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嶼 第33節(jié)
見她猶豫,蔑婆婆道:“哈哈,我知道你不敢打,帶了兩個。打它,別怕,壞了一個還有一個?!?/br> 徐千嶼揚鞭一抽,鞭梢?guī)эL,但柔韌收稍,將那陀螺輕推一下。 倒是沒打壞。 但也沒打準。沒抽在側(cè)面,而是抽在了頂上,故而那陀螺只是在原地搖動兩下。 蔑婆婆今日帶來另一只長鞭,輕松一抽,那陀螺便滿院子旋轉(zhuǎn)起來。 徐千嶼旁觀她打完全程,又抽一下自己的,這次鞭梢碰到了底部,陀螺根本沒有立起來。 抽了一會兒,徐千嶼不禁問自己:我到底長眼睛了嗎? 她分明是看著側(cè)面下鞭,為什么不是抽在上面,就是抽在下面,偏偏就是打不到地方呢? 蔑婆婆見她抽不起來,又將地上陀螺一停,握住她手道:“想要打準,便不能用眼了。眼看有誤,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得憑手感?!?/br> “手感?” “多練,多練?!泵锲牌判Φ?,“這個急不來。要知道眼的位置和手的位置不相同,眼睛看到的,和手打到的,未必是同一個地方。即便看準了,下鞭有風,風會吹動陀螺,它就變了位置;更別說動起來的陀螺,等鞭梢打到它,它早就轉(zhuǎn)到另一處了,這便要‘預(yù)判’?!?/br> 徐千嶼聽得一愣,一把抓住她手臂:“教我?!?/br> “好好好?!泵锲牌欧次兆∷滞?。 她已經(jīng)說得口干舌燥,但是神采奕奕,絲毫不覺得疲倦。 還沒說上兩句,前院便有兩個弟子來敲門:“千嶼姑娘,掌門有請了?!?/br> 徐千嶼理都沒理。 她正玩得高興呢,徑直下完了手上的鞭。 倒是蔑婆婆頓時變了神色,推推她道:“哎,掌門叫你,快去啊。” 那可是掌門! 徐千嶼很掃興,蹙著眉,轉(zhuǎn)身就走。 “哎,你都不換身衣服?”蔑婆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驚訝極了。 這個姑娘果真沉得住氣,連面見掌門都如此淡靜,面不改色,不知是從哪兒挖來的高人。 “不用換?!毙烨Z隨便撫了撫頭發(fā),使了個清潔術(shù)就去了,滿腦子只想著快點回來打陀螺。 想到此處,她一個轉(zhuǎn)身抓住蔑婆婆的衣袖:“你就在這里等我。你不許走了!” 蔑婆婆:“好好!” 作者有話說: 小島日記1:今日晴:很煩。飯難吃。吃不下。 小島日記2:今日晴:打鞭子好好玩,但打不好。煩。我想吃燒雞。 小島日記3:今日晴:我沒有把栗子打爆了?。。?! 小島日記4:今日晴:煩。掌門最煩,天下男人沒一個順眼的。 --- 開始點技能樹,用于將來抽男二。 第29章 枇杷果(三) 出了門, 徐千嶼發(fā)現(xiàn)雖然叫門的是兩個弟子,但背立在外面等她的只有一人。 那人玉冠黑發(fā),風吹衫動, 背影較幾日前更縹緲, 不似世中人。 “沈仙君?!鄙蛩菸⒙牭脟}噠的腳步聲靠近, 一扭頭,便見徐千嶼沖他粲然一笑。 看見是師兄,千嶼心氣很順,故而便笑了。 沈溯微看她一會兒, 垂眼。 他發(fā)覺自己現(xiàn)在有些懼怕過分晃眼的東西,比如袖中搖光,比如這少女的笑。 徐千嶼的臉色頓時陰沉下去, 她最討厭沖別人笑時, 對方不理睬, 故而哼了一聲就往前走。被身后的人拽住袖口:“怎么不換衣裳?” 徐千嶼回頭道:“要你管?!?/br> 沈溯微并未生氣, 只是平靜地預(yù)警:“你會挨罵?!?/br> 說罷幾步之間趕上了她的步子,袖口虛虛拂在她右肩, 手指摘去她領(lǐng)后夾著的一枚細小的枇杷葉,又暗使了一遍清潔術(shù),然后轉(zhuǎn)瞬即離,與她并行。 他說的衣裳, 當日女修們也將它同飯菜一起放在她的床邊, 她打開看了, 同她們一樣, 是白色的弟子服。 仙門和人間風尚不同。人間以深色為貴, 仙門弟子倒是都偏愛淺色簡單的服飾。外門弟子的服飾, 以麻紗、素紗為主;內(nèi)門則是織紗, 云錦。 徐冰來給她提供的約莫和外門弟子同等水準。她穿慣了軟緞料子,一換上弟子服就覺得渾身癢,又脫了下來。 “那衣裳,很好。我穿過?!