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井衡也正好走進咖啡廳，他收起手機的動作一滯，瞪著眼前的一片混亂，那眼神中并沒有太多疑惑，顯然很快便明白一切始末。

    老闆娘強忍著憤怒的臉龐，擠出個難看的笑容，盡力安撫林詩晴：「真的很抱歉，這位小姐，我們很愿意做賠償?shù)呢?zé)任，麻煩您給我聯(lián)絡(luò)方式好嗎？」

    「這些衣服不是你們陪得起的！光是一公克的粉底都比你們的日薪貴！」林詩晴幾近崩潰，她尖聲嘶吼，毫無氣質(zhì)可言。

    一旁的姜井衡跨步走上前，他靜靜拿起餐巾紙，為林詩晴去除臉上那些咖啡。

    「井衡！我要瘋了！怎么辦？我現(xiàn)在全身都是黏踢踢的咖啡！」林詩晴像是尋獲救兵般，不斷訴苦。

    他低聲不知安撫了些什么，漸漸平復(fù)林詩晴激動的情緒，接著，他一步步走向我，不茍言笑。

    「怎樣？你也想怪我嗎？」

    沒想到，姜井衡聳聳肩，冷靜的說：「你沒做錯什么。」

    「什么？」

    「沒事，放心吧，被開除打給我?！顾囊暰€重新落在林詩晴身上，摟住她的腰，準備離開咖啡廳。

    「你說什么？」

    我真的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現(xiàn)在該在意的，是那個女人吧？」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正好是老闆娘。

    他冷笑一聲，帶著林詩晴離開這里。

    兩位客人一踏出玻璃門，老闆娘剛才抑制許久的怒火全在這一刻爆發(fā)，她的左眼下不斷抽動，大吼：「孫語寧！你現(xiàn)在可以走了，以后都不用來了，我原本看你可憐給你這個工作，但你好像一點都不需要我的幫助?！?/br>
    愧疚感終究還是緩緩浮上心頭，我低聲道了歉，低調(diào)拿起隨身物品。

    雖然再次失去打工機會，但報復(fù)的快感彌補了所有悲傷，走出店門那刻，我竟然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了。

    *

    接下來的三天，我跑遍附近的商店，超商嫌我年紀過小，餐廳、幾家小吃店或是飲料店則是人手充足，其馀大部分店家都不徵短期員工，再者，右手受傷更是成為許多人拒絕的理由。第一次覺得找工作事一件困難重重的事。

    眼看寒假都接近尾聲了，我竟然浪費了過年這么好的賺錢機會，這不禁又讓我懷疑起報復(fù)的意義。

    貪求眼前的誘惑，而拋棄了長遠的美好。

    我抬頭望向天空，它好像也給了我一個未知的答案。

    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林煥宇打工的工地旁。

    不如找他吃頓飯吧，這個念頭在心中打轉(zhuǎn)著。

    和他在一起總會不自覺保持著好心情，就算困苦的處境不會有所改變，至少擁有片刻的愉悅總好過一無所有。

    「孫語寧？你在這里干嘛？」說人人就到，林煥宇脫下黃色安全帽，走了過來，招牌笑容多了幾分驚訝。

    我是第一次看見他在陽光下露出笑容，第一次看見他在工地里工作的模樣，第一次看見他衣服上沾滿污泥……

    一股莫名的情緒涌上心頭，那陽光的笑顏下曾有著怎么樣的故事？那溫暖的舉止中隱藏著怎么樣我不了解的另一面？

    「怎么了？你這個時間不是應(yīng)該在咖啡廳打工嗎？我以為你會和我一樣，抓緊過年時間賺翻倍的加班費?！?/br>
    我伸出手抹去他左臉頰上的塵土。

    待他用一種詫異的眼神看著我，我才回過神。

    我剛剛究竟做了什么……

    真是太丟人了……我是瘋了才這么做吧？

    「呃……你別介意，我只是不習(xí)慣看到你臉上有東西啦！」我以幾個乾笑試圖掩蓋內(nèi)心的無限尷尬，而他似乎也是，隨我一同笑了起來。

    最后，笑聲止于我的一句話：「我被開除了?！?/br>
    我們倆同時收起笑容。

    「為什么？」

    我又簡單解釋了潑咖啡的經(jīng)過，他的表情不知是努力抑制住大笑還是憋燜著不對我搖頭嘆氣。

    「你真的是很不擅長忍耐……那你打算怎么辦？找得到新工作嗎？」

    「不知道欸，我還在努力?！瓜氲竭@兒，腦中便只剩下茫然。

    「我會幫你留意看看有沒有哪里缺工讀，這附近的店家你都問過了嗎？」他瞥了一眼工地這條路的小吃店。

    「當然，他們都有各種理由能拒絕我?！?/br>
    沉默了半晌，我們一時也想不出什么解決辦法，而空出這些煩心事，腦中突然浮現(xiàn)了個我一直很想找他談?wù)劦脑掝}。

    「欸，對了，林煥宇，我聽說你跑去找林詩晴理論?！?/br>
    他只是淡淡地勾起唇角，沒有否認。「怎么了？你是想問我為什么嗎？」

    正想點頭時，我忽然看見他身后出現(xiàn)一個熟悉的面孔。

    我示意他往后看：「你的青梅竹馬?！?/br>
    這回，徐閔嫣不是熱情地跑向我們了，她似乎在等我們說完話，因此靜靜地在后方等待。

    我的目光停留在她手上的便當鐵盒，喉嚨彷彿被什么哽住了。

    「煥宇，我?guī)湍惆驯惝斔蛠砹肃?！」徐閔嫣露出一個靦腆的燦笑，繼續(xù)說：「我今天有準備飲料，你聊完的話就過來吃吧！」

    她的笑容很好看，和林煥宇一樣，有股陽光的味道。

    「謝啦，你先回家吧，我等等就過去吃?！?/br>
    「不用啦?！刮覕D出一個微笑，「你趕快去吃午餐，別辜負她的好意了?！?/br>
    語畢，我快步離去。

    怎么看我都像是多出來的那個人。

    突然有點羨慕徐閔嫣呢，她一定知道林煥宇的所有故事，而我只是個局外人，他連為了我去打架都不肯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