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雷 第71節(jié)
手指沒有松開,他們的手就這么握在了一塊兒。 砸砸系好繃帶,本來還想說的話全說不出口了,這兩個人的眼神……自己怎么看怎么多余,有這肚子的氣還不如直接當面罵罵任子超。 酒吧還有事兒要做,砸砸說了句先去忙,也很快退出了卡座。 砸砸一走,時梨更是不必避諱什么,她小心翼翼地把祁則那只包好的手拉過來,放在自己的掌心里,看來看去,抿了抿唇,還是忍不住道:“我們還是去一趟醫(yī)院吧?!?/br> “這不是都包扎好了嗎?” 時梨太擔心祁則:“那不一樣?!?/br> 就算流程是一樣的,同樣是用紗布酒精什么的,但怎么看也是醫(yī)院專業(yè)點兒。 “一會兒等把任子超扣進去,我們就去醫(yī)院?!睍r梨想得很多,“那個刀還不知道干凈不干凈,萬一要感染什么的,還要打針呢。” 祁則原本嫌麻煩,但時梨就問了他一句話,如果這傷落在自己身上呢,她手上要是劃一個口子,他能放心就讓自己簡單包扎一下,這不是難受她的心嗎? 說服時梨的話,說服祁則一樣好用。 要說葉紹宇跟警察趕來的速度有一拼,兩波人基本上是同時到,不過一波是先往任子超那邊去,葉紹宇是直奔祁則跟時梨這邊兒來。 “我他媽就怪道你讓我這段時間盯著任子超,感情是……”葉紹宇掀開簾子,才想一吐為快,就看見低頭輕輕給祁則手掌呼氣的時梨,“你倆這……小孩子過家家呢?隔了層紗布還能感覺到呼過去的氣?該疼還是疼死。” 祁則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了,葉紹宇又來招事兒:“少說兩句,警察來了吧?” “哦,來了?!比~紹宇給祁則往后邊指了指,“那不就在那兒呢,估計要帶走了?!?/br> “你都不知道砸砸給我打電話說你被捅了的事兒,我嚇得差點兒沒從床上滾下來?!比~紹宇想想就后怕,“真他媽的……幸虧也就是手,你也是,還有空讓我把文件也拿過來?!?/br> 幾個人把東西又交了一遍,警察初步做了個審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捋了一次。 如果說先前的事情還有任家往下拖一拖,講究什么證據(jù)不齊全,但現(xiàn)在任子超這么一鬧,酒吧里的監(jiān)控,祁則的上的傷口,砸砸跟時梨的目睹,人證物質(zhì)全在,任家是想救也救不住了,小仇牽大仇,任子超這次是跑不了了。 時梨用最快的時間講完了自己跟任子超的前仇舊恨,又把季明枝的聯(lián)系方式交給了他們,立刻就要帶祁則往醫(yī)院去。 要不怎么說簡單包扎沒有用,祁則手上的傷口太深,才沒多久,血又往外滲,大半個紗布都紅了。 時梨坐在后座上,捧著祁則的手,讓司機再開快一點兒。 司機都不知道踩了多少次油門,比周圍的車快了多少倍,但人在前往自己想去的目的地的時候好像總是感覺不到這些,時梨只想要再快一點兒,能趕緊到醫(yī)院,掛號,幫祁則治好他的傷口,最好是有一種奇效藥,上一秒涂了下一秒就能恢復如初。 祁則看了眼司機,示意他現(xiàn)在這個速度就好,抬手,手指輕輕在她掌心動了動,輕輕碰了碰時梨的食指。 “再開快點兒就直接上天堂了?!逼顒t側(cè)眸,跟她開玩笑,“你這樣到時候進醫(yī)院包的可就不止是手了。” 時梨知道祁則這會兒說這種話就是故意逗她,想讓她轉(zhuǎn)移注意力,讓她安心,但越是這樣,時梨越難受。 “什么時候了還說這個?”她本來就時刻注意祁則手上的傷,現(xiàn)在一點點透出來的血都看的清楚,她的語氣不好,“你還動,讓你別動了,都滲血了,你看不見嗎?” 不止是祁則沒接話,前邊開車的司機都嚇了一跳,他抬起頭,悄悄地從后視鏡里看坐在后邊的兩個年輕人,從上車的時候就能明顯感覺出時梨周身的低氣壓,他本來以為兩個人是吵了架,女生把男生手割了,現(xiàn)在看起來跟把自己手割了差不多。 車廂內(nèi)陷入沉默,時梨抿一下唇。 時梨很少對祁則真的生氣,但剛才的語氣的確有點兒兇。 “你……真討厭,真的討厭?!?/br> 那會兒在酒吧的時候就想跟祁則說,偏偏這個人讓她往手上吹吹氣,說什么這樣會減輕痛苦,滿心都撲在祁則身上,時梨哪兒會過腦子,說吹就吹了,當時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沒邊,這會兒才又有點兒反應過來。 “為什么什么也不跟我說?” 祁則笑了下,還在寬慰她:“不是說了嗎?真沒那么疼?!?/br> “手疼不說真話,任子超的事情也不跟我說真話……”時梨本來不想哭,聲音里又莫名帶上了哽咽,“我不是你女朋友嗎?我是不是就不值得信任?” 祁則靜靜的看著時梨。 人無完人,祁則也是,即使他自詡聰明,但其實如果不是時梨這么問了,祁則也從來沒想過他為什么沒有跟時梨說任子超的事情,可也不僅僅包括任子超,是在相處的過程中,祁則下意識去選擇他覺得對時梨好的選項,那會兒有黑粉黑她的時候,祁則就盡量讓她先別看微博,這會兒任子超可能糾纏的時候,祁則就先把人隔開。 “抱歉……”祁則想伸手擦一下她的眼淚。 時梨偏開頭,躲開他的手。 “我當時以為這樣做是最好的選擇?!逼顒t深呼吸了下,傳說中最會歪理邪說的祁則這個時候也講不出一句,他收回了手,才說,“我當時……很擔心?!?/br> 大概是因為失去過,祁則太擔心再經(jīng)歷一遍,所以他覺得如果自己這么做了,事情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繼續(xù)預期下去,他們兩個人就不會有問題。 但是他忘記了時梨愿意不愿意。 “當時……我預想過任子超會做什么過激的舉動,但我想著任家再拖估計也拖不了太久,事情總會解決,他不再出現(xiàn)就好了?!逼顒t輕輕地吐了一口氣,“本來想你跟我去酒吧也是兩個人,沒想到……” 時梨的眼淚吧嗒吧嗒掉。 祁則看著她:“還是沒能保護好你,讓你……” 時梨搖搖頭,悶聲道:“……你就是不明白。” 愛情這個事兒有時候真的挺討厭,愛上的時候簡簡輕松,你以為你在玩一款四歲的兒童類益智游戲,但一旦當你決定要愛下去,它又會變得無比艱難,后臺的程序員似乎是常年單身狗,就見不得有情人出現(xiàn),平常無關痛癢的小事兒因為相愛也會變得無比巨大。 缺一句早安,少一張圖片,多看一眼路邊的其他人,這些都有可能變成吵架的引頭,但這并不能使一段關系最終走向結(jié)束。 真正的結(jié)束是信任的崩塌。 如果通往目的地的道路從一開始是錯的,目的地也一定是錯的,當隱瞞的事情太多,即使打了我是為你好的美好旗號也不能算好。 時梨希望祁則明白,他想對自己好,但前提條件也應該對的。 他哪兒是沒保護好她,祁則是把她保護的太好了。 但他不能把她保護成一個廢物。 他跟她在一起,他們誰也不該是負擔,他們就應該互為彼此的支撐,做彼此的橋梁,順應彼此的成長。 “怎么還不讓人把話說完呢?”祁則沒讓時梨把話說完,問題應該他自己承認,但他也要她瞧瞧自己的臉,“但上邊說的那些都不是我最大的錯誤,擔心你也不是我該給自己找的借口?!?/br> “當時我以為這是我最好的選擇,其實不是。”祁則看著時梨,他的聲音很輕,“我最好的選擇應該是坦白,跟你說實話,哪怕讓你為我擔心,也要讓你知道這段路不是我一個人在走,是我們……是我們在走?!?/br> 時梨的心瞬間軟下來。 時梨抬起頭,對上祁則的視線,眼淚還在掉。 她就知道,他還是知道,他還是最了解她的。 “所以我現(xiàn)在也不打算瞞著掖著了…….” 時梨抹了把臉,聽他話里的意思,下意識以為他在外邊還藏了什么小三小四的,忍不住警覺起來:“什么?” 就見祁則揚了下手,他有點兒費力,笑了下,問道:“你能拉一會兒我的手嗎?手是真的疼,挺疼的?!?/br> 第67章 手還是拉了, 前邊的司機看著后邊的兩個人總算舒緩一口氣。 車內(nèi)的氣氛好一點兒,司機敢問的話也多一點兒。 也虧是跟祁則在一塊兒,時梨不回答, 繃著一張臉, 旁邊就有人把司機問你們這個手是怎么回事兒變到了怎么樣哄自己的女朋友。 