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有些懂了，“你是說汗阿瑪在年宴上那么做，是想讓皇族知道使用化肥的好處？可皇族和八旗子弟不事生產(chǎn)，頂多就是在莊子上種一些，對整個大清的收成影響不大啊?！?/br>
    張廷玉有所猶豫，他不知道這話能不能說，說了會對自己、父親、張家產(chǎn)生多大的影響，可是讓他明明知道卻不說又太過違心。

    胤祚有所察覺，體貼地表示：“如果不方便的話，廷玉哥哥可以不說，我自己去問汗阿瑪?！?/br>
    這種事如果能由康熙來說，自然是最好的，當皇帝的百無禁忌，沒什么不能提的，只是……

    張廷玉覺得嚴重超齡的自己能占到哈哈珠子的名額，應(yīng)該有康熙希望他指導六阿哥的意思在，他做不到這一點，很快就會被做得到的人代替。

    “六阿哥可知圈地令？”

    胤祚懵了一下，“圈地我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就是土地兼并，圈地令是什么？”

    張廷玉默念幾遍“土地兼并”，覺得這個詞挺生動形象的。

    “那我就給六阿哥講講這圈地令。”

    原來早在順治登基的那一年，以多爾袞為首的滿洲貴族發(fā)布了圈地令，順治二年、四年又實施了兩次，前后三次圈地，名義上是把京城附近無主的荒地劃分進來，實際上，不管有主無主，大量的漢人土地全被他們?nèi)頌榧核谩?/br>
    單單只是占據(jù)土地，漢人還有一定的生存余地，可這些人的所作所為遠遠不止這么簡單，要更過分更殘忍得多。

    他們把劃分的土地和土地上的財產(chǎn)，他人辛苦一輩子或者幾代人的積累全部據(jù)為己有，把土地和宅子原來的主人趕出去。

    主人如果有其他辦法，或許換個地方重新開始還能生存，如果不能，就只能留下來從主人變成奴仆，為滿洲貴族耕種土地。

    這對京城附近生活的許多人來說，都是一場無妄之災(zāi)，更讓人難過的是，幾十年過去了，這樣的事情至今還沒結(jié)束。

    “以上是從漢人的角度來說。”張廷玉道，“從滿洲貴族的角度來看，關(guān)內(nèi)所有的土地都不是他們的，他們想要就只能搶。”

    “只是搶得太多，手段過于粗暴，也不給人留余地了些?！必缝裱a充下去，臉色沉沉，很是難看。

    他的歷史真的學得不太好，要不是張廷玉詳細解釋，他都不知道大清有這樣的事存在，怪不得電視劇上經(jīng)常出現(xiàn)反清復(fù)明的天地會、紅蓮教，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

    胤祚忙問：“汗阿瑪不阻止嗎？”

    康熙在他心中一直是個明君，他下意識地相信康熙會把一切都做好。

    張廷玉：“圈地影響稅收、影響民生，頻頻圈地容易引發(fā)滿漢兩族的矛盾，和皇上大量啟用漢人官員的目的沖突，很多漢人官員屢屢遞上折子，這件事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不是那么好解決的?！?/br>
    康熙是大清百姓的皇帝，也是滿洲貴族的皇帝，那些圈地的人和皇族全部沾親帶故，指不定就是什么姻親關(guān)系，怎么搞？

    “所以皇族擁有的土地還是有很多的，而且一旦皇族大量使用化肥，滿洲貴族會跟著用，民間很快也會跟上。”頓了頓，張廷玉看著胤祚，一字一頓地提醒著什么，“只要化肥不握在那些人手上。”

    ——不賣高價。

    ——不被壟斷。

    胤祚聽懂張廷玉的暗示，很爽快地給出答案：“早在研究化肥之前，我就已經(jīng)告訴過汗阿瑪，化肥不能賣太貴，必須走薄利多銷的路子，否則一般百姓用不起，大半個大清的土地用不起，最后影響的還是國庫稅收?！?/br>
    張廷玉狠狠松了口氣。

    凡事都有代價，他想知道六阿哥在建設(shè)大清的過程中愿意付出什么代價，身為含著金湯匙出世的尊貴皇子，能否看到大清最底層的百姓，為那些人考慮幾分。

    幸好，幸好。

    胤祚：“索額圖和納蘭明珠就像斗雞，單一的一只無法激起斗志，需要配對使用。索額圖賣了那么久的玻璃鏡、玻璃杯，納蘭明珠現(xiàn)在有滑板車、三輪車，還有即將賣遍大清的化肥，索額圖應(yīng)該要坐不住了。”

    胤祚摸著小下巴，稚嫩的小胖臉上滿是深沉，隨口吐露出來的一句句，都是令張廷玉很是驚訝又覺得理所當然的話。

    他心甘情愿跟隨的六阿哥怎么會只是個單純的研究人員？

    “我會把玻璃窗、玻璃珠、玻璃擺件等相關(guān)生意一次性全部交給索額圖。”胤祚下了決心，“他肯定比我更會做生意?！?/br>
    張廷玉對此給予認同：“不論他是想盡早回到朝堂，還是想在做生意這一方面壓納蘭大人一頭，都會竭盡全力的。”

