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烏莉說過一句話，“我們家的人有被討厭的dna”。但是，這句話還有后半句。

    “除了我”。

    時間回到現(xiàn)在，莫星云想找易思違。

    大學(xué)和高中不同，沒有幫助，想找到一個人無異于大海撈針。莫星云提前找熟人，聯(lián)系了這邊的學(xué)生打聽。

    問及易思違，對方比他想象得要更敏銳：“我知道，他很有名的。”

    “為什么？”據(jù)他所知，這位是博士生，易思違和莫烏莉同級，差得夠遠(yuǎn)。

    “教授都可喜歡他了，帶他去吃飯，和他一起去劃船。”

    “你能把他手機號給我嗎？”

    “手機號……等我看看，我好像沒有。但是微信有的。你找他有什么事？”

    “……”

    莫星云找到他的賬號，頭像是他中學(xué)生時期的照片，長相略顯青澀。好看的男生抱著好看的小狗，這樣的合影，誰看都難免會心微笑。但是，莫星云卻沒有。

    他發(fā)了好友申請過去，對方兩天都沒回復(fù)。莫星云去問朋友，朋友說“可能他不讀消息吧”。

    莫星云只能找準(zhǔn)時間，去大學(xué)見他一面。

    抵達(dá)目的地，他按電子導(dǎo)航推薦的出口出站，之后就退出地圖，自行過去。

    他在實驗樓外等了一陣。不少本校生也在這休息，莫星云在其中并不顯眼。

    易思違出來時，他一眼就認(rèn)出了他。莫星云上前，好像模特經(jīng)紀(jì)公司的一樣，他知道，自己這樣很古怪，可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莫星云不想被莫烏莉撞見，可是，事與愿違。她比易思違更早出來。這天出了太陽，天氣沒有那么熱，可她就穿上了牛仔褲和衛(wèi)衣。她在和老師商量什么，遲遲沒走。

    易思違沒等她，徑自走了。他身邊有三、四個朋友，雖然都不說話，但確保他沒落單。這樣看，他和她也不是那么親密。

    莫星云無功而返，回去以后，他用副卡注冊了一個小號微信，又給易思違發(fā)了一則好友申請，打招呼寫的是“離莫烏莉遠(yuǎn)點”。

    他從emoji里挑了幾個紅色驚嘆號，加在句尾，寄希望于這能起到警示效果。

    莫星云想，他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他下午有課，一時忘記退出登回以前的賬號。上完課后，手機跳出一條提醒。莫星云設(shè)置了通知，微信提醒不顯示詳細(xì)內(nèi)容。他想，應(yīng)該是易思違通過了他的申請。莫星云下了決心，必要的話，就把事情都告訴他。

    他點開通知。

    然而，收到的卻是其他人的好友申請。

    這是他今天才用副卡注冊的微信。

    莫烏莉添加他為好友，內(nèi)容寫的是：“堂哥，第一個怎么不加我？”

    莫星云嚇得險些把手機扔出去。

    實際上，莫烏莉沒有那么多心思對付他，只是早就料到了，他肯定會做點什么而已。

    這幾天，她又去打了一次針，之后就靠吃藥。藥物的副作用是會令人昏昏欲睡，藥理課上有學(xué)過，說明書上也寫著。她討厭睡著，索性少穿衣服，冷點更容易清醒。

    易思違翻完一部分，來送辭典給她，到了自習(xí)室，卻發(fā)現(xiàn)她趴在桌上，手搭在桌面，臉朝下，一動不動。

    能戰(zhàn)勝理性的東西那么多，抗組胺藥絕對算一個。莫烏莉還是睡著了。

    她醒來，從手臂形成的壁壘后抬起頭。日光很刺眼。

    睡覺時，莫烏莉無意識把右手伸出去，臉壓在手臂上。等醒來，她做的第一件事是把手抽回去?？墒牵龊跻饬?，手掌卻被抓住了。她本能地反應(yīng)過激，像貓一樣弓起背，差點要跳起來，可是，他的聲音一直很有辨識度。

