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都能夢到清冷表哥 第188節(jié)
“旺財——” 她雙手放在臉頰處喊,可狗子只留給她一個決絕的背影,謝知鳶瞪了正閑適看著這邊的某個男人,自己小跑著追狗去了。 此時天色正好,金燦燦的日光照在人的頭上,溫溫柔柔、軟軟熱熱, 旺財跑得快,謝知鳶追它追到了門口,正要拉開半掩的大門,卻在要用勁時收了幾分力。 門外,一人一狗正對峙著, 纖瘦的女孩一言不發(fā)站著,目光落在健壯了不知道多少的大狗身上,而旺財耳朵直豎起,警惕又有些猶疑地坐著看向她。 謝知鳶好笑地拉開木門,“怎么站在這不進來?” 孫柚抿了抿唇,她其實站在此處已有半個時辰了,可盡管夫人前些日子同娘說過可以輔導(dǎo)她,可她還是不太敢來,她怕她...... 瞧不起自己。 若不是孫夫人攆著她過來,單靠孫柚自己,恐怕都不知道何時才能到陸府上了。 但她這些都不能和夫人說,是以只道,“我,我才來的,看見小黑狗都這么大了,一時之間有些失神?!?/br> 謝知鳶一面出來將手中的繩子綁到旺財身上,一面笑道,“是呀,自你將旺財送來也有兩月之久,旺財一日一個模樣,你沒能瞧見真是有些可惜?!?/br> 談話間,她已起身邀女孩進門,“不必如此客氣,我既同孫夫人承諾過,便不會不管你,若是有何要求直接提便是?!?/br> 孫柚看著她的背影,低低應(yīng)了一聲,捏緊拳頭才跟了上去。 她是頭一回來陸府,年歲又尚小,心里難免有些好奇,可就算再好奇,她也沒亂瞟,目光只是從眼前的狗屁股挪到了滿地的桃花瓣上。 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陸大人就在游廊下,盡管面無表情,孫柚還是能察覺到他的不開心。 是因為自己嗎? 這位陸大人好像很能吃醋。 孫柚垂眸掩下眼里的神色,再抬頭時男人已不見蹤影,漂亮的夫人臉上帶著歉意朝她走來,“我夫君他性子就是這樣,我們無需管他,你同我一道來便行?!?/br> 孫柚點點頭,小聲道“沒事的,都習(xí)慣了”,心中卻有些鄙夷, 果不其然,男人心眼就只有那么丁點兒大,如此就受不住,那她若是再和小夫人親近一些—— 說話間,謝知鳶已帶著她到了偏房,此處不算寬敞,但勝在清雅,幾張精致的小杌子圍著矮桌。 “除了休沐日之外,往后你每日辰時來此處尋我?!敝x知鳶示意她落座,又倒了杯清茶放到她手邊。 孫柚接過茶倒了謝,想起今日正巧是休沐日,怪不得陸大人會如此生氣。 “你娘的意思是讓你同我一道學(xué)規(guī)矩,”謝知鳶在身后的書架上翻了翻,清透的嗓音越過重欞來到孫柚耳邊,“但我想來還需看你自個兒的意思?!?/br> 孫柚哪有什么想法,或者說她的想法著實過多,但她自己都沒弄明白,又怎么和他人透露。 她輕輕抿了口茶,試圖讓自己沙啞的嗓音清潤一些,不求同其他小姑娘般嬌嫩清甜,但好歹不像被刀刮過一樣難聽,“我都聽夫人的?!?/br> 謝知鳶翻書的動作一頓,她穩(wěn)住聲線,“既然你什么都不求,那我便只能按你娘的想法來了?!?/br> 孫柚應(yīng)是。 