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藏鷺 第32節(jié)
“皇妹與孤是兄妹,即便是同行也尋常?!?/br> 他松了手,依然是從前那般冷清到高高在上的模樣,“皇妹怕什么?!?/br> 不遠處傳來腳步聲,明楹站在傅懷硯身邊,只看到從拐角處走出一個身穿淡黃色襦裙的貴女,行走時不動半分衣裙,儼然是出身于上京城的名門貴女才有的儀態(tài),云鬢旁邊簪了一只素凈的白玉簪。 明楹雖然甚少出宮門,也甚少與宮外人往來,但是畢竟之前那場宮宴,也被領(lǐng)著見了不少人。 她素來記憶極好,所以即便只是一面之緣,也一下子就認出來面前的人是誰。 出身宋氏的嫡長女宋湘儀,出身顯貴,家中姑母現(xiàn)今是宮中貴妃,父親是從二品光祿大夫,雖然只是一個散職,但宋氏是上京百年的簪纓世家,地位尊崇,比起潁川明氏還要更勝一籌,是上京城中當之無愧的世家。 宋湘儀出身高貴,是名門之后,家中父親又只是一個散職,并未手握兵權(quán)。 傅瑤在之前明楹還未參加宮宴的時候,曾經(jīng)就與她說過,若是可以的話,一定要與這位宋家的嫡長女打好關(guān)系。 原因無他,只因為這位宋家小姐,極有可能是未來的太子妃。 顯帝前些時候就因為中風而臥床不起,身子也并不康健,傅懷硯作為東宮太子,自然是眾人想要打好關(guān)系的對象。 只是這位太子殿下素來情緒淡淡,看不出什么喜怒,與誰都是不逾矩的妥當,也實在是有些不好接近。 而宋湘儀則是京中素有聲名的貴女,父親并不是武職,各種條件都極為適合嫁入東宮。 所以傅瑤想著與宋湘儀打好關(guān)系也是有著這般打算。 畢竟若是日后宋湘儀當真能成為中宮皇后,能與未來的皇后打好關(guān)系,怎么都算不得是壞事。 宋湘儀看著面前的人稍顯詫異,隨后很快就躬身行禮道:“太子殿下?!?/br> 傅懷硯嗯了一聲。 宋湘儀看了看站在傅懷硯身邊的人,似乎是有些眼熟,又有些不確定,遲疑了片刻輕聲問道:“殿下身邊的是……” 她歉意地朝著明楹笑了笑,“臣女并不常出入宮闈,是以有些不識得姑娘,還請恕罪?!?/br> 這位宋氏長女的確是性情溫婉,儀態(tài)大方,很容易就能讓人生出好感來。 明楹回禮,道:“宋姑娘不必自咎,我是從前在宮中排行十一的公主,前些時候認回了明氏,尋常也并不出門見客往來,宋姑娘不識得也是尋常?!?/br> 宋湘儀面色帶著一點兒訝然,隨后笑著對明楹道:“多怪我記性實在是不好,原來是明姑娘,之前在宮宴分明見過,我就說為什么好似有些面善?!?/br> 她稍頓了頓,看了一下在旁不辨喜怒的傅懷硯,問道:“明姑娘今日與太子殿下這是……” 明楹想了片刻,回道:“我與皇兄恰好從明宣殿前遇見,皇兄品行高潔,為人親善,恰好東宮與春蕪殿也有一段順路,就與我同行了一段。” 宋湘儀了然地點了點頭,“太子殿下確實是難得一見的德行有加,即便臣女身在宮外,也是一直都有所聽聞?!?/br> 傅懷硯與明楹留有一些間隙,他聽到明楹的話,雖然并未出聲,但是明楹卻能很清楚的感知到。 他在笑。 明楹不知道應(yīng)當如何接宋湘儀的話,也只是點了點頭。 其實這樣也好,至少自己必然不會斷了傅懷硯的姻緣,宋湘儀無論是方方面面都挑不出什么錯處,若是傅懷硯日后娶了正妻,自然也顧及不上自己,不會再想與自己有什么糾纏。 宋湘儀轉(zhuǎn)向傅懷硯,輕聲細語道:“太子殿下,臣女前些時候曾在宮外見到過殿下,是前去處理公務(wù)的嗎?” 