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橘子 第36節(jié)
他點開譚落分享的鏈接,從微信跳轉至app,一個少女心過于泛濫的粉色ui界面出現(xiàn)在他手機上。池傾陽快被這死亡芭比粉閃瞎了,眉梢不自然地抽動。 譚落手忙腳亂:“呃,這個界面怎么回事……我換個背景。” 粉紅色消失不見,換成了清新的薄荷色。在這個界面里,兩人的頭像被一條形似心電圖的折線相連,那道線目前靜止不動。 折騰半天,池傾陽催了她一嘴:“是不是可以唱了?” “馬上,我找找那首歌的伴奏?!?/br> 譚落在曲庫里搜索《心墻》,挑了個原版伴奏,在旋律奏響前按下暫停鍵。她突然緊張起來,手都在發(fā)抖。 她清了清嗓子,嚴正警告:“不準笑,否則我就不唱了。” “沒人笑你?!?/br> 她做了幾個深呼吸,慢慢點下播放按鈕,隨著旋律緩緩響起,連接兩人頭像的那條線也開始配合旋律跳動。 “一個人,眺望碧海和藍天。在心里面,那抹灰就淡一些……” 譚落閉著眼睛唱歌。這首歌她聽了無數遍,歌詞爛熟于心。 不知為什么,她唱著唱著,竟然感覺自己坐在了清晨的65路公交車,從溪橋北站到青坪實驗中學站,那是她最熟悉的路線。 她仿佛看到池傾陽和她坐在最后一排,車上除了司機就只有他們兩個。 這首曲子的音不算高,譚落沒有完全開嗓,每個音也能唱準。 進入副歌部分前,她巧妙地處理了氣音:“你的心有一道墻,但我發(fā)現(xiàn)一扇窗,偶爾透出,一絲暖暖的微光。” 她努力克制著顫抖,往下唱道:“就算你有一道墻,我的愛會攀上窗臺盛放。打開窗你會看到,悲傷融化?!?/br> 幻覺里的公交車即將抵達目的地。 池傾陽枕著她的肩膀,不愿起來。 譚落睜開眼,猛地按下暫停鍵,甩了甩腦袋,把這曖昧的幻象從腦海里驅趕出去。 她搓了搓熱乎乎的紅耳朵,有點結巴:“可、可以了,就唱這么多,后邊不會?!?/br> 她也不是不會,只是不想唱了。 就她現(xiàn)在這狀態(tài),聲帶都在發(fā)抖,再唱下去肯定跑調跑得沒邊。 譚落屏住呼吸,靜靜等了幾秒。 耳機那邊的人一言不發(fā),掉線了似的。 她突然羞恥,還很生氣:“你到底有沒有聽?” “在聽,”池傾陽的嗓音異常溫柔,“稍等一下?!?/br> 他那邊敲得噼里啪啦,譚落問:“你在干嘛?” “我錄了音,我要設置成起床鈴聲。”他把這通saocao作說得合情合理。 譚落白皙的臉黑成一塊蜂窩煤:“你是不是有?。俊?/br> “你管我?”男生語氣上揚,多少有些jian計得逞的味道。 她深感失算,氣得暴打了一頓枕頭:“干嘛故意惡心人?嫌我唱歌難聽倒是別讓我唱啊?!?/br> “你好奇怪,我怎么就惡心你了?”池傾陽不理解她的腦回路,“你要是唱得難聽,我為什么要設置成鬧鈴?我可不喜歡自虐?!?/br> 譚落悶在枕頭里,臉頰鼓成一只河豚,這只河豚被蒸熟了,撒上辣椒面,紅彤彤的。 池傾陽說:“你唱歌很好聽,我說真的?!彼穆曇舯扔鹈€輕,卻格外誠摯。 “你發(fā)誓,不給別人聽。”這是譚落最后的掙扎了,“不準給江澈聽哦?!?/br> “我才不給他聽,”池傾陽默了兩秒,揶揄道,“我說,你為什么老是想著他?” “沒有啊?我只是怕你傳播我的黑歷史,誰讓你們關系好?!?/br> 江澈又和王翠星走得那么近,萬一傳到王翠星那,這位八卦大王隨便嚷嚷兩嗓子,她的黑歷史很可能會滿天飛。 那場面,譚落光是想想就要原地去世。 不料,池傾陽壓根不相信她的解釋,還冷笑了一聲:“呵……怎么聽都像借口?!?/br> 譚落和他講不清楚,破罐子破摔:“我寫作業(yè)了,不跟你廢話?!?/br> “說兩句還心虛了?!?/br> “愛信不信……”她嘟囔著,“掛了,你早點休息?!?/br> 語音通話就此中斷。 池傾陽出神地盯著那個提示。 通話時長:13:06。 他想,這13分鐘如果能過得再慢一點該多好。 他平躺在床,閉上眼,手肘彎曲,小臂壓在額前,雙唇微啟,一絲呵嘆從中吐露。 池傾陽慢慢揪起胸口的衣料,手指逐漸用力。 心臟一點也不聽話,胡亂躁動著,過了很久都冷靜不下來。 耳機里,譚落剛才唱的半首歌一次又一次地循環(huán)。 