自那日后,謝知鳶便開始教導(dǎo)孫柚各種禮數(shù)、女紅,雖說她自己繡花都難看得要死,但多年來的理論經(jīng)驗絕非空談, 只需隨意插兩針裝裝樣子,任誰也不能瞧出她原本的水平是有多差。 孫柚則是一改在娘面前的敷衍,學(xué)得格外認真,她本就聰慧,謝知鳶教得又用心,一來二去小姑娘這兩樣的水平都有rou眼可見的長進。 孫夫人高興壞了,不顧孫大人的唉聲嘆氣與阻撓,時不時登門來送些小玩意兒,謝知鳶欣然接受。 孫柚頭一回體會到被人安排的快樂,她安安心心地按著謝知鳶的指示走,又為了能讓自己的小先生刮目相看,回到孫府時也一直偷偷練著繡花,基礎(chǔ)的針法一日不落。 她沒再去過那顆大樹,也沒再盯著巷口的人流發(fā)呆。 直到有一日,她經(jīng)過爹娘門前時聽到了里頭的爭吵。 “......你瘋了嗎?陸家那個夫人是盛京來的,我們能和那邊的人比?屆時阿柚若是被她一逼——這孩子本來就比其他女娃要犟一些,你這是要毀她的姻緣?。 ?/br> “行了行了老爺,陸家夫人在靈州待不了多久,那日我親自去問的,就這么短短一些時日,我還真不信我家丫頭能被她養(yǎng)出什么反骨來?!?/br> 別的孫柚聽不懂也不想懂,唯有的一些注意都落到了“陸家夫人在靈州待不了多久”這句話上。 她拿著手中的繡棚,不知如何回的自己房中,路上碰見了丫鬟行禮,也只是失魂落魄地視而不見。 當(dāng)夜,她對著躍動的燭光思索了許久。 翌日,孫柚頂著一對腫脹的眼睛去了陸府,謝知鳶一面奇怪問她昨夜是不是睡不著,一面又翻了翻手底下的書頁。 她勉強笑著說沒事,目光落在小夫人手中的籍冊上。 她不識字,是以永遠也不知道小夫人看的是什么,也無法體會她為何時而欣然、時而憤慨,她永遠都不能同她議論書中繁郁。 “夫人,”孫柚拳頭捏緊,在謝知鳶望來艱難地吞咽了一下,“我,我想同您一道讀書。” 謝知鳶先時還有些訝異,到后頭反應(yīng)過來時,已放下手中的書冊。 “孫柚,你確定嗎?” “你確定,你想讀書認字?”謝知鳶正襟危坐,眼睛直視著她,一字一句道, “一個人清醒的代價若是痛苦不堪,那還不如什么都不知道,這輩子活在快樂之中,孫柚,你可想清楚,即便認字讀書會讓之后的你陷入苦痛與迷茫,你也要堅持嗎?” 靈州城富庶卻蒙昧,書生有靈氣與才華,多的是入朝為官者,可對女子卻相反般地施予了極大的限制。 即便書院應(yīng)允女子入學(xué),可那些小姐奔著什么去的眾人也心知肚明, 雖說這并非是那些女子所愿,可她們的意愿在家族的強壓下可算得上是微不足道,若是麻木蒙蔽自己也還好,可多的是燈蛾撲火,惹焰燒身者。 虧得陸明欽在書院當(dāng)值的緣故,謝知鳶常常能聽到巷子里的人同她說壹麓書院的消息。 什么妙齡女子頓悟后絞了頭發(fā)當(dāng)姑子、女學(xué)生鬧著要去考女子試,卻被家族壓著去嫁人,最后自縊...... 人們總是對這些傳聞有種天生的憐憫,憐憫過后卻又是諷然。 人要活得那般清醒做什么?安然享受快樂不好嗎? 說來可笑,其他地界都是排外,可靈州不同,是以謝知鳶開醫(yī)館能得眾人贊嘆,而若換成靈州女子,怕是頭一日便會被砸了門匾。 他們羨慕仰望盛京女子,卻又在本地女子如此行事時予以鄙夷。 