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入了春天，但似乎又來了一波倒春寒，暖和幾天，又涼了。整整一個星期的時間，雨就沒停過，倒也不算是純粹的雨，夾雜了些冰渣子。臨北今年不知怎么了，沒下雪，凈下雨了。雨下個不停，淋到身上，冰冷刺骨。方灼大晚上的還就只是穿了件單裙子，還是回暖那幾天才會穿的那種薄料裙子。

    “知道了姥姥?！狈阶品畔率种姓谡淼臅?，脫掉罩在外邊的外套，然后擼著濕了半截的裙子往上一并脫了丟在臥室的沙發(fā)凳上。也沒找換洗衣服，穿著剛遮屁股的乳黃內(nèi)搭吊帶，大半個身子在灰暗的燈光下白的晃眼，幾乎光著溜進(jìn)了洗澡間。

    因為就她跟外婆兩個人住，也沒有外人，隔壁鄰居雖然是樓房，高那么一頂，但也是早廢棄的樓房，沒人住。她隨意慣了，更沒有拘束。

    反而在自己家的時候，沒這么自在。

    洗澡間不算大，獨立的，堪堪夠用，和旁邊的衛(wèi)生間隔了一堵墻。

    里邊貼著全瓷磚，倒是很干凈。

    方灼進(jìn)去脫了剩下的吊帶，就只有一個吊帶，她沒穿內(nèi)衣。接著擰開花灑開始洗澡，旁邊架子上放著她以往慣常用到的洗漱用品，有用剩半瓶的洗發(fā)乳沐浴露身體乳護(hù)發(fā)素什么的，還有洗臉用的潔面乳。至于護(hù)膚的水乳之類的都在她的臥室里的寫字臺上放著，也都是之前住這里時候用剩的。在這里住的只有她的姥姥，沒有別人，所以也沒人會去動她的東西。

    簡單收拾洗漱了下，之后回去臥室從衣柜里找出一件睡衣?lián)Q上后躺到了床上。

    晚上也沒有什么消遣，不過方灼有很多很多的書可以看，她也愛看，睡不著從旁邊書桌隨手撈了一本掂在手上，翻開看了幾眼。

    頭發(fā)潮潮的，末梢還能滲出水，晶瑩的掛著。

    外婆的吹風(fēng)機(jī)該換新了，風(fēng)力不夠大，她就算不是很長的頭發(fā)就需要吹小半天。她嫌費勁吹了兩下就沒再吹了。

    專心看書。

    剛看了兩眼門就被推開，劉氏端著一碗冒著熱氣剛熬好的姜湯進(jìn)來，然后招呼她說：“先把書放下別看了，過來趁熱先把這姜湯給喝了?！?/br>
    方灼放下書起身，趿上拖鞋連忙過去門邊接過遞過來的姜湯，她立在那湊過去剛抿了一口，眉頭皺起，好難喝?！袄牙眩惴爬苯妨?？怎么這么辣？”方灼生平最討厭吃的一樣?xùn)|西，姜。

    “姜可不就是會辣。”

    方灼喝了一小口放到了一邊的壁柜上。

    劉氏原本轉(zhuǎn)身要走，看見了不滿：“怎么不喝了？”

    “姥姥，都燙到嘴了，你回房睡吧，我等下就喝完?！狈阶茮_老太太抿著令人安心的微笑。

    “別等放涼了，這姜湯就是要趁熱喝的，發(fā)發(fā)汗舒坦?！崩咸?。

    “好了姥姥，知道的，我會趁熱喝的?！彼龖?yīng)的順暢。

    劉氏走后，她重新拾起剛剛的書來讀，看著看著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睡了過去。

    醒來是因為砰的一聲巨響。

    她嚇得騰的一下便從床上被子里彈著坐了起來。

    原本以為是誰一大早在踹她們院子的大門，起身穿過她房間通往院子的玄關(guān)過道，走到外邊去看那扇門的時候卻又發(fā)現(xiàn)門關(guān)的好好的。

    遠(yuǎn)處天邊剛泛了點魚肚白，還灰灰的沒有大亮，雨倒是停了，空氣里彌漫著霧蒙蒙的濕氣，拍在臉上，不怎么舒服，粘粘膩膩的。她原本睡眠就不好，一點動靜就能驚醒。

