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嶼 第18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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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是魔王,哪只魔物不聽我的話?”謝妄真隨口便承認(rèn),趁著徐千嶼失去視力的功夫,專注地打量著她。 徐千嶼身負(fù)的木劍,籠罩著一層橘色的璀璨劍氣,和桌上燭火交相輝映,照得她眉眼華麗,唇色嬌艷,額心的朱砂都變成了橙色。面色冷凝時,當(dāng)真有如一座高不可攀的神女像。 謝妄真心想,像魔物這般陰暗的存在,若是硬要觸碰這樣的光,會被她燒成灰燼吧。 這個想法,不知為何令他感到極其興奮,畢竟這世上沒有什么是有趣的。 尤其是徐千嶼此時宛如一只毛發(fā)豎立的貓。她在害怕,卻又強(qiáng)撐,令他有一種捉弄人的快意。 謝妄真剪了燈芯,把她照得更亮一些,令寶珠生輝:“小姐不必害怕,我不會對你怎樣的。” “我知道你想看清,但很抱歉,我現(xiàn)在不能把你的眼睛治好。因為這樣你才會聽我的話?!?/br> 徐千嶼還想套話,可他說完便消失了,沒有給她機(jī)會。 徐千嶼只得在兩個蜃物侍女的跟隨下,慢慢摸到了門的方向。門有禁制,不能推開。但魔宮之內(nèi)顯然聚集了一些烏合之眾,那是一群開啟靈智的魔物,在門外竊竊私語。 “王上怎么找了一個修士來當(dāng)魔后?” “定然是沒有反抗能力的修士。” “聞上去倒是很香。” “真的很香,是個處子?!?/br> 一根觸須從門縫下探進(jìn)來,似想看看她長什么模樣。 徐千嶼正是暴躁時,未等它靠近,一劍將觸須砍斷。 那截面光滑,齊整,被砍斷的尾須,還活蹦亂跳在地上卷來卷去。 只剩斷肢的魔物驚止,隨后魔物們一陣亂嘯,沸水一般擠進(jìn)閣子內(nèi),沖天黑云將她包圍。 “你好大膽子,還當(dāng)這里是外界?” “此處可是魔宮,你的靈氣會慢慢消失?!?/br> 兩只蜃物侍女大吃一驚,但她們無力阻攔。 修士身上味道本就吸引魔物,侍女擔(dān)心她吃虧,正要去報信。但徐千嶼劍意鋒銳無比,片刻后金光轟然炸開,竟將那些魔物盡數(shù)掀出了門窗外。 她鬢邊發(fā)絲拂動,微微氣喘,平復(fù)著劍上殺意,順便伸手吸取了黑霧中散落的靈氣。 殘余的魔物追上了謝妄真,告起狀,說徐千嶼殺了不少魔。 謝妄真身披黑云做成的袍,瞳是血珊瑚一樣的鮮紅色,冷漠地說:“日后她是魔后,與我平起平坐。殺了便殺了吧。你們沒有本事討魔后的歡心,這就是你們的命?!?/br> 何況她現(xiàn)在消耗得越多,余力便越少,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魔王這樣說,魔物們瞬間如退潮般,對那間閣子退避三舍。 謝妄真繼續(xù)回宮,路中央又有一人在等他。 陸呦狼狽地立著,白皙的臉上有道道擦傷,見到他,眼里一亮,泛出淚光。 謝妄真:“怎么是你?” “魔宮是我的家……”陸呦想了想,“是我們曾經(jīng)的家,我還是想與你在一起……” 謝妄真偏了偏頭,他很疑惑。陸呦明明怕他,他興之所至,放她離開,她卻自己回來,將韁繩重新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凡人為何如此可笑? 但怎么辦,他最討厭被人cao縱和利用。每當(dāng)他看到陸呦這張楚楚可憐的臉,都會想起曾經(jīng)的屈辱,心情便壞了。 謝妄真道:“這樣舍不得魔宮?” “那你便留下來伺候魔后,做魔后的侍女吧?!?/br> 陸呦的表情崩裂了。 兩只蜃物將她拖走,陸呦喊道:“放開我,放開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她掠過魔宮的亭臺樓閣,此處布置模仿人間的宅邸,與前世在她規(guī)劃下的模樣全然不同,不由恍惚。 她熟悉的那個魔宮也不在了…… 除了她,沒人知道魔宮曾經(jīng)是另一種模樣。 * 徐千嶼坐在妝臺前把玩梳子,前兩只蜃物勸說她換嫁衣未果,只好用法術(shù)將嫁衣附著在了她的身上。 一只蜃物繞到身前,給她描上花鈿。 徐千嶼側(cè)過臉。她的靈氣已消耗得差不多,暫不能輕舉妄動了。 這時,系統(tǒng)提醒道:“陸呦來了!” 徐千嶼抬眼,剛才吸收那些魔物的靈氣被用在了眼睛上,她已經(jīng)可以看到鏡中模糊的人影。 她很難想象這個麻木地幫她梳妝的影子,竟是陸呦。 陸呦咬著唇,盡力不令自己的眼淚滴下來。 她原本想著,先“恬不知恥”地在魔宮留下,有了相處的時機(jī),再慢慢地挽回謝妄真??墒怯H眼看見這一幕,還是令她感覺大受刺激。 坐在這里的人曾經(jīng)是她!