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藏鷺 第36節(jié)
然后就聽到傅懷硯輕描淡寫地開口道:“但還有個更珍寶的,所以自然也算不得什么了?!?/br> 明楹緩慢地眨了兩下眼睛。 隨后又嗯了聲。 還挺敷衍。 傅懷硯俯身,看她此時的樣子,問道:“很難受?” 其實他不問起來還好,畢竟也只是尋常風寒,覺得有一點兒腦中發(fā)脹腳步虛浮而已。 但是被他問及的時候,卻不知道為什么,明楹喉中的澀意明顯,就連面前的人都好像帶了一層虛影。 大概是沒想到他會察覺到。 大概是自己細微的情緒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 可這個人,卻分明是她名義上的皇兄,顯帝的兒子,是日后要繼承大統(tǒng)的儲君。 明楹遲滯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還是輕聲道:“還好?!?/br> 傅懷硯手指抵在她的肩側(cè),點了兩下,殿中一時寂靜以后,他看著明楹道:“第二次了。” 他看著明楹此時因為風寒而顯得有點兒緋意的耳后,語氣中帶著幾不可見的無奈:“……小騙子?!?/br> 明楹后知后覺地想明白,原來他是說自己連著兩次騙了他的事情。 她想了片刻,還是想要補救一下,用手比了一下,“只是一點點。” 傅懷硯低眼與她對視,明楹倏然發(fā)覺自己這樣實在是有些失妥當,又將自己的手指收回去。 卻驀地聽他緩聲笑了下。 明楹自己并沒有察覺,但她現(xiàn)在雙瞳漉漉,看向別人的時候顯出尋常沒有的濕濡。 格外好欺負的模樣。 傅懷硯起身,將帕子用水浸濕,抬手覆在明楹的額頭上。 隨后他朝著門外道:“川柏?!?/br> 川柏很快應聲。 “去太醫(yī)院去尋宋醫(yī)正?!?/br> 川柏有點兒沒想到,停頓了片刻才回道:“是。” 其實也只是一點兒風寒而已,遠遠談不上要去找太醫(yī)的程度。 明楹雖然知曉傅懷硯找的那個醫(yī)正應當是值得信賴的,但是她畢竟是出現(xiàn)在東宮,難免還是會覺得有點兒擔心。 但她想到之前對上傅懷硯時他不容置喙的神色,思忖片刻,還是沒有出聲。 傅懷硯抬手將她額頭上的帕子取下又換了一次,姿態(tài)從容不迫,手指在她的額頭上又抵了抵。 恰在這個時候,門外剛巧傳來動靜。 有人在殿外輕叩了叩門,“殿下。” 明楹原本以為是醫(yī)正前來,但很快就反應過來并不是。 她雖然頭腦發(fā)脹,反應也很遲鈍,但是卻很清楚地分辨出,現(xiàn)在這個在門外的人,聲音并不是之前川柏的聲音。 況且聽門外的動靜,好似也只是一個人。 傅懷硯低著眼,嗯了聲。 門外的人回稟道:“皇后娘娘身邊的嬤嬤方才來了一次東宮。今日霍都尉前來坤儀殿,是為了霍小將軍的婚事而來?!?/br> 明楹聽到這句話以后,原本稍微有點兒混沌的腦海驟然清醒了很多。 她抬眼,恰好對上傅懷硯低下來的視線。 他倒是尋常那般平靜無波的姿態(tài),手中拿著帕子,慢條斯理地放在明楹的額頭上。 門外的人絲毫沒有察覺到什么異樣,接著稟告道:“霍都尉今日在坤儀殿中說霍氏二郎已有心儀的人,所以他此番斗膽前往坤儀殿,是想為霍小將軍求娶從前的十一公主,現(xiàn)今的明氏嫡女,明楹。” 殿中一片寂靜。 明楹的確是一直都想要嫁出宮外不假,但是……至少現(xiàn)在不行。 她與傅懷硯之間還沒有了斷,之前前去東宮,他既有戒律,牽扯未斷,不可能輕易地讓自己離開。 她確實之前存了心思想要在霍離征的心中留下印象,她對別人的情緒一向都知曉得分明,她大概知曉那位霍小將軍對自己應當是有好感的。 但是她也沒想到,不過寥寥數(shù)面,這位小將軍就上坤儀殿求娶。 再者,退一萬步說,自己當初與霍離征見面的時候,也沒有預料到后來會與傅懷硯有更深的牽扯。 明楹手指縮了一下,下意識抬眼看傅懷硯的反應。 只看到他好似并沒有在意方才傳到自己耳邊的話,用干凈的帕子擦拭自己手指上的水漬,只隨意朝著門外的人回道:“孤知曉了。” 作者有話說: 杳杳以為的傅狗:= = 實際上的傅狗:t t 紅包~ 第32章 殿外的人退走, 殿中空寂無聲。 