    更何況這么天雷地動，打家劫舍似的。

    至于劉氏，方灼的外婆，耳背的很嚴(yán)重，白天會帶著助聽器，但是到了晚上睡覺就會摘下放到一邊。所以外邊雖然動靜大，但也不至于會把老太太驚醒。

    方灼盯著那扇關(guān)的好好的大門看了幾秒，想著是不是自己剛做夢了，難不成是夢里的動靜？早上的空氣又濕又冷，她抬手抱搓了下手臂，轉(zhuǎn)身準(zhǔn)備回去補(bǔ)個覺，腳剛踏上回房的臺階，砰的一聲，就又是一聲響。

    嚇得她剛回轉(zhuǎn)過的身子打了個顫。

    停在那愣怔了瞬，轉(zhuǎn)臉直接往后前方隔了一堵墻的位置看了過去，這次她聽清了，是隔壁。

    有人在踹隔壁那閑置院子的門。

    這一聲過后，又是一聲，緊接著就是寬厚門板與墻面的撞擊聲。

    這是......踹開了??？

    然后是一道散漫低低的男音，不遠(yuǎn)不近，透著不耐，隔著那堵墻入耳，將將能夠聽清：“你們他媽的能不能輕點？”

    作者有話說：

    兩人剛認(rèn)識起初的故事線是從高中臨近畢業(yè)的最后兩三個月開始的

    第3章 舊事·后桌

    ◎不、好、惹、◎

    一整個早上隔壁那個閑置的院子里叮叮咣咣響了小半天，時不時的還能傳出來幾句男生的笑罵聲。

    但是因為是白天，沒有清晨一早那會兒安靜，附近上班的，旁邊街口來回的汽車鳴笛，還有小吃攤的叫賣，街坊鄰居小孩子的玩耍哭鬧，將那邊的動靜遮掩了大半。

    說的什么根本聽不真切。

    但是很明顯的一點，隔壁閑置的院子里似乎住進(jìn)來人了。

    之后就再沒聽到別的。

    興許是人有事又出去了。

    之后方灼也沒怎么上心。

    專心做著自己的事。

    將自己住的那間屋子從里到外的認(rèn)真打掃了一遍，因為昨晚過來的遲，空置了一個月的屋子也沒來得及好好收拾。

    劉氏旁邊嘮叨著說她的好爸爸安排了楊助理過來給她整理，可她不領(lǐng)情的偏要自己整。

    而且她的東西也不喜歡別人去碰。

    更何況他的那些王助理、張助理、楊助理、劉助理...們了。

    隔天一早方灼過去學(xué)校，開學(xué)第一天，一路上三三兩兩的都是學(xué)生。過去一個寒假冷清了將近一個月的學(xué)校門口的小賣鋪，生意又紅火了起來。

    方灼過去小賣部買了一支紅色筆芯的水筆，裝進(jìn)書包。

    然后出來小賣部沒幾步的時候，在距離校門口背影處的墻邊，又看見了前晚那個身影，同她一樣，穿著一身藍(lán)白條臨北一中的校服，單肩挎著書包，沒骨頭似的靠在那堵墻上，嘴角咬著一根煙，頭發(fā)梢半遮著低垂的眼角，正低頭籠火。

    然后很老道的深吸了一口。

    方灼從這邊胡同口路過時，透過他面前的裊裊煙霧，稍偏頭將人看了眼。

    那晚渾身的血跡已經(jīng)不在，只能看到干凈清透的脖頸口劃著一道血痕，而且一半還隱沒在領(lǐng)口深處。

    他沒有看她。

    也根本沒注意到她。

    臨出胡同口的時候，她回頭，人卻已經(jīng)不在那了。

    他是幾班的方灼不知道，確切說，她在臨北一中也是第一次遇見他。

    她不知道原來他也是臨北一中的學(xué)生。

    但緊接著她便在臨近進(jìn)學(xué)校大門的拐口又見到了他，只不過剛剛嘴角咬著吸的那根煙已經(jīng)沒了。

    旁邊三兩步跨著跟上來一帶眼鏡的男生喊了他一聲煜哥，男生叫陳科磊，外號四眼，原因就是高度近視，帶著一副厚厚的眼鏡片。接著四眼從口袋里摸出一光碟模樣的盤子，勾著人脖子挑了挑眉：“為慶祝煜哥的回歸，哥們我特備的小禮物，晚上喊上包子他們幾個去你那里一起聚一聚？”

    沈煜覷了眼那光盤上毫無遮掩縱橫交錯在一起的溜光渾圓插畫，鼻腔嗤出一聲笑，眉眼間透著邪肆，唇角偏一側(cè)勾起，低沉著嗓音淡笑著回他：“你口味太重，欣賞不動?！?/br>
    “不重，制服妹，你別看這畫，這畫不準(zhǔn)?！闭f著拍了下他的肩，“兄弟一點小心意，給你接風(fēng)洗塵來著，你就笑納一下？晚上一起燒烤怎么樣？”

    “......”