謝知鳶總在擔(dān)憂,若她教了孫柚那些經(jīng)議策論,所謂蒙昧茫然自會有分曉,她還能甘心于在此處碌碌一生嗎? 若是真任由她在這,清楚地知道自己可做什么卻不得為之的感覺......那她又該有多痛苦? 謝知鳶看著她,手心有些發(fā)抖。 孫柚雖瘦,個子卻不矮,十一歲的年紀只比謝知鳶短了不到半個頭,她稍仰臉,目光堅定地墜入身前女子的眼眸,語氣直直, “是,我想,我先前便已經(jīng)很痛苦了,夫人,我需要從書中尋求分曉。” 也只求你走時能將我?guī)稀?/br> 孫柚承認,她確實很卑鄙,若是按照小夫人的性子,她必定不會在教了自己后獨獨留她在此處受苦, 她利用了她的心軟,可她實在是不愿離開她。 不知女孩小心思的謝知鳶提起的那口氣不知為何松了下去,她眼眸彎彎,溫聲笑道,“你都不怕,那我有何可畏?” 作者有話說: 123都是引用 碼這章的時候,就自然而然聯(lián)想到了最近的消息, 清醒的痛苦與蒙昧的快樂好像沒有太大的界限,但被圈養(yǎng)的豬總歸沒有出路 下章弄點開心的? 第175章 、江南(完——“教”書2 暮春的日子便在教小娘子讀書認字與養(yǎng)狗逗男人中過去,轉(zhuǎn)眼便是盛夏。 謝知鳶也要開始念書了。 不是因為別的什么緣故,而是因為鐘山長要致仕了。 老人家其實先前早已致仕過,但還沒完全脫離朝堂,當(dāng)時的圣上百般挽留,他才勉強擔(dān)任山長一職。 而如今圣上身子不大行了,朝中一應(yīng)事務(wù)都是太子在管,鐘莫怕老的但不怕小的,不過幾日便起草了偏賦論,交道上頭去,要太子放他自由。 被束縛了大半輩子的鐘老爺子勢不可擋,只打算一致仕就去游山玩水。 但他還算有良心,修書一封傳來靈州,說是前山長的投名狀還可堅持半年,讓謝知鳶趕緊去考試。 靈州也有女子試,流程總是要比盛京繁瑣一些,畢竟靈州女子限制極大,但這些不要緊,她是盛京人,背后又有陸明欽幫她打點。 最最讓她頭疼的就是背書。 在靈州的這些日子,謝知鳶全用來張羅醫(yī)館的事了,就算是閑暇時也只顧著和狗玩喝表哥玩,哪還有功夫看經(jīng)綸? 她皺著臉從犄角旮旯里拿出先前的大疊謄錄本,看了半晌,只能從密密麻麻的字跡中瞧出“吃人”二字1。 如今只得從頭背起。 盛京來的信到時,孫柚恰好坐在謝知鳶身邊,她有些好奇地看著向來溫柔從容的女子臉上罕見顯現(xiàn)出幾分焦躁。 哦,原來往日一直催她背書的小夫人也會害怕背書啊。 不知為何,面對這個反差,她有些想笑。 可在快笑出來時卻被本人抓到了。 謝知鳶眼睛微瞇,聲音卻依舊柔和,“阿柚,你方才是不是在笑我?” 孫柚猛然搖頭,小聲道,“沒有,阿柚也在背書......” 謝知鳶撫眉,可是阿柚她背得比自己快啊! 虧她自詡天賦尚佳,但在真正的天才跟前卻全然不夠看。 * 謝知鳶平日里教孫柚時自己也跟著背,到了休沐日,她便捧著一大堆書冊到了表哥那。 如今朝中之事她半點不知,更何況經(jīng)綸艱澀難懂,簡單的教教孫柚綽綽有余,難的她自己都不會。 為了不在自己的徒弟面前丟面子,謝知鳶決心要薅光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