毙烨Z抱臂道,“我看是它要把我打磨拋光?!?/br> 沈溯微沒有作聲,安靜地忖度她的話。徐千嶼說話總是有點夸張,飯菜難以下咽,她便說“那不是給人吃的”,衣料應(yīng)該是粗糙了些,她說弟子服要將她整個人“打磨拋光”。 很顯然,這門內(nèi)大家都是被打磨拋光一遍的,卻沒人發(fā)表過如此高見。 但水家宴飲規(guī)格和徐千嶼衣裳的柔軟程度,他是親身體驗過的。 她不舒服,也很正常。 她罵歸罵,這離土之花,雖然看著清減了些,卻未見凋謝,反而神采奕奕。 徐千嶼又自顧自地罵起吃食來,她說自己吃了好幾日的土豆,玉米,還有沒放鹽的炒包心菜,從沒過過這樣的日子,正說著,感覺身旁的人忽而將她袖子一拉,拉到廊亭背處。 沈溯微伸出的掌心,有一枚冰皮月餅。 徐千嶼不禁看他一眼。 沈溯微掃了一眼冰皮月餅:“吃嗎?!?/br> 徐千嶼一見晶瑩剔透的冰皮月餅,恍若隔世。早上的包子根本不能果腹,此時早已饑腸轆轆,她拿起直接塞進口中:“吃?!?/br> 這吃相丟人,她立刻向四面探去。 此處雖在開敞處,卻有一叢花樹遮擋,很是隱蔽。沈溯微立在旁邊,位置竟不著意地將她身影擋住。 沈溯微專心捏著花樹上的一片葉子,也并沒有盯著她,叫她難堪:“別看了,沒人?!?/br> 不過話音落下不久,徐千嶼便從花樹縫隙中看到一個快步走來的人影。 那大約是個外門弟子,從背影認出了沈溯微,便要走近搭話。徐千嶼眼睛睜大,沈溯微已然感知身后來人,眼神一凝,袖中兩指相并,陡然一翻。 一道金光“咻”的一聲飛上天,劃了個弧線墜落在遠處的樹叢里,那弟子嚇了一跳,頓時轉(zhuǎn)身,向背后跑去。 沈溯微低頭一瞥,見徐千嶼剛才竟嚇得一口將剩下的月餅全部塞進嘴里,此時雪腮鼓鼓的,說不出話,不勝狼狽,惱恨地看了他一眼。 “……” 徐千嶼覺得師兄看她的眼神也有些不高興。 你憑什么不高興?她又一瞪。 沈溯微也不擋她了,直接撩擺坐在了廊中,淡道:“他過不來的?!?/br> 沈溯微這等放松自信的姿態(tài)影響了她,徐千嶼也走過去,跨一步騎坐在長廊石凳上,慢慢吞咽。 吃月餅時,她想到,前世每逢師兄叫她出門,都會提早一刻鐘叫她,這一刻鐘,是留待路上遇到的緊急情況。 待她吃完了,沈溯微遞她一只帕子,并沒有催她起身。 用的果然是那一刻鐘的時間。 徐千嶼便問道:“沈仙君,請教你,使用武器的時候,怎么樣能做到手眼合一呢?” 她問得比較寬泛,還想再說明一下,沈溯微已經(jīng)聽懂了。 他側(cè)頭沉思一下,道:“身為凡人,手眼無法合一。只能憑感覺?!?/br> 這跟蔑婆婆說的“手感”倒是異曲同工之妙。 “那怎么樣有感覺?” “多練?!?/br> 卻也跟蔑婆婆說得分毫不差,可見武者到了一定等級,經(jīng)驗感受大都是相通的。 沈溯微覺察出徐千嶼身上靈力耗損嚴重,不知道她是專心致志砍禁制砍的,還是去干了什么別的。 他并不問她,也不干涉她做什么,只回答她問的。 “若你想練的話?!彼f,“你可以將白絹分成數(shù)份,將眼睛蒙起來,以木棍蘸上胭脂,出手向格子里點畫。再睜開眼睛,看偏移的距離,便大致有所把握。記住這段距離,反復(fù)調(diào)整,出手時抹去它。” 徐千嶼專注地聽,覺得這個法子倒很是實用,回去可以試試。 沈溯微這般說著,想的卻是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小兒一雙瞳孔散著,手握一片碎瓷,倚墻而坐,靜待殺氣。 身下,滿地胭脂樣的干涸血跡。 “然后你可以刺些輕的,動的東西,紙鳶一類。你會聽得風聲,判斷來處,再點上胭脂,睜眼看看?!?/br> 然后聽得風聲,判斷來處,待得近身,一招斃命。 眼睫上迸濺的血珠,一滴一滴向下滴落。 只需聽,是痛苦喘息,是如風箱漏氣,還是自此無聲,便知出手輕重,偏移幾分。 “練上千遍萬遍?!?/br> 只有一次機會。 要么割斷對方的喉管,要么命絕今日。 “便逐漸可以手眼合一了?!?/br> 慢慢便不需要眼睛看,全刻在骨子里。 沈溯微忽然抬眼看她:“時間到了?!?/br> 徐千嶼正聽得專心,有些惋惜。 “走吧?!彼呀?jīng)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