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搞清楚了哥哥這邊是什么情況，她就把自己這邊的情況也跟他說清楚了。包括她其實只是一縷意識，以及她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這么說你來自未來？不是幻覺？這段話我之后肯定會忘記，得存下來。不知道能不能存住，可能還是會忘記……】

    紙鬼白的聲音越來越輕，意識到事情有些難辦。

    【你得快點醒過來，外面的世界就要毀滅了?！?/br>
    她催促道。

    【可我現(xiàn)在本來就是清醒的?！?/br>
    過去的紙鬼白啞然失笑。

    【才沒有。真正的你在世界樹。這只是一段回憶。】

    【對你來說只是回憶，我是真實存在的。】

    【你不是！】

    【……別急，我知道你什么意思。讓我想想應該怎么辦。既然在你的時間線看來，我只是過去的回憶，那你應該繼續(xù)前進，去尋找現(xiàn)在的那個我。】

    于是，這個過去的哥哥給她指出了一條路。

    【怎么往前走？】她忐忑而為難地說道：【我不能跳出這段回憶，外面有人要殺我。我是被趕進來的。】

    【有人要殺你？】他臉色一沉，卻是立刻打開了探查。心頭涌起怒火，豈有此理，誰敢在他的精神海內(nèi)碰他的meimei？

    找到了。

    是走廊里那個昏迷的陌生人？

    ——已經(jīng)被師傅收拾了。難怪一直沒有動靜。

    他分出神識追過去，與師傅對視一眼，下手了結(jié)了此人。

    【如果這一切都是我的回憶的話，那么我就向你開放穿越的權(quán)限，只要你想，你就能改變時間節(jié)點?！?/br>
    紙鬼白的龍瞳閃著威嚴的金光，額上的金印隨之粲然一亮。

    雖然只是口頭上的一句話，她卻心頭一蕩，像是得到了某種通行證，獲得了離開這里的允許。

    所以她立刻就準備動身了，別過臉，結(jié)束親吻。

    “那我得趕緊走了。”這時候她已經(jīng)恢復了說話的能力。

    “等等……”紙鬼白急忙按住她，“這么快就走？我……我還沒……”

    見他難過得緊，她捧住了他的臉說道：“不要傷心哥哥，等你醒過來就可以見到我了?！?/br>
    “以后……我真的能離開這里么？”他對未來充滿了迷茫，字里行間都透著一股猶豫和不確信。師傅在他眼中幾乎是不可戰(zhàn)勝的。

    “當然了！”她安慰道，有些勉強地搜羅起昏暗的回憶碎片：“你肯定會出去的，以后你還會教我用扇呢?！?/br>
    “我就知道是我教你的。你現(xiàn)在比我厲害?！钡玫搅丝隙ǖ奈磥碇?，他似乎有些欣慰?？墒邱R上又有些糾結(jié)和膽怯地追問道：“那你知道……我什么時候才能出去么？”

    這她也不清楚……她記不太清過去的事情了。

    她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努力回憶。隱隱約約想起一句：【這么多年了……】

    “好像要幾年?！彼皇呛艽_定。說完后，后知后覺地涌起驚訝，這么說哥哥要一個人在這里這么久？

    “幾年？”他看上去也相當難以置信：“這未免……你再多陪我一會兒吧？留在這里，不要走?！?/br>
    “不行……”她拒絕了。

    “我真的要受不了了?！彼瓜伦旖?，臉色陰暗落寞。

    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眼前的世界開始淡去，哥哥的身體半透明化，由實轉(zhuǎn)虛，似乎就要跟這里一起消失了。

    她猛然回想起mama說過要哄哥哥高興。

    “哥哥。”她眼神一凜，大聲喚道，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我每年都會來看你。等你劍練好了，我們就會一直在一起了?！?/br>
    她覺得他應該能接受分別一年，因為她就曾經(jīng)被他關在夢里這么久過。

    沒錯，這就是報應。

    這番安慰奏效了，紙鬼白再次冷靜下來，世界也重新恢復了正常。

    “就算我可能會忘記你說過的話，你也一定要來找我?！彼埱蟮?。

    她想了想，鄭重地點了點頭，許諾道：“就算你最后不記得我來過，我也一定會來找你的。”

    于是她告別了哥哥，將時間定位到明年這個時候，跳到了另一段記憶之中。

    這年他還是在老地方。

    看到她的時候，也還是很驚訝，看來是已經(jīng)不記得之前發(fā)生過什么了。

    【去年這個時候，你拜托我今后每年都來看你。】她解釋道。

    于是他請求她繼續(xù)履約，哪怕他不記得了，也請她明年務必要來。

    然而她內(nèi)心卻產(chǎn)生了一絲動搖，尋思著既然哥哥什么都不記得，她干嘛還費心每年都來找他，有什么意義么……就算她明年不來，他也不知道啊。他壓根都不會記得還有這種事。