她稍頓了頓,“因為街道上人來人往,臣女不便前去行禮,還望殿下見諒?!?/br> 傅懷硯語氣很淡,“虛禮就免了。況且涉及要務(wù),不便過多透露?!?/br> 宋湘儀其實并不常與這位太子殿下對話,聽到他的話的時候手中的帕子輕輕顫動了一下,隨后恭聲道:“是臣女失言,還望殿下恕罪?!?/br> 傅懷硯手中的檀珠滑了滑,不置可否。 宋湘儀想了片刻,還是鼓起勇氣開口道:“臣女今日進宮是前去探望姑母的,帶了一些宋家府上重金從東境聘請過來的點心師傅做的糕點,殿下若是不嫌棄,不若也嘗嘗?” 原本跟在宋湘儀身邊的幾個小丫鬟皆是低眉垂目,聽到宋湘儀的話后連忙上前,將自己手中的托盤呈上。 只看到木質(zhì)的托盤上分別放著幾個精巧的食盒,雖然并未打開,就可以聞到空中絲絲縷縷的甜香味。 傅懷硯看了看面前的人,許久都未出聲。 宋湘儀有點兒不好意思,耳后紅了紅,輕聲問道:“臣女是說錯什么了嗎?” 傅懷硯稍低了一下眼,“你是宋氏女?” “啊,”宋湘儀有點兒沒明白,還是依言道:“回殿下,臣女的確是出身宋氏,光祿大夫宋諺之女宋湘儀?!?/br> 傅懷硯姿態(tài)疏朗,“孤素來不喜甜食,多謝好意。不過剛巧今日遇見了宋姑娘……那就勞煩宋姑娘今日回去的時候也記得替孤告知你的父親一聲,若是宋氏身有余錢的話,不若捐些到邊關(guān)去?!?/br> 他說完這些話就禮節(jié)性地朝著宋湘儀點了點頭,“孤還有事,先行一步了?!?/br> 宋湘儀頓時愣在原地,聽到傅懷硯剛剛的話,縱然是素來儀態(tài)極好,面上帶著不敢置信的神色。 她本意無非是想要與這位太子殿下稍微近些,能單獨遇到傅懷硯的機會并不多,這位至今尚未娶妃的太子殿下一直都是京中貴女的意中人。 畢竟他出身高貴不談,就連相貌都是為人可見的出挑。 可是宋湘儀沒想到,傅懷硯今日遇見她,居然是讓宋家捐錢前去邊關(guān)。 邊關(guān)戰(zhàn)事吃緊并不是稀罕事,雖有霍家鎮(zhèn)守,可是糧草弩甲還是會有短缺,加之運送的官員層層克扣,這些宋湘儀也有所耳聞。 宋氏雖然家底豐厚,但是邊關(guān)的事情是個無底洞,若是捐了,自家的境況難免會有縮減,任是誰都未必會愿意。 況且宋氏作風向來奢靡,吃穿用度什么都是最好的,一大家子每日的銀錢都不是什么小數(shù)目。 她不過只是示好兩句,誰能想到傅懷硯輕描淡寫地說出捐錢這番話! 退一步說,縱然捐錢是小事,但是捐多少,怎么捐,這都是人情世故。 傅懷硯現(xiàn)在掌控生殺大權(quán),宋氏必然不會想做出頭鳥,她不過就是隨意的一句話,誰能想到惹出這么個大麻煩。 宋湘儀面上的笑稍微垮了下去,但還是極為有禮的朝他行禮:“殿下慢走。” 傅懷硯剛剛走出幾步,看到明楹還不動聲色地站在原地。 “皇妹,”他稍微垂了垂眼,“過來?!?/br> 明楹頓在原地片刻,還是很快地跟上他的身邊。 傅懷硯沒有再看宋湘儀,抬步離開。 明楹跟在傅懷硯的身后,一直看到宋湘儀的背影遠去,才輕聲道:“這位宋姑娘,好像被皇兄嚇到了?!?/br> “不過是捐些錢財而已,算什么嚇到?!?/br> 傅懷硯笑了聲,又轉(zhuǎn)而問道:“那皇妹呢?” 他這話說得雖然輕描淡寫,但是能讓宋氏嫡長女嚇到的,必然是一筆數(shù)額極為龐大的財產(chǎn)。 宋氏雖然闊綽,但是被東宮的人盯上,怎么都要掉一塊肥rou的,說不心疼肯定是假的。 雖然對于這些煊赫的世家來說,其實也傷不了根基,至多有段時間稍微節(jié)制些罷了。 