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說你三更逝 第11節(jié)
第三次,劍修只身跪在雪地中整整二十四日,徹底折斷傲骨,只為尋得良方。 藥谷的大門終于在劍修面前打開。 藥谷主人低聲咳嗽著,站在那頂被世人傳得神乎其神的大鼎邊上,埋頭熬著藥。 劍修再度祈求道:若是您能醫(yī)我的靈根舊疾,從此往后我就是您手中的劍。 藥谷主人卻道:你不用替我殺人,只需自行準(zhǔn)備最后的材料便好。 劍修欣喜若狂:您盡管吩咐。 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塵封多時的鼎蓋再次開啟,異香沖天,雙紋玄鳥圖騰縈繞蒼穹,久久不散。 瘋魔狀的劍修捧起丹藥,時而狂笑時而哭吼,竟是理智喪失,跌跌撞撞著下山去了。 煙霧繚繞的大鼎底部,握劍的那只斷裂左臂,截斷面往下不斷淌著血水,滴在炙熱的銅壁上發(fā)出噼啪響聲。 ——《黑火》】 …… 沒人知道,宋涼奇放置在中央的那口大鼎里常年制得是什么藥。 但歲杳卻清楚,若是想從宋涼奇的手中獲得什么,那必要先付出自身最珍貴最慘痛的代價。 甚至有些時候,代價本身并不重要。 宋涼奇他就只是,想看高貴者折斷傲骨,放棄一切地來求他,最終絕望發(fā)現(xiàn)真相,崩潰發(fā)瘋,以此為樂。 連同劇情再后面,被放逐宗門走投無路的陸樞行,偷溜上山來找他求藥的時候,同樣遭到了如出一轍的經(jīng)歷。 “……” 她突然伸出手,拽上了正站定在兩人中間陸樞行的衣袖。 “我們,走吧?!?/br> 歲杳簡短地說道。 這種情況下,她怎么敢讓宋涼奇給自己看?。空l知道到時候看著看著,宋涼奇神不知鬼不覺把自己的什么器官給偷了,再美名曰是“應(yīng)付的代價”,得不償失。 更何況…… 東璃派上少有持證的醫(yī)修,在門派里找不著,大不了費點心思下山去找,總好過跟眼前的宋涼奇打交道。 陸樞行皺了皺眉。 平日里五行峰與藥谷之間的交集并不多,二者的修煉方向與方式都是截然不同的兩條路,他也并不太清楚這位宋師叔的行事風(fēng)格。 “那便多有得罪了,師叔,我們就先……” “等等?!?/br> 如冷血爬行動物般的嘶鳴嗓音再次叫住了他們。 宋涼奇令人不適的沉陰目光繞過陸樞行,徑直落在歲杳身上。 似是察覺到對方的警惕,他一點一點咧開薄唇,露出蛇類吐信般的可怖笑容。 “小姑娘……你,有興趣,跟我做個交易嗎?” 第11章 別賣關(guān)子! 從歲杳的角度看過去,宋涼奇的眼睛在寬大兜帽垂下的陰翳中泛著冷光,宛如毒蛇嘶嘶吐信鎖定住了獵物。 他嘶嗬著笑起來,“小姑娘,你身上的……那個東西,嗬嗬嗬……雖然不清楚,是從何處獲得,但我敢說,整個東璃上下,只有我,才能提供給你必要的幫助……” 話中的深意幾乎是毫不掩飾的程度,陸樞行下意識皺起眉。他倒是也沒多問歲杳,畢竟仙門中人誰身上沒藏幾個不愿被發(fā)現(xiàn)的小秘密,只是直覺感到眼前的這名宋師叔來者不善。 若是早知宋涼奇如此行事,他先前必然不會硬要求歲杳過來除病了,只不過…… 陸樞行余光瞥向邊上沉默不言的歲杳。 五行峰與藥谷素來交往不深,有些事連他都才是第一次聽聞,師妹又是怎么提前知曉宋涼奇的為人? “咳?!?/br> 有些話不好擺在明面上說,陸樞行又生怕師妹一時被蠱惑答應(yīng)了對方的要求,他以拳抵唇,假咳了兩聲當(dāng)做提醒。 一晚上都在聽陸樞行咳嗽,歲杳有些怪異地抬眼,打量對方片刻。 這人怎么回事,在思過崖底下受寒了?身體素質(zhì)不至于這么差吧。 也罷,總歸到時候她下山去尋正經(jīng)醫(yī)修,順便幫他也開副藥吧。 對現(xiàn)在的歲杳來說,只要陸樞行能夠爭點氣別墮魔,那就一切好說。 想到這里,她視線落回到嘶嘶冷笑的宋涼奇身上,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br> 宋涼奇嘴角咧開的笑意僵硬了片刻,“可你,遲早會,回來求我的。因為你會發(fā)現(xiàn),只有我,能夠,達成你的夙愿?!?/br> 歲杳還是搖頭,“不?!?/br> 她確實目前還不清楚九琉星草的使用方式,原書中只提到了一句,千機掌門將靈草佐以其他幾樣藥材煉化,服用后靈根得以洗髓,修為大漲,直接橫跨了一個小境界,來到洞虛期。 只是,哪怕之后要再花費幾倍精力煉化靈草,歲杳此刻也絕不可能答應(yīng)宋涼奇。 那是與虎謀皮的交易。 