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說你三更逝 第84節(jié)
歲杳偏頭去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 陸樞行輕哼一聲,“不僅如此,我還知道, 那幫雜碎在宴會上擄走了一幫小雜碎, 想要借此行為逼迫正道讓權(quán)。最后小雜碎們?nèi)懒恕?,看他們狗咬? 真是痛快?!?/br> 歲杳沉默了一瞬, “所以之前,你是因為知道這件事,才一再阻止我來秋月宴的?” 魔頭也沉默下來。 出乎意料的,陸樞行并沒有表現(xiàn)出一副惱羞成怒的樣子, 嘴硬嚷嚷著什么“少自作多情了”之類的話語。他在月色下偏過頭看向歲杳, 那雙猩紅色的眼睛仿佛將流淌月光也染紅, 將兩人籠罩在血月的詭譎色彩下。 他并沒有正面回答這句話,只是看著歲杳開口道:“你知道那些魔修是怎么進(jìn)入秋月宴的嗎?” “怎么?” ——“只是簡單的偽裝或是奪舍他人,在人群中待的時間久了遲早會露餡,所以,他們選擇了一種更為便捷的手段?!?/br> 陸樞行的聲音像是蒙上了一層霧,聽得有些不真切。 “魔修們,屠了一整個宗族的人,上至家主管事,下至打雜仆役,無一幸免。他們在殷虛界的接壤邊境鑿了一座巨大的墳場,所有化尸水解決或解決不了的殘肢都扔在那里面,堆積成了小山。然后,他們‘取代’了這個家族,成為秋月宴上的一部分。” “……” 歲杳無聲望了他一會,雖然她也想到了這一層,但到底只是猜想。 陸樞行短促地嗤笑一聲,那笑意不達(dá)眼底。 “怕了嗎?”他語氣中倒是沒什么輕視的意味,只是多了幾分自嘲,“你知不知道,埋在殷虛界地底的尸骨腐臭發(fā)酵到整個宴席都能聞見……而我當(dāng)年殺的人,比這只增不減?!?/br> 他看著歲杳,突然咧開嘴角笑了起來。 “我親手屠了陸家的時候,他們流出的血堆積著足足淹到了小腿的位置,在那之后,離難界、東璃派、魔域、正道……如果你親眼看見那個時候的場景,現(xiàn)在肯定不會這樣同我說話的?!?/br> 陸樞行肩膀顫抖著,從一開始的嗤笑,轉(zhuǎn)變?yōu)椴B(tài)的狂笑。 歲杳抬手在二人身側(cè)籠下一個隔音屏障,免得到時候魔修來敲陸其鳴的房門,結(jié)果被發(fā)病的魔頭嚇得又跑回去。 她平靜注視著陸樞行的眼神,他眼珠子仿佛要滲出血來,嘴角牽起的笑容愈發(fā)猙獰。 “快跑吧,趁著現(xiàn)在還在中轉(zhuǎn)區(qū)?!彼呅厗÷暢鴼q杳道:“去找那狗雜碎管家,或者等白天去求你那好師兄,讓他們帶你走,離這個鬼地方越遠(yuǎn)越好?!?/br> “跑得遠(yuǎn)遠(yuǎn)的……對,越遠(yuǎn)越好。” 陸樞行笑夠了,抖著肩膀垂下頭來,一向被束得整齊的發(fā)冠不知甩到了何處去,有些凌亂的發(fā)就這樣垂墜下來,半遮住他臉上的神情。 他的話語邏輯也顛三倒四的,要不是足夠了解,還真跟不上突然轉(zhuǎn)變的話題。 “魔修、殷虛界……算什么……整個魔域加起來犯下的罪孽,都不及我一個人多?!?/br> “……” 歲杳蹲在原地等了一會,直到他徹底不說話了,掀起眼皮望了望房間那頭一道鬼鬼祟祟的黑影。 “但現(xiàn)在你說的這些事情,都還沒有發(fā)生?!?/br> 她視線緊緊鎖定在那徘徊于陸其鳴房門口的黑影身上,口中說道:“不然你以為我干嗎跟你結(jié)血契,一結(jié)還是兩道?” 陸樞行只是輕嗤了一聲,“血契早晚會失效的。” 歲杳:“哦,在那之前,我會阻止你的?!?/br> “……” 身邊的魔頭終于動了動身形,他同樣也感知到了那抹未知黑影,但完全沒放在心上,只是死死盯著歲杳。 “萬一事情發(fā)生了,你要怎么阻止我?” 歲杳抽空看了他一眼,語氣認(rèn)真: “原本是計劃殺了你的,但是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做不到了。所以,我想過了,我會找個地方把你藏起來,藏在一個除了我之外、誰也不知道的地方。你會活下去,只是這世上不會再有人找到你,你也見不到任何人,只有我知道你的存在。” 想了想,她又補(bǔ)充道:“就算是天道,我也會想辦法欺瞞過去。” 陸樞行瞳孔緊縮一瞬。 他下意識扯了扯嘴角,似是要嗤笑對方的異想天開,卻在看見歲杳全然沒有在說笑的神情時沉默下來。 “……” 他長久、長久地凝視著那個近在咫尺的姑娘。 歲杳說完那段堪稱驚世駭俗的發(fā)言之后,卻不再就這個話題討論太多了。 她目光追隨著房間里的影子,仿佛無事發(fā)生那樣拿手肘戳了戳邊上的陸樞行。 “看到那人了嗎?他有多次機(jī)會攻擊陸其鳴,但是并沒有這樣做?!?/br> 片刻之后,歲杳沒有等來任何回應(yīng),她這才輕嘆一聲,扭過頭去。 “我并沒有阻止你報仇的意思,你大可現(xiàn)在就沖進(jìn)去抹了你弟的脖子,只要你扛得住血契,我也不會說什么。