司機結(jié)婚快三十年,對男女戀愛的事兒張口就來,從他怎么跟老婆認識到兩個人第一吵架怎么哄,祁則感悟的越明顯,司機說的越來勁。 后座上, 時梨盯著旁邊的祁則,不確定他是不是真的不疼了,為什么現(xiàn)在還有空跟司機侃大山。 “怎么了?”祁則垂眸,看了眼時梨。 時梨緩緩地碰在祁則手背上纏了幾圈的紗布, 仿佛這樣能讓祁則多舒服一點兒, 自己也能感同身受。 她湊過去,悄悄問祁則, 拉手是不是真的這么管用, 感覺他確實沒那么疼了。 祁則說過以后什么事兒都要坦誠相待了,這事兒自然也不能瞞著時梨:“沒,哪兒就真有用了?!?/br> 時梨垂下眼, 握著祁則的手更輕了一點兒:“就知道……” 時梨就知道, 口子那么深, 她握一會兒就能好, 這話不就是開玩笑,八成又是祁則調(diào)節(jié)自己心情的屁話。 難怪他一直跟司機講話, 估摸也是為了分散注意力。 “不過有個肯定有效的辦法。”祁則的話音一轉(zhuǎn), “就是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什么愿意不愿意, 現(xiàn)在能讓祁則不難受了,就算讓時梨干什么也愿意,時梨想也不想,連忙點頭:“什么?愿意。” 祁則俯身,往時梨這邊兒又靠了靠:“這會兒司機在車上呢,我不好意思說,也怕你臉皮薄?!?/br> 耳邊有一陣溫熱的風,時梨下意識轉(zhuǎn)過頭。 兩個人的視線對上。 “其實接吻應該更有效一點兒?!逼顒t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沒聽人說過嗎?接吻在大腦里分泌的內(nèi)啡肽荷爾蒙可以有效止痛,你親我親的越有激情,我分泌的內(nèi)啡肽越多,一次頂一片止疼藥呢?!?/br> 時梨沉默了三秒鐘。 原本要掉下去的淚水都被臉上的熱度蒸發(fā)沒了。 時梨仿佛在祁則臉上看見一行大字——嘿嘿,沒想到吧,我他媽還就蹬鼻子上臉了,這個人……祁則這個大忽悠……都什么時候了還不能正經(jīng)一點兒! “你要是不害羞的話……”祁則低了下頭,險些咬住她的耳朵,他的聲音更輕了,還帶了笑,“其實……接吻也行?!?/br> 時梨:“……” 如果不是看在祁則手上的傷是為她而疼,時梨現(xiàn)在想直接擰他一下,偏偏這個人根本沒一點兒羞恥心,仗著他跟時梨在后座,司機又在前邊聊戀愛小經(jīng)驗,聽不到兩個人講什么話,不停地調(diào)戲時梨。 “才說過愿意的?!逼顒t嘆了口氣,挺起來還挺委屈,“原來也是假話?!?/br> 時梨抿了下唇。 “你看吧,我就說不能說,要不怎么說拉會兒手呢,還是拉手強點兒,起碼能實現(xiàn)?!逼顒t笑了下,無奈道,“聊勝于無,能緩解一點兒是一點兒吧?!?/br> 要不怎么祁則說賣慘這招挺管用,時梨看著祁則的面色,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他受傷以后就有點兒蒼白。 趁他還要再說話。 時梨轉(zhuǎn)過臉,好似沒留神,飛快地親了下他的側(cè)臉。 時梨的速度太快,祁則都有點兒沒反應過來,撩人于無形才最致命,祁則的耳朵尖也不自覺紅了起來,咳嗽一聲,兩個人默契十足,雙雙移開視線,偏頭,往自己的窗戶看。 “現(xiàn)在還疼嗎?”時梨沒回頭,又問他。 “這會兒都喂止疼藥了。”祁則的嘴角是真的挑起了,“……一會兒再疼吧?!?/br> 時梨哦了聲,她的聲音越來越低,也重復一遍:“那就一會兒再疼吧。” 司機聽不懂兩個人在后邊打的啞謎,眼看就到了急診門口,他也不能把兩個人再強留在車上問到底發(fā)生什么,只是收了錢,最后要了個五星好評,又祝福了下兩個人戀愛順利,早日結(jié)婚,也就匆匆開走了。 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醫(yī)院下班的點,只有急診開著,時梨問祁則要了身份證,幫忙把錢交了,就帶著他往里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