    “別動?！币姿歼`說。

    轉(zhuǎn)瞬間，她已經(jīng)冷靜下來。莫烏莉定睛一看，易思違坐在前面的座位，表情很鄭重。那是很怪的景象，他正側(cè)過身，左手握住她的手，右手在給她涂指甲油。

    易思違說：“我涂完之前，你先乖乖待著?！?/br>
    她沒問他，莫名其妙，真的聽他的，端著手臂，不再動彈了。

    莫烏莉開口，語氣像調(diào)侃：“你手還挺穩(wěn)?！?/br>
    他悶悶地笑了一聲：“都學(xué)這個了?！?/br>
    涂完以后，莫烏莉抽回手去。

    指甲上是帶著亮片的金色，閃閃發(fā)亮。

    太陽的顏色很溫暖，讓人想起南國。

    “很適合你吧？”易思違說，“我去買洗發(fā)水，看到這個，突然想起你來了?！?/br>
    他把辭典給她，起身就要走。她抬起頭，問他說：“你去哪？”剛問出口，莫烏莉就遲疑了。這樣的問句太過私密了。他們有熟到能相互打聽行程，一切都互通嗎？

    易思違也停頓了，大約在想同樣的事。

    她說：“我只是問問，你不一定要說的?！?/br>
    他回答：“去復(fù)習(xí)而已?！?/br>
    莫烏莉看著他出去，有那么一瞬間，她想站起來。但是，她忍住了。

    指甲油干掉要多久？

    她還在空教室坐了一會兒，莫星云發(fā)了消息來，未接來電也有好幾個。莫烏莉不想理他。

    莫烏莉走在那條種槐樹的路上。

    道路面前忽然攔了一個人。

    聞京再出現(xiàn)實在有點惹人煩。第一次能平添笑料，第二次充當(dāng)調(diào)味，第三次就有些膩味了。

    莫烏莉說：“又怎么了？”

    “我們復(fù)合吧?！甭劸┱f，“我們復(fù)合好不好？”

    “不了?！蹦獮趵蚶@過他，直接往前走。

    聞京轉(zhuǎn)過身，拋開自尊，終于沖著她的背影疾呼：“我……我以前不是也原諒過你嗎？你和助教聊sao，你跟研究生也曖昧過吧？我都聽你解釋過，憑什么現(xiàn)在，你這個公交車這么拽？！”

    曖昧幾句就算浪蕩，不符合他要求的就是罪人。難道愛情的證明就是脖子上套項圈？

    莫烏莉轉(zhuǎn)過身。

    她朝他走過去，笑容隨著距離縮短而加深：“對啊，憑什么呢？你知道我為什么找他們嗎？”

    聞京沒想到她會露出這副嘴臉，臉頰發(fā)熱，雙手顫抖。

    她一字一句地說：“……因為他們硬得起來呀?！?/br>
    屈辱沖刷了心臟，大腦也失去了理智，聞京本不想這么做的，他曾有過這樣的計劃，可那也是在幻想中。

    他掏出一把水果刀。

    聞京倒也不是想傷人，只是想嚇唬嚇唬她，想看到她變回之前百依百順的樣子：“賤人，你跟易思違，也是奔著那根東西去的吧？！你該死！”