他聽著聽著,嘴角無意識地浮現(xiàn)出笑意。 然而,剎那間,耳邊不由自主地響起了那句話: 別給江澈聽哦。 池傾陽的手捏成拳,難以控制的酸楚腐蝕著五臟六腑,他快要被挖空了。 他使勁翻了個身,面對墻壁,蜷起了身體。 嘖。 真煩。 譚落這兩天為家長會犯愁,頭發(fā)狂掉。 請專業(yè)演員實在太貴了,斥巨資雇傭一位假mama給自己開家長會,她舍不得這錢。 她也想過,不然硬剛算了,李睿要家長來,她偏偏不叫來,李睿應該也不會拿她怎么樣。 可她又擔心李睿動真格,非得讓她爹或她媽出現(xiàn)在學校怎么辦? 不行,還是得想個辦法。 這天,譚落在刷短視頻。她平常不刷這玩意,最近是為了找演員才下載了好幾個短視頻app。 有個用戶從茫茫人海中殺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此人自稱趙姐,大概有四五十歲,她經常用衛(wèi)生紙啊,塑料袋啊之類隨處可得的東西改造出古裝劇造型,自導自演拍段子。 譚落是從“附近的人”里找到她的。 趙姐沒幾個觀眾,點贊數寥寥幾十。她自己說了,單純是喜歡演戲,不在乎有沒有人看。 譚落忽然動了心思。 這位趙姐,介不介意扮演她的親戚呢? 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她發(fā)私信咨詢了兩句,編了個故事,說自己的父母都在國外,沒空來南琊市開家長會,但是老師又強制父母到場,她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希望趙姐能扮演她媽。 要是不愿意演媽,演親姐也成。 好商量。 趙姐很快回復了,要求見面詳聊,見面地點是青中附近的一條商業(yè)街,坐公交兩站遠。 周四中午,一下課,譚落拔腿就往樓下沖。 還沒跑到一樓,池傾陽揪緊她的后衣領把她截住了:“你今天吃飯這么積極?” “我不是去食堂,”譚落撲騰著想要掙開他,“別煩……我趕時間。” 池傾陽揪得更使勁了,一雙眼狡黠地看著她:“大中午的你上哪去?” “約了人見面?!?/br> 池傾陽愣了半秒鐘,譚落趁機拍掉他的手,一溜煙,兔子似的跑遠了。池傾陽注視著她一路狂奔,直沖向校門口。 “老池,你等我一會兒啊……”江澈有氣無力的聲音從二樓飄下來。 臨下課,他被老師按住,又遭受了一通辱罵。 由于期中考大翻車,江澈的父母直接炸了,在家罵完兒子,罵不夠,又打電話把老師罵了一通,說他們沒教好,導致江澈一躍成為眾矢之的,成為所有老師重點盯防的問題學生。 江澈腳步虛浮,鬼一樣晃到一樓,掛在朋友身上:“我說咱中午能吃點好的嗎?兄弟要死了……” “成,”池傾陽指了指校門的方向,“出去吃?說不定能看見好戲?!?/br> 江澈同意,但是他沒聽懂后半句:“什么好戲?” 譚落在公交站等了將近十分鐘才上車,她坐在側面的空位,忐忑不安,滿腦子都想著一會兒怎么和趙姐溝通,完全沒注意到后面有一輛鬼鬼祟祟的出租。 這輛出租車和那些成日在市區(qū)里上演生死時速的車輛不同。它跟著公交車后邊,亦步亦趨,不緊不慢,公交車減速,它也跟著減速,絕不超車。 在出租車后排,池傾陽和江澈伏低了身子,生怕譚落無意間回過頭看見他倆。 司機兩眼放光:“放心,保證不跟丟!” 他跑了這么多年活,總算遇到這種跟蹤大戲啦! 新城廣場站到了,公交車的車門才開一條縫,譚落立馬側身蹦下去,往不遠處的星巴克跑去。 這家店很好找,她們約在店門口見面。 遠遠地,譚落認出趙姐,那人穿著一件紅色棉服坐在露天卡座區(qū)。 她慢下來,調整好呼吸,朝趙姐走過去。 “趙姐,你好?我是約您見面的那個。”譚落努力堆出一臉低三下四的笑,“姐,您要不要喝點什么?我去給您買。” 譚落自己都沒喝過星巴克,這里隨便一杯飲料就能削去她好幾天的伙食費。 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趙姐慢悠悠地抬眼,斜著她,很高傲地問:“就是你啊,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