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好亂。

    心跳……好快。

    煩死了。

    第二天一早，譚落聞見熟悉的墨水味道，睜開眼，看著房間里的天花板。

    稍稍動了下，衛(wèi)衣帽子卡著她的脖頸，不太舒服。她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昨晚她沒有換上睡衣。

    她記得自己在陪池傾陽看鬼片，至于后來發(fā)生了什么……她試著回憶了一下，不太能想得起來。

    最近兩周的學(xué)習(xí)生活太累人，她睡得昏天黑地，就算地震了都未必能把她震醒。

    譚落無意間瞟向書桌，她昨天放在那的卷子無影無蹤，肯定是被誰拿走了。

    手機(jī)震動，屏幕上跳出一條消息。

    [池傾陽：醒了吧，聽見你在動]

    [池傾陽：分?jǐn)?shù)我估完了]

    譚落瞬間清醒，敲字回他。

    [毛筆成精：怎么樣？]

    [池傾陽：導(dǎo)數(shù)大題第三問，答案算錯]

    [毛筆成精：我能做出第三問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好不好……]

    [池傾陽：這題跟我出給你的模擬題不是一模一樣？換個數(shù)字而已，算錯了說不過去吧]

    譚落聽到這里心涼了半截，她尋思這波肯定是考砸了。

    [毛筆成精：所以我是不是可以直接去二班了]

    [池傾陽：不至于，你數(shù)學(xué)考了121]

    譚落揉了揉眼睛，又一次確認(rèn)那個數(shù)字。

    121！

    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分?jǐn)?shù)！

    前所未有！歷史最高！

    譚落立刻化作氫氣球，飄得老高。

    [毛筆成精：我這次能不能前進(jìn)15名？]

    [池傾陽：15名不敢說，10名應(yīng)該沒問題]

    [池傾陽：主要是這次英語偏難，你有優(yōu)勢]

    她激動得想蹦跶。

    要不是念及這小紅樓太脆弱，她非得一蹦三尺高。

    [毛筆成精：池老師，您是神！]

    [池傾陽：過獎]

    又過了一會兒，江澈也醒了。他昨晚沒回去，留宿在池家。

    李奶奶拿出行軍床，幫他在池傾陽的臥室里加了個床位。

    大少爺從池傾陽口中得知譚落的分?jǐn)?shù)，叫得像一只土撥鼠，差點(diǎn)把老兩口嚇出心臟病。

    這一上午，江澈抱著手機(jī)問東問西，想和其他估了分的同學(xué)碰一碰，進(jìn)一步推測譚落的名次。

    重點(diǎn)班的老師判卷很快，明天必然見分曉。

    江澈在池家又賴了一整天，晚上十點(diǎn)多，江爸爸才派司機(jī)來接他回去。

    池傾陽都嫌他煩了，再不走要親自給他踹出去。

    譚落剛寫完作業(yè)，她本來準(zhǔn)備練練字，忽然想起有個快遞還在快遞柜里，于是穿衣服下樓。

    在玄關(guān)處，她撞見池傾陽在門口換鞋，他剛從外邊回來。

    “這么晚了還出去？”

    少年問著，剛脫下來的那只鞋又穿了回去。

    “你不也出去了。”

    “我去送江澈。”

    “我去取快遞?！?/br>
    她把兩只腳踩進(jìn)運(yùn)動鞋。譚落習(xí)慣把鞋帶系得松一點(diǎn)，這樣一來，穿鞋脫鞋都只需左右腳一蹬，節(jié)省時間。

    穿好鞋子，譚落低著頭從池傾陽身邊經(jīng)過。沒走幾步，對方的腳步聲很快從后方跟來。

    她停在院子門口，扭頭問：“你怎么又要出去？”