這件掛滿珠玉寶石的嫁衣,她還沒正式穿過,卻先一步穿在了別人的身上。這個人還是她最討厭的人。 徐千嶼道:“陸呦?!?/br> 陸呦手一抖。她實在沒臉前來,化了形,沒想到徐千嶼還是認(rèn)出了她。她終于咽不下這口氣:“恭喜你啊,魔后。沒想到你還有這等造化,魔王不殺你,卻看上了你的美色?!?/br> 徐千嶼沒有說話。 “真的要跟他在一起嗎?要跟一只不會愛的魔物同床共枕,想想好可怕?!?/br> 陸呦將那只鳳冠用力插在徐千嶼的發(fā)髻上。徐千嶼忽然攥住她的手腕。 “我們一起殺了他?!?/br> 徐千嶼沒有張口,這句話是用蓬萊的傳音入密說的。 陸呦一頓,懷疑自己聽錯了:“你在說什么?” “你聽到了?!毙烨Z道。 這個法子,是系統(tǒng)想出來的。 它說,陸呦身上有超出這個世界的氣運(yùn)與力量。簡單點說,魔王不易死,但若陸呦出手,說不定很容易呢。 “魔王不是你的攻略對象嗎?”鏡中的徐千嶼眨了一下眼,平淡地說出令人膽寒的話,“你殺了他,就是任務(wù)失敗,任務(wù)失敗,你就可以回去了。” 陸呦手腳發(fā)涼,凍成一座石像,半晌才有反應(yīng):“你,你果然是重生的?!?/br> “如何?”徐千嶼道。 “不可能?!标戇戏磻?yīng)激烈,“我怎么可能殺得了他?再說,我為什么要?dú)⒛???/br> “難道你還想留在這個世界?”徐千嶼捏起梳子,歪過頭,鳳冠的垂珠從花鈿上拂過,鄙夷的表情很是欠打,“當(dāng)一個侍女?” “我當(dāng)然不想!”陸呦道,“你懂什么?你懂什么呀!任務(wù)失敗,世界會重置,我還是會困在這里。我不想再重來一遍了,我不想再重來一遍了,這個世界太可怕了……” 從她混亂的言語中,可以感受到她已接近崩潰的邊緣。 徐千嶼道:“配合我殺了他,我有辦法送你回去。” 陸呦:“我憑什么相信你?” 徐千嶼懷里飛出了一只蚊子:“我是可云,不不,我是浮舟。我是小說《誅魔》的作者,陸呦,你是我創(chuàng)作出來的角色?!?/br> “系統(tǒng)?你果然有一個系統(tǒng)?!标戇媳牬笱劬?,旋即冷笑起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是你奪了我的氣運(yùn)!” 徐千嶼懶得糾正她。 “我不是你寫出來的?!标戇峡粗米拥?,“我是穿書任務(wù)人,除了這個世界,還穿過很多世界。她才是你寫出來的。” “她也不是我寫出來的。”系統(tǒng)伸出蚊子腿擦了擦汗,道,“我的書是死的,是假的,但這個世界是活的,是真的……情況很難解釋。總而言之,你不想回家嗎?” 回家。 原本無望的念頭又死灰復(fù)燃,陸呦的表情變得凝重。 這個系統(tǒng)定然和她來自一個世界,三兩句話喚起了她塵封已久的記憶。 這時,兩只蜃物打開了房門:“魔王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請魔后動身?!?/br> 陸呦醒過神,冷漠抓過蓋頭,徐千嶼面前覆上一片紅。 第146章 雪妖(五) 這路上, 無論徐千嶼再怎么傳音,陸呦都緘口不言。 陸呦一向骨頭軟,不敢冒險。這種反應(yīng)也在徐千嶼意料之中, 便沒再催促。 路過的魔物皆懼怕地從二人身旁, 發(fā)出不明含義的呶呶之聲。直至走到一個更大更亮的閣子中, 耳邊細(xì)碎的聲音才全部消失。 這里是魔王布置好的喜堂。 竟如人間的正殿一樣,垂掛了紅綢喜字,一張供桌,左右兩只空椅子, 牌位,供品無數(shù)。桌上雕刻精美的龍鳳紅燭,是鮫脂所做, 比人間的蠟燭大上一倍, 將內(nèi)堂映照得極亮。 “王上, 我將人給你送來了?!毙烨Z耳邊傳來陸呦幽幽的聲音, 暗含咬牙切齒之態(tài),隨后她將她一推。 謝妄真在專心致志地剪喜燭。 陸呦蹙眉, 謝妄真對她的聲音無動于衷,仿佛她就是這魔宮內(nèi)的一個侍女,這令她有種溺水般的慌亂,就連大喊大叫也無法引人注意。 謝妄真如含星光的眸抬起, 看著一身紅裝的新娘, 露出了滿意的神情。 從喜帕下傳出徐千嶼的聲音, 她心平氣和說話, 聲音脆而亮, 停頓適宜, 很是悅耳:“我的芥子金珠, 還給我?!?/br> 謝妄真執(zhí)起她的手,笑著將芥子金珠塞在她手中。 這芥子金珠有修士密令,謝妄真打不開。他不怕徐千嶼拿到芥子金珠。無妄崖下是天道氣運(yùn)遺漏之處,法器靈符都如凡鐵一般。 徐千嶼將手抽出,反手給他一鞭:“我的東西,你不問自?。坏谝惶炀徒腥顺苫?,懂不懂待客之道?” “今日成婚多有倉促,委屈了小姐。但你的嫁衣與喜帕,都是我提前備好的,絕不倉促?!敝x妄真挨了打,只是一偏頭,柔和地解釋,“拖得太久,我怕生了變數(shù)?!?/br> 魔王雖瘋,但還沒有失去警惕之心。真是又多疑又無恥。 陸呦難以置信地目睹這一切,死死咬住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