    聲音漸行漸遠(yuǎn)，伴隨著進(jìn)去學(xué)校大門，混雜進(jìn)來往的人潮，愈發(fā)聽不見。

    方灼隨著他們后一步進(jìn)了校門，指尖勾著書包背帶往上扯了扯。然后右拐往最北邊的雛鷹樓走，高三一共七個班級，她在高三五班。

    文理分科，她選的理科。

    剛進(jìn)教學(xué)樓走廊里，就聽見旁邊兩個復(fù)讀班、籠統(tǒng)來說算的上曾經(jīng)高她一個年級的學(xué)姐，兩位學(xué)姐竊竊私語：

    “我剛是不是眼花了，你猜我看見誰了？”

    “誰？”

    “沈煜?！?/br>
    “他不是輟學(xué)了嗎？”

    “你確定？”

    “因為那次和職專的那誰打架的事啊，鬧的可大了，你忘了，上的是社會新聞。”

    “......是么？”

    女生神色游弋，那是她真的眼花了？

    可臨北一中，很難再找出那么一個長得人神共憤的吧？

    兩人的身影伴隨著方灼在二樓拐口拐彎消失在眼前，她徑直進(jìn)了高三五班。

    班里同學(xué)已經(jīng)來了大部分，講臺上面已經(jīng)林林總總堆了很多的新書，還有男同學(xué)陸陸續(xù)續(xù)的往教室里搬。

    新學(xué)期座位還沒排，都是各自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

    方灼來的遲，就坐在了最后面。

    她剛坐下沒兩分鐘，班主任崔始仁，胳膊肘下夾著一本數(shù)學(xué)課本就進(jìn)了教室。

    同他一同進(jìn)教室的還有林瑯，穿著貓頭鞋，一眼瞥見了坐在后排的方灼，噠噠噠就小跑了過去，坐在她旁邊，一邊將書包往桌肚里塞，一邊罵：“靠，你都不知道，催命鬼真變態(tài)，我跟在他后邊親眼看見他把自己手機(jī)直接關(guān)機(jī)了?！贝呙硎撬麄冎敖o老崔起的外號，中年老男人，鼻梁架一副眼鏡，做事跟他這個人的長相一樣刻板?！八膊慌录依锸Щ?，找他不見?！?/br>
    “......”方灼看了眼這口無遮攔的女的，這話說的明顯有點毒了，“咱——倒也不必這么詛咒人吧？”

    林瑯轉(zhuǎn)臉沖她嘿嘿一笑，接著厚著臉皮拍她：“卷子借我抄抄唄~”

    催命鬼拿著板擦敲了敲講桌，然后隨手又指了兩個同學(xué)：“王楊，陳可，幫忙給大家把書發(fā)了，我們爭取上課前把書給大家發(fā)到位，不影響上課。”

    被點名的兩人起來幫忙一起發(fā)書。

    十分鐘后上課鈴響起，與此同時，一道高高的身影踏著鈴聲出現(xiàn)在門口，來人手輕松的搭了下最上面的門框，擋了不少晨曦透進(jìn)教室的光。

    原本因著上課鈴聲而沉寂下去的竊竊私語又起：

    “這是誰啊？好帥??！”

    “不知道了吧，他就是沈煜，”有知情的搭話，說話的叫魏聰，哥哥魏楊高他一屆，去年已經(jīng)考學(xué)走了，當(dāng)年高一時候剛好是跟沈煜一個班，“聽說因為那次打架休了學(xué)?！蹦谴问虑榭墒寝Z動了小半座臨北城，看架勢，這位爺八成是落他們班了。

    后邊的話他沒敢說出口。

    催命鬼招呼到了門邊的沈煜，然后抬手往后邊的位置指了指：“班里桌椅不夠，沈煜同學(xué)先過去后邊跟其他同學(xué)擠擠，我讓人給你搬個桌子椅子過來?！崩洗拚f完又隨手指了兩名學(xué)生：“去教務(wù)處領(lǐng)一張桌子和凳子，就說是我要的，簽我名字就行?！?/br>
    兩同學(xué)得令出了教室門。

    然后出了門后又小心的扭頭看了眼人，交頭接耳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