    “買飲料。”男生語氣冷淡，目不斜視，先她一步走出院門。

    二人一前一后，地面的影子都疊在一起。

    譚落在后頭打量起他的背影。比起去年，他的肩膀又寬闊了一些。

    他套著一件灰色毛線開衫，那件開衫是李淑芳親手織的，斷斷續(xù)續(xù)織了兩個月，趕在降溫前織好了。

    老太太年輕時開過裁縫店，手藝高超。她做的衣服，不論樣式還是質(zhì)量，絲毫不比那些上千塊的大牌子差。

    池傾陽不喜歡追逐潮流，在穿搭方面他很隨性。譚落覺得以他那種身材，就算把垃圾袋套在身上都不會難看，說不定還別有一番風(fēng)味。

    不知怎么了，今天這段路走得格外漫長。

    巷子也只有幾十米深，還很窄，僅容一車通行。這一片都算是南琊市的老城區(qū)，城建設(shè)施較為破舊。就連巷子里的路燈都明暗不定

    住在附近的基本都是本地人。像池問海一家，住了幾十年沒挪窩。

    鄰里之間知根知底，不用擔(dān)心遇到什么危險?？v使這路燈偶爾明明滅滅，大家也沒有怨言。

    譚落走到快遞柜這里了，小賣部還要再往前幾米。

    取快遞時，她故意慢吞吞，等到池傾陽拿著可樂往回走，她才關(guān)上快遞門，偽裝成剛剛?cè)⊥甑臉幼印?/br>
    池傾陽一邊喝飲料，一邊和她閑聊：“你買什么了？”

    “沒買東西，是上個月參加比賽發(fā)的證書?！?/br>
    他吹了聲口哨捧場：“不錯啊，又是金獎？”

    “嗯。”

    可是吧……怎么說呢。

    譚落對金獎沒興趣。

    她更關(guān)心能不能給點(diǎn)獎金。

    她曾經(jīng)做過一件事。就是把金牌拿到典當(dāng)鋪去，看看能換幾個錢。

    結(jié)果她這才知道，那堆獎牌里有80%都不是真金。剩下那些，大部分也只在表面鍍了一層薄薄的金子，克數(shù)輕得可憐，根本不值錢。

    從那以后，這堆獎牌在她眼中如同糞土。

    池傾陽又問：“你下個月是不是要去下江市比賽？”

    “對，怎么？”

    “幾號？”

    “應(yīng)該是十四、十五都在那。前一天比賽，后一天參觀。十三號晚上就得去了。”

    “我也要去，數(shù)學(xué)競賽在十五號?！?/br>
    譚落用力踩了一腳地上的葉子：“對哦……你還要和葉詩妤一起去?！?/br>
    這話說完，她自己都覺著酸。

    池傾陽駐足在原地，沉聲喚她：“譚落?！?/br>
    她也鬼使神差地停了下來，抱緊懷里的快遞盒，沒吭聲。

    身側(cè)的男生音色清亮，語調(diào)微微上揚(yáng)：“難不成你在吃醋？”

    這句話譚落耳熟：“你怎么學(xué)我說話?。可僮詰倭恕?/br>
    她稍稍提高了聲音：“我才不吃你的醋，別想太多?！?/br>
    “既然你也講過類似的話，那我們半斤八兩。”他非常泰然地說。

    譚落從善如流：“是是是……我承認(rèn)，我改?！?/br>
    池傾陽心情頗好的樣子。他捏扁了空罐，投進(jìn)垃圾桶，而后雙手交疊墊在后腦，身體舒展。

    風(fēng)變大了不少，卷起落葉，吹落枯葉，嘯得嘹亮，蓋過他們沒營養(yǎng)的拌嘴聲。

    譚落冷得發(fā)抖，她的外套太薄，冷風(fēng)輕而易舉地鉆了進(jìn)去，卷走最后一絲熱量。

    池傾陽注意到她抱緊了身體，于是往她前面多走了幾步，擋住迎面吹來的寒風(fēng)。

    少年一腔熱血，身體永遠(yuǎn)是暖的。

    臨近家門口時，那人突然說：“我對葉詩妤沒興趣。如果不是要比賽，我不會跟她說話的?！?/br>
    譚落眼瞳微顫。

    她不太明白池傾陽干嘛突然說這些，仿佛怕她誤會，在和她解釋。

    可是，有什么好解釋呢？

    不管他跟誰說話，都是他的自由。

    池傾陽斜楞她：“王翠星不是說過嗎？沈文昊暗戀她很久了。”

    譚落沉默了兩秒。

    好吧……原來是這個意思。

    不跟葉詩妤說話，是怕沈文昊誤會，而不是怕她誤會。

    她的思緒到處云游，沒發(fā)現(xiàn)走在前邊的男生陡然停住。譚落一個不注意，差點(diǎn)撞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