明楹一直覺得別人的情緒對自己而言都是無所遁形,只唯獨面前的人。 她很少看出來他的情緒,除非是他自己想展露出來的。 而她的所有細微感知卻又為他掌控, 這種被人看透的感覺讓她下意識地想要退避。 傅懷硯沒出聲, 只是用巾帕擦拭著自己的手指, 連視線都沒有落在她身上。 殿中連滴漏之聲都清晰可聞。 片刻后,傅懷硯將方才的巾帕放在一旁的桌案上,手上的經(jīng)絡都分明。 他緩步走到明楹面前,抬手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 輕聲問道:“好些了嗎?” 明楹有點兒沒想到他的第一句話是這個,倏而沒反應過來。 待意識到他問的是什么以后, 才點了點頭。 傅懷硯沒多說什么,“那皇妹便在這里等宋醫(yī)正過來吧。” 說罷就大概并無與她多說什么的意思,回到書桌旁處理起了方才的政務, 書房之中有整整幾摞的奏折, 他大多處理得很快, 細微的奏折摩挲聲接連不斷。 明楹因為那個人的話而心緒想得遠了些。 她思索了片刻, 突然想到了一個很關鍵的事情。 明楹看向此時坐在案前的傅懷硯,小聲問道:“……皇兄身上的戒律, 只在朔望嗎?” 傅懷硯筆下頓住,奏折上洇開了一團墨漬。 其實他也并未如何細看,今日的奏折還沒有經(jīng)過身邊長隨的手, 有些是毫無意義的問候春安,他也只是隨意地掃過幾眼就寫了個閱。 這種事情其實原本輪不到他來做,甚至這樣的奏折根本不會到他的手里, 只是他現(xiàn)在心緒繁雜, 一想到霍氏所謂的求娶, 更是難免心中郁結(jié)。 也只能找些事情來勉強壓一壓。 他知曉明楹染了風寒,難免孱弱,并不想多說什么。 卻沒想到,明楹現(xiàn)在突然問出口的這句話。 傅懷硯聽到明楹的話,面不改色地將手中洇了墨漬的奏折丟在一旁。 眼中卻又壓著晦澀不清的情緒。 傅懷硯抬步走進,手撐在圈椅之后,靠在明楹身側(cè):“皇妹是想問什么?” 他比誰都知道答案。 霍氏提親,她必然更想與自己斷開牽連,先前他所謂的戒律在身也不過只是朔望。 現(xiàn)在已過望日,她想要早點處理干凈也尋常。 傅懷硯的手撐在圈椅之上,手上的經(jīng)絡隱隱浮現(xiàn)。 他低眼對上明楹的視線,看到她因為風寒而顯得孱弱的模樣,對上她帶著濛濛濕濡的瞳仁。 “皇妹現(xiàn)在還有風寒在身,”他笑了聲,手指在圈椅之上輕輕叩擊了幾下,“急什么?!?/br> 他的手指繞著明楹的發(fā)尾,帶著來路不明的攻擊性。 傅懷硯此時幾近將她半圈在懷中,身上淡淡的檀香味籠罩在她全部的感知之中。 恰好在這個時候,殿外傳來叩門聲,川柏的聲音平靜無波:“殿下。宋醫(yī)正已經(jīng)在門外候著了?!?/br> 不過隔著一扇薄薄的檀木門,殿中的他們姿態(tài)曖昧,是不容世人的私情。 他俯身在她耳側(cè),好似當真是情人之間的低喃。 川柏見殿中許久都未曾有人應聲,遲疑了片刻,又問道:“殿下?” 明楹拽了一下他的袍角,輕聲提醒他道:“皇兄?!?/br> 分明是喚作兄長的稱謂,卻又因為此時的旖旎,帶上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殿中甚至可以看到殿門上晃動的人影,好似是那位宋醫(yī)正問了一句什么,川柏也不甚知曉,只能搖了搖頭。 傅懷硯的手指在明楹的唇上輕碰了一下,告誡道:“孤之前就告誡過皇妹,孤從來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所以——” “沒有下次?!?/br> 他整好明楹方才顯得有點兒皺的衣裙,語氣很淡地補充道:“孤的自制力,沒有皇妹想的那么好。” 傅懷硯說完這句話以后就起身,面上看不出方才與她姿態(tài)曖昧的任何端倪。 對著殿外道:“進?!?/br> 川柏在殿外等了許久,也不知曉里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大概能猜測到傅懷硯還在其中,但是為什么卻又不應聲,卻猜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