出聲劃破了深夜的寧靜,對方嚇了好大一跳,他蹬直身子,往后踉蹌了兩步,手順勢往鋼琴一扶,恰好觸碰了琴鍵。 低沉如鐘般的琴聲瞬間回響在整層樓里,我摀住耳朵,心頭跟著一顫。 他趕緊將手從琴鍵上頭移開,視線朝我的方向瞪了過來,毫不客氣的開口:「你誰啊?」 直到這男人轉(zhuǎn)過頭來,我驚訝的瞪大眼,「蘇陽?」 于是我拆下了門栓,現(xiàn)身于他的視線范圍內(nèi),他的瞳孔在看清楚我是誰之后逐漸放大。 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我們誰也沒有料到對方的出現(xiàn)。 「你怎么在這?」 「我住這啊?!刮抑钢壹?,接著說:「我才想問你為什么要三更半夜搬家,擾人清夢!」 「我想什么時候搬家還需要和你報備嗎?」蘇陽挑了挑眉,露出帶有挑釁意味的微笑,邊說邊把一張椅子拖進(jìn)屋內(nèi),「哇,我的好同學(xué),真是有緣,你放心,我快搬完了,就剩這些?!?/br> 「你不是有錢人家的小少爺嗎?搬家這種事不是勾勾手指就有人會替你處理嗎?」我手指在空氣中比劃著。 像蘇陽這種上個學(xué)都能興師動眾的人物,不是應(yīng)該住在旗城的高級住宅區(qū)嗎?怎么會搬來這么老舊又偏遠(yuǎn)的地方住?我想破腦袋都想不出個所以然。 背對我移著家具的身影忽然停頓了幾秒,蘇陽回過頭,對我笑出了一口白齒,「看來你好像比我想像中還要更了解我,真得好好問問你叫什么名字了?!?/br> 「少自以為是了,現(xiàn)在旗中沒有人不認(rèn)識你?!?/br> 「是嗎?」蘇陽聳肩,清俊的面容沒有因燈光的黯然而失色。 「你......會彈鋼琴?」我視線落在他閃閃發(fā)亮的鋼琴上。 「嗯,有機(jī)會的話我可以彈給你聽聽。」 「那倒是不必了?!刮蚁胍矝]想的拒絕 蘇陽覺得有趣,看著我笑著搖了搖頭,「你真是個奇怪的女孩?!?/br> 「哪里奇怪?」 「從來沒有女生對我的態(tài)度像你這樣。」 我輕哼了一聲,「你別把自己當(dāng)作是所有女孩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很可笑?!?/br> 蘇陽不溫不火,又問了我一次,「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我猶豫了一會,還是告訴他了,「我叫趙落希?!?/br> 「很高興認(rèn)識你,趙落希。」 蘇陽朝我伸出手,好像這樣才象徵著一段友誼美好的開始。 「快點(diǎn)把東西搬一搬,下次你要是再這么吵,我肯定向房東太太投訴你,要她讓你退租。」我毫不領(lǐng)情的轉(zhuǎn)過身,心底由衷希望蘇陽能當(dāng)個好同學(xué)、好鄰居,有事沒事千萬不要打擾我。 能住在蘇陽同學(xué)的隔壁,天知道這會是多少女孩的憧憬,但很可惜我并沒有這樣粉紅色的少女情懷。 「那你今后可能每天都得跟房東太太抗議一回?!?/br> 蘇陽聳了聳肩,嘴角微微上揚(yáng),擺出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我甩上了我家房門,外頭又開始傳來鏗鏘聲響,弄得我徹夜未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