不過比起這些,明楹更為關(guān)心的是,傅懷硯說的是撥款前往邊關(guān),不知曉邊關(guān)是不是如他所說的這般吃緊。 明楹思忖片刻以后抬眼,回道:“皇兄又不圖我錢財。” 他轉(zhuǎn)而問道:“那皇妹覺得,孤圖什么?” 傅懷硯頓步,手指在她的發(fā)梢繞了繞,“嗯?” 明楹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話。 她倒是寧愿他是貪圖自己的錢財,也好過現(xiàn)在進退不得,全然被他掌控著情緒。 明楹抬眼對上他的視線,沉默了一會兒才別開視線,很輕聲地道:“……貪圖色-欲?!?/br> 她后面兩個字很快地劃過,聲音也很輕。 傅懷硯聞言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下。 明楹想了片刻,又很認真地用手指點了點傅懷硯手腕上的檀珠,“皇兄,若是要修行的話,還是要好好清修為好,色-欲嗔癡都應(yīng)該戒斷,皇兄既然有戒律在身,也闔該少想些諸如此類的事情,影響心境?!?/br> 傅懷硯傾身,撥弄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檀珠。 “那皇妹說怎么辦才好?!?/br> 他看著明楹,“孤偏偏就是,色令智昏。” 作者有話說: 家里人好像陽了,有點擔心,晚啦,紅包~ 大家也注意防護! 身體最重要,可以的話,最好還是未雨綢繆!祝大家都能平安健康~ 第29章 色令智昏。 他說得絲毫不以為恥, 好似自己為色所迷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明楹想了一會兒,才悶聲道:“色令智昏,是昏君所為?!?/br> 傅懷硯因她這樣正經(jīng)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下, 手指曲起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 “那皇妹現(xiàn)在算什么……共犯?” 他此時隨意流露出來的親昵不似作偽, 好像他們之間并不是什么所謂的兄妹,確實只是一對尋常的情人。 明楹因自己剛剛想到的措辭而倏然一驚,手指幾不可見地細微縮了一下,隨后有些生硬地別開與他的視線。 她稍低著眼, “昨日有些沒有歇息好,今日多謝皇兄前來解圍, 若是皇兄現(xiàn)在沒有要事的話,我就先回殿了?!?/br> 傅懷硯了然地看著她,手指輕輕碰上她的眼下。 其實并不算是很明顯, 只是眼下帶著一點點的倦色, 他的指腹輕輕壓過, “怎么?;拭米蛉者@般徹夜難眠嗎?” 說是徹夜難眠, 也并不算是妥當。 明楹雖然一夜都未曾做夢,但其實睡得也不算是踏實, 總覺得片刻之前的抵死纏綿好似一場荒誕的夢境。 況且那些潮動實在陌生。 她從前那晚畢竟是在意識不清中度過的,縱然是有過一些片段,很細微的感知, 還有天際的火樹銀花,終歸也只是模糊而不真切的記憶罷了。 但是昨日,她卻是很清醒地感受到那些陌生的觸感, 感受到他手指抵進自己指間的不容置喙。 她素來不知曉風月事, 為數(shù)不多的經(jīng)驗, 只能是從話本里一言帶過的幾句,哪能那般容易地平復(fù)。 明楹面色仍然平靜,聲線平穩(wěn),回道:“只是因為昨日回殿的時候有些晚了,已至夤夜,我素來淺眠,是以才有些沒有睡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