我只是在阻止你重復(fù)上輩子的老路而已?!?/br> 她道:“雖然我也不太喜歡這片土地,但是屠城滅世,還是太過了些?!?/br> 陸樞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所以你不想讓這個世界被毀了,是嗎?” 歲杳嘆道:“我也不想讓你被毀了,陸樞行。” 她像是沒看見對面魔頭驟然瞪大的眼睛,想了想,還是繼續(xù)說道:“無論是陸師兄,還是你,我都希望你們能有好結(jié)局。就是因為在意,所以我才會留下來參加秋月宴?!?/br> “……” 歲杳平時是寡言了一些,但并不代表她會畏首畏尾,懦弱著不敢承認(rèn)自己的感情。 對于陸樞行,現(xiàn)在說是真的喜歡上多少還差點意思,但是她心里清楚,那些下意識的偏袒與情緒波動總不可能是假的。 這種變化聶嵐能看得出來,歲杳自然也心知肚明。 她只是有些說不清楚這種情緒轉(zhuǎn)變具體是對于陸師兄還是陸魔頭,又或許兩者都有,畢竟他們本來就源于同一個整體。 歲杳這樣想著,掀起眼皮瞥了下徹底僵硬在原地的魔頭。 “你還準(zhǔn)備發(fā)呆到什么時候?魔修都進(jìn)了陸其鳴的房門了?!?/br> 接連問了兩遍,陸樞行才慢動作地緩緩轉(zhuǎn)過身,以一種如夢初醒的語氣道:“你剛才,說了什么?” 歲杳:“魔修進(jìn)了陸其鳴的房門?!?/br> 陸樞行:“不是,再之前。” 歲杳:“別發(fā)呆了?!?/br> 陸樞行:“再再之前?!?/br> 歲杳深吸一口氣,盯著他看了會,認(rèn)真道:“我說,你要是敢滅世,就會被我給埋了,瘋狗?!?/br> 第88章 不對勁的魔頭 陸樞行卻好像自動忽略了這句話, 依舊神情空白地看著歲杳。 “你說……我知道了,你不想看到那蠢貨出事,所以故意說好話來騙我, 想讓我不毀了這副身體?!?/br> 說著,他竟是逐漸被自己說服了似的, 繼續(xù)道:“直說便是了,我早就知道是這樣,所以才不會……” 歲杳聽不下去,出聲打斷他:“不是?!?/br> 接著看了眼對方僵硬下來的動作,她又補(bǔ)充道:“對你和對陸師兄是一樣的, 我在意你。” “……” 魔頭盯著她, 向來笑得“健康”的嘴角弧度此刻抿得死死的,最后徹底不說話了。 不過歲杳現(xiàn)在也暫時沒時間繼續(xù)陪他在這別別扭扭,說完這句話之后,她便抬手撤了隔音屏障,屏氣凝神地朝著陸其鳴的房間靠近。 室內(nèi)似是隱隱傳來交談的聲音。 那個魔修,并沒有攻擊陸其鳴。 歲杳瞇著眼睛又走近了一些, 但她沒敢踏入進(jìn)房間的警戒屏障內(nèi), 只是隔著門縫側(cè)耳聽里頭的動靜。 ——那道有些尖細(xì)的陌生聲線說道,“三日之后, 紅瑩場上, 別忘了你答應(yīng)過的事情?!?/br> 從她的這個角度,聽不見陸其鳴隨后回復(fù)了什么,但是單憑這陌生魔修的一句話,就已經(jīng)很耐人尋味了。 陸其鳴果然同魔域的人有勾當(dāng)。 紅瑩場, 是殷虛界的標(biāo)志性建筑之一, 據(jù)說是當(dāng)年的神匠聶氏一族、也就是聶嵐的祖父一輩親自參與建造的。今年秋月宴的舉辦地點, 就在距離紅瑩場邊緣范圍的一處廣闊空地上。 那就是說,陸其鳴已經(jīng)知曉了魔修們要在那一日針對正道弟子的計劃,并且,與他們定下了某種承諾。 “……” 歲杳迅速分析著當(dāng)前的信息,而正在這時,她聽見身邊傳來細(xì)微的衣料摩挲聲響。 陸樞行不知何時站到了她身邊,頓了片刻后開口道:“天快亮了。” “嗯。” 歲杳將注意力持續(xù)關(guān)注在房間內(nèi),從喉嚨口發(fā)出一道應(yīng)聲,“今晚已經(jīng)有太多人暴露了,那魔修應(yīng)該不會繼續(xù)在白天行事。” 似是生怕對方的腦子還沒來得及完全長出來,她還簡單給魔頭分析了一下眼前處境與掌握的線索,就這樣在房門口埋伏片刻,歲杳突然感覺到一股莫名的情緒波動。 她驀地閉上嘴,偏過頭去看顯得有些怪異的人。 “……怎么了?” 歲杳仔細(xì)打量了一下陸樞行的表情,“你看上去很怪。” 甚至有種說不出的……悲哀? 可是魔頭,也會誕生近乎如此的情緒嗎? 陸樞行的視線死死黏在她身上,配合著那雙象征著不祥的血紅眼珠,任何被這樣目光注視著的人都會產(chǎn)生悚然之感。 而歲杳輕微皺了下眉,迎面對上他的視線,“你怎么了?” “三天之后,日落時分,來紅瑩場?!?/br> 就在歲杳以為他不會再說話了的時候,陸樞行突然啞聲這樣道。 于是歲杳不禁猜測魔頭是不是知道什么有關(guān)于魔修入侵的內(nèi)幕,畢竟上輩子的這個時候他在聻獄中掙扎求生,從別的邪魔口中聽說到一些魔域內(nèi)情也是合理的。 “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