    莫烏莉卻微微瞇起眼，緩慢地傾斜頭部。

    她的包被扔過來，聞京本能地躲避。也就是這時候，他沒聽到什么東西抽出來的響聲。

    裝滿書的包砸到身上，聞京抬手去擋，再抬頭，下一秒，鈍器迎頭砸下。

    莫烏莉握緊甩棍，瞄準(zhǔn)后用力揮動。聞京被打倒在地，疼痛鋪天蓋地，兩眼直冒金星。不論他是咒罵她該死，抑或是哀嚎著求饒，她都一次也沒停。

    腦內(nèi)搜刮著易思違討厭的地方。她討厭他的聲音，討厭他的長相，討厭他的性格，他很虛偽，私底下肯定把所有人當(dāng)成白癡看……還有什么來著？

    指甲油上滿是斑駁，現(xiàn)在是春季。春季總是非常美，也非常殘酷。

    她累了，跨立在男人身上，手垂在身體旁，仰起頭去看天空。喘息聲時起時伏，烏鴉在空中吊喪。

    突然間，莫烏莉頓悟了，通過別人打聽是多么低效，費時間又耗精力。她之前擔(dān)心過頭，太提防易思違了。根本沒必要。她完全可以自己去。

    身下的人突然嗚咽一聲。

    聽見響動，莫烏莉低下頭，俯視聞京，短棍垂落在她身下。她揮起兇器，再次劈下時說：“我才不該死?！?/br>
    作者有話說：

    從現(xiàn)實角度說明一下，使用甩棍時容易造成防衛(wèi)過當(dāng)，所以一定要注意

    第15章 潮濕（1）

    高中時，易思違的生活很平凡，每天上學(xué)，和朋友玩，上補習(xí)班，回家。第二天又一樣，周而復(fù)始。

    他不是典型的乖孩子，跟著外公外婆生活，祖孫關(guān)系不錯，老人都很疼愛他。

    家里有錢，不愁吃穿。外公是個拉風(fēng)的老頭，教會了他騎摩托車。初中時，易思違存了三年零花錢，買了一輛不錯的車。被交警抓到前，有小半年，易思違都騎著它上學(xué)。

    外公去領(lǐng)人和車，外加受了一頓教育。

    老人家明明很精明，面對交警，卻裝出糊涂的樣子：“哎呀，我也不知道你們年代管這么嚴(yán)啊?！?/br>
    交警怎么好意思說重話，聊了幾句就放人，最后叮囑：“您年紀(jì)這么大了，也別騎才好。”

    于是，一老一小就推著時髦的摩托車回家了。

    易思違的父母都不是美人，大妹和同父異母的小妹也長得很普通。他很幸運，剛好繼承了雙方的優(yōu)點，搭配出了一副好皮囊。

    說不知道自己受歡迎，那未免太裝模作樣。但是，他沒太多早戀的想法。初中有喜歡過一個女生，幾乎都快忘了原因，只覺得是個很好的人。對方胖胖的，對人很和藹，但他一接近，反應(yīng)就會很激烈。

    他被嚇到了，以為她討厭自己，只好疏遠(yuǎn)。后來女生跟著父母移民，走之前才說，當(dāng)初只是太驚喜，不好意思，所以才那樣。之后也沒聯(lián)系，留下了有點啼笑皆非的青春回憶。

    易思違的高中不怎么樣，是走讀，沒有宿舍。同學(xué)里混混很多，學(xué)校周圍也時不時有人鬧事。他是異類，念書很認(rèn)真，還會去補習(xí)班，但跟大家都處得來。

    高考結(jié)束，不少同學(xué)沒升學(xué)，他卻考上了不錯的學(xué)校。走的時候，大家甚至一起去車站送他。

    十八歲后，易思違去上大學(xué)。到了新的城市，新的人際關(guān)系從學(xué)校開始。

    同齡人里，他最親近的是田亦和湯祁樂，跟田亦的女朋友關(guān)系也不差。他們會一起上課，和有課題的學(xué)長學(xué)姐聯(lián)絡(luò)，拼團洗白大褂，參加其他課外活動。

    田亦脾氣特別好，湯祁樂則是個通情達(dá)理的富二代，易思違很喜歡他們。

    易思違是很有人情味的小孩。湯祁樂是本地人，他去了一次他家，湯祁樂的爸爸就對他喜歡得不得了，放假帶他出去玩。湯祁樂對爸爸的愛好沒興趣，易思違卻很愛拓展愛好，漸漸變成干兒子。

    他們最常去釣魚。

    釣魚的人有這種不成文的約定，假如在岸上，就算遇到熟人，也絕不能起身應(yīng)答。假如是坐船，就算船上只有幾個人，彼此之間也不大會說話，怕魚不來咬餌。

    湯祁樂的爸爸有一艘自己的船，載著朋友出去玩。周圍都是長輩，易思違很緊張，但大家對他都很和藹，加上湯祁樂也在，慢慢也就放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