    淦，先前那個承諾好像說得太隨便了。

    不過她還是答應了。因為見到她的那一刻，他看起來真的很高興。

    她說要走的時候，他就會變得不舍而難過，然后她就會說她明年也會來，這樣他的臉色就會稍稍好起來。像是一個循環(huán)。

    走之前，她陪他練了一會兒劍，向他展示了那套成熟的戰(zhàn)技。能不能記住，能記住多少，就看他自己的了。

    第三年的時候，她又來找他了。心里想著這是最后一年了，以后她再也不來了。

    她不喜歡做沒有意義的事情，那樣跟傻子有什么區(qū)別？

    他果然又忘記她來過了。

    走之前他又提出了同樣的請求，她表面上答應了，心里卻在想，就算她不來，他又能拿她怎么樣呢？他甚至連責怪她的機會都沒有，因為他會把這件事忘得一干二凈，不知道她騙了他。

    可是他依然沒有放開手，直直地望著她，眼里忽然流出了淚水。

    “這是第三年了。你以后是不是都不會來了？”

    她愣住。這倒是一句新臺詞，去年他可沒這樣過。

    “……”她狠狠地糾結(jié)了一下，昧著良心說道：“怎么可能？我當然會來了。我都答應你了?！?/br>
    他還是在哭泣，有些語無倫次地說：“不要丟下我。只要你告訴我，雖然不記得了，但我還是會知道你來過?！?/br>
    她眨了眨眼，十分誠實地說道：“可是我一走，你就會全忘掉，也就不會知道我來過了。什么痕跡也不會有?！?/br>
    “等到你明年再來的時候，我就又知道了?！彼ㄆ?，表情看上去有些脆弱。

    “那也只有明年那一小會兒啊?！?/br>
    “只要你每年都來，那么每年我都會知道，等到最后的時候，我就什么都知道了。不會讓你白來一趟的?！?/br>
    “就算我直接跳到最后，你也發(fā)現(xiàn)不了?！笨锤绺缪劬t紅的，她終究還是心軟了，于是補充道：“我向你保證，明年我肯定還會再來的。可是如果你還掉眼淚的話，那我以后就真的不來了?！?/br>
    說著，她抬起手，擦了一下自己眼角邊的淚水，看到哥哥哭，她也莫名其妙跟著哭了起來。

    第四年的時候，她勉為其難又來找他了。

    這次他換了副口氣，說他肯定很快就能離開這里了，希望她再稍微堅持一下，到時候他就不會再麻煩她了。

    雖然不記得上次說過了什么，但這次他真的沒有哭泣了。

    她想著應該也要不了幾次了，于是答應了他，把時間撥到了下一年。

    第五年，他又換了一種請求方式，這次他決定跟她做個交易。

    “只要你還愿意來找我，今后我也會去找你。你可以定一個時間。每一年的那一天，不管發(fā)生了什么，我都會在你身邊。”

    為什么要跟一個會失憶的人做這種約定……

    她還是答應了：“那你在我過生日的時候來吧？”

    他們的時間線不一樣，想要照顧到對方還挺難的。

    “那以后我每年都會陪你過生日。我可不可以提前許下生日愿望？”他說：“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下一年的時候，還能見到你?！?/br>
    她把時間往后調(diào)了兩年，又嘖了一聲，耳邊仿佛依然回蕩著那個生日愿望，臉色糾結(jié)起來，最后還是往回調(diào)了一年。

    所以第六年的時候，她還是去找他了。怎么會有她這種傻子呢？

    “我猜你明年應該不會再來了？”他將木枝插進了怨鬼胸膛：“我知道你沒有這個耐心?！?/br>
    這幾年里，偶爾也會遇到殺過來的怨鬼，都被哥哥和他的師傅處理掉了。

    如今他已經(jīng)能將一截斷枝使得出神入化，不比她差了。搭配別的手段，單殺怨鬼毫不費力。

    她展開折扇：“如果你能贏過我，那么我明年就來找你。”

    因此，第七年的時候，她還是來找他了。

    紙鬼白在仙境待了七年，終于贏過了師傅，返回現(xiàn)世。

    那之后的記憶被封鎖了，她沒法跳進去了，因為哥哥已經(jīng)回到了過去的她身邊，跟她形影不離地待在一起。如果她穿越過去，露面的話，就會跟那一個自己撞上。這種事情似乎是不被允許的，她被擋在了外面。

    倘若她強行闖入，或許失憶的人就會變成她。

    小惡魔孤身坐在樹下，調(diào)出了那段記憶，粗略地掃了一眼后續(xù)，瞧著哥哥回去以后，跟那一個她打招呼。

    “好久不見。這么多年了……你還在這里?！?/br>
    “你去了哪里？一直不來找我?！彼г沟?。仙境七年，在她那里，不過半個時辰。

    結(jié)果無論是哥哥，還是那一個她，都不知道【她】曾經(jīng)存在過。就只有她自己記得她去找過他了。真是荒謬，她就是個被狗哥哥騙了的大冤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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