她毫不留戀地轉(zhuǎn)身離開府邸,鼻腔間那股苦香與腥辣的氣息始終殘留著,如同宋涼奇此人帶來的不適感一般,久久不散。 身后的不遠處,傳來宋師叔的陰冷嗓音,“等著吧,你,遲早有一天,會回來求我的。” 歲杳嘴唇動了動,從其中吐露出微不可察的話語: 【害人者,人必從而害之?!?/br> “……” 這句話中并沒有指定的主體對象,是因為它是帶有詛咒者主觀意義上惡意的一句話,如果歲杳這時候在這句話中加上主語“宋涼奇”,那她會因為二者差距較大的修為,被言靈中的惡意反噬。 而去掉主語,話中的人為主觀惡意便不存在,它更類似于一種寓言式的啟示,同樣理論上可以代入到全天下的因果上去,而不單單僅限于“宋涼奇”。 所以此刻歲杳詛咒的這句話,對于宋涼奇來說造成不了任何傷害。 她只是在試圖埋下一個“惡念種子”。 畢竟,誰也不知道在往后的某個時刻,由這根微小細線而牽動出來的,是如何的巨大變故。 徹底踏出藥王堂,直到身后宋師叔的注視目光也消失不見。歲杳突然回過頭去,視線穿透那片繚繞的霧氣,落在終年燃燒著長明火的大鼎鼎身上。 她剛才說“不”,意思只是不跟宋涼奇做交易。 并沒有說……同樣拒絕那口能夠容納世間所有珍奇材料,懷藏著宋涼奇身上最大秘密的,藥王鼎。 …… 兜來轉(zhuǎn)去,歲杳最終還是趕在午夜之前回到了自己的小竹院。 她在未授牌弟子們居住的別院前同陸樞行道別,也沒再去多管背后陸樞行有些許踟躇著想說什么的心態(tài),轉(zhuǎn)身走向自己的房間。 歲杳的動作已經(jīng)放到最輕了,淅索的衣料摩挲聲依然驚動了一直等在外頭的宋黎彎。 “杳杳!” 少女在清透月光下?lián)渖磉^來,一把抓握住她的手臂?!皼]事吧?不是說陸師兄他們在卯時就已經(jīng)去尋你了嗎,怎么路上耽擱了這么久,是不是受傷了!” 歲杳連忙搖頭安撫住她的情緒,想了想,轉(zhuǎn)身將人拉進了房間。 腳尖突然又不小心踢到一個人形,歲杳身形在房門前頓住,片刻,燃起一個照明符低頭望去。 洛少梁白凈的臉上掛著兩道詭異淚痕,在月光照射下閃閃發(fā)光。手中分別持有銅幣、紙錢、不知道從哪來的頭發(fā)、香爐,等一眾招魂物件,正蹲在她的房門前擺放貢品。 歲杳:“……” 宋黎彎:“……” “不是,你故意的吧?” 宋黎彎沒好氣罵他,“杳杳人還好端端地在這呢,你擺死人的招魂陣是什么意思,咒人死是吧!” 洛少梁怔怔地望著她們,嘴唇顫了顫,突然汪的一聲哭出來。 “思過崖底那種地方,連陸、陸師兄都去了那么久……我、我以為你死了?。∥蚁胫?,至少,至少,萬一呢?萬一你是被人害死的,我趕在魂魄消散之前替你伸冤……” 歲杳:……我真謝謝你。 見洛少梁嗷嗷亂叫的聲音越發(fā)響亮,逐漸傳到了周邊的弟子庭園,歲杳眉頭抽跳兩下將他也一并扯進房間,抬手合上門板,又往上施加了幾道隔音符咒。 她嘆息一聲,轉(zhuǎn)過身,對上兩張如出一轍眼巴巴望著自己的臉。 歲杳無言地給洛少梁遞去一塊帕巾。 洛少梁一怔,總算反應(yīng)過來,胡亂將手上的招魂物件推到一邊,屁股幾乎從椅背上彈起來,“沒事!我沒事!我就是一時沒轉(zhuǎn)過彎來,現(xiàn)在什么事都沒有了!你們忘掉這件事情,趕緊忘掉!” 宋黎彎嫌棄地離他坐遠了一些,“她是讓你擦鼻涕!別惡心人了!” 洛少梁:“……” 努力用最簡短的話語表達了當(dāng)時思過崖底下的場景,眼看著宋黎彎總算放下心來,歲杳也松了口氣。 只是下一秒,邊上還在努力將那枚沾染穢物的帕巾銷毀的洛少梁卻意識到什么,突然轉(zhuǎn)過頭來看向她們二人。 “等等,陸師兄跟你去了藥谷一趟,所以說,師妹你應(yīng)該是見到了那位宋師叔是吧?” 歲杳挑挑眉,她剛才也沒說太多,關(guān)于藥谷的事情只輕描淡寫帶了一句。 “你到底想說什么?” 提起宋涼奇,宋黎彎的神情卻一時有些不太好。 雖然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宋涼奇便離開幽州宋家出去自立門戶了,這些年來雖沒有明確的斷絕關(guān)系證明,宋家一直默認族譜上這人并不存在,有點家丑不外揚的意思。 如今宋涼奇跟宋家已經(jīng)沒什么關(guān)系,但某種意義上來說,按照輩分,見了面宋黎彎還得喊他一聲外叔伯。 “那個人早就跟家里沒關(guān)系了,你不要借題發(fā)揮好不好?” 宋黎彎抱臂皺眉,明顯不太想提這個話題。 “不是,哎呀不是,我沒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