    這件事胤祚還需要和康熙討論一下，免得他方子都給出去了，到時候康熙說不行，借此機會打他屁股，那他多冤??？！

    他跑去御書房的時候，康熙還挺驚訝的，笑著調(diào)侃他：“朕還以為你要在四所里多待幾天呢?！?/br>
    除夕那天，康熙親眼看到胤祚恨不得原地找個洞鉆進去的羞憤模樣，和胤禛穿著兔子睡衣來御書房的時候一模一樣，不愧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他差點當著那么多人的面笑出聲來，忍得可辛苦了。

    “我那不是忙嗎？紡織機、飛梭、滑板……我有好多東西沒做出來呢?！必缝裥χ吞哟蜻^招呼，嗖嗖嗖爬進康熙的懷里。

    康熙滿臉懷疑：“是嗎？”他能信就怪了！

    梁九功趕忙倒來一杯溫水：“六阿哥請喝水?！?/br>
    胤祚沖他笑了笑當做感謝，接過來咕嚕咕嚕一頓，立即把杯子還回去。

    他扭頭抓著康熙的袖子問：“汗阿瑪，滿洲貴族圈地這件事會在化肥的普及之下解決嗎？”

    康熙一愣，把手里握著的毛筆放了回去，“張廷玉告訴你的？”

    太子投來關(guān)注的目光，他也這么覺得。

    納蘭性德是滿洲貴族，作為既得利益者，應(yīng)該不會告訴胤祚這件事，張廷玉是漢人，有充足的立場和理由。

    胤祚選擇坦白，沒有多此一舉——他身邊的人一只手數(shù)得過來，用下排除法，很快就能知道是誰。

    “廷玉哥哥給我分析，那天汗阿瑪為什么要大夸特夸我……”

    聽完轉(zhuǎn)述，康熙和太子很滿意張廷玉這個哈哈珠子——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和作用，做得很好。

    康熙：“差不多就是他說的這樣?！?/br>
    當然也有天降神童在愛新覺羅家，老父親忍不住和人炫耀的心思。

    這一點就不必說了。

    胤祚追問道：“那我之前的那個問題呢？能解決嗎？”

    “能?！笨滴鯖]有含糊、敷衍，相當篤定地道，“圈地的弊端太大，就算沒有化肥，朕遲早也會禁止?！?/br>
    得到確定的答案，胤祚很滿意，又把要給索額圖增加生意的事說了。

    “汗阿瑪覺得怎么樣？年后我能把張英大人要過來嗎？我想把魔方、拼圖、溜溜球、飛行棋、馬車模型等孩子用的玩具全部放在一家店里賣，玻璃珠、仙女棒也可以一起?！?/br>
    康熙哪會不同意？

    “你讓張英去做這個，是不是太過大材小用了一點？”

    “種類是繁雜一些，但這不是沒什么人可用嗎？”胤祚嘆氣，再嘆氣，“我還想賣輪胎呢，就是滑板車和三輪車的車輪，太子哥哥用過應(yīng)該知道不管是站在上面還是坐在上面，震動感都不算大。”

    太子點頭，很快想起在皇莊的時候胤祚對著馬車輪胎說的杜仲膠：“你是想把杜仲膠用在馬車上？你之前不是說杜仲膠提取不易，數(shù)量不夠嗎？”

    “那也得做啊?！必缝竦?，“只有市場需求上來了，才會有商人去找去種更多的杜仲膠，要是哪天從其他地方帶來了產(chǎn)量更高的天然橡膠，那不是美事一樁嗎？”

    康熙覺得這個提議不錯，但是……“朕要見過現(xiàn)成的杜仲膠輪胎，親自使用過，感受過你所謂的避震效果有多好。你準備一下，到時候朕帶著張英一起去?！?/br>
    杜仲膠都是現(xiàn)成的，這有何難？

    而且……胤祚心虛地挪挪小屁股，有點想逃。

    小家伙超小聲：“我沒說過嗎？我已經(jīng)裝在自己的馬車上了？”

    康熙：“……”

    太子：“……”

    第91章

    胤祚在要啥沒啥的條件下，千辛萬苦把杜仲膠做出來，怎么會漏掉自己的馬車呢？

    大清的馬車避震效果那么差，他不想坐一趟車小屁股就被震成八瓣，早點裝上橡膠輪胎有什么不對？

    就是，那什么，張廷玉坐過馬車覺得好，在征求過他的同意之后，抽時間做了兩個已經(jīng)給張家裝上了，后來納蘭明珠也做了。

    所以真要算起來，康熙和太子反而得排到第四。

    ——這才是胤祚感到心虛的最主要原因。

    康熙看著臭小子那心虛的模樣，就覺得不對勁：“老實交代，你什么時候裝上的？”

    胤祚低頭對手指：“就帶滑板車和三輪車回來的那一回?！?/br>
    康熙和太子呼吸一窒，居然那么早嗎？！

    父子倆覺得自己對臭小子/六弟的了解還是不夠，很多時候不應(yīng)該等他主動說，而是直接問他最近做出了什么新東西。

    在強大的求生欲指使下，胤祚連忙舉手發(fā)誓：“我連夜就給汗阿瑪裝上，保證下次出行能用上！”

    康熙太了解他了，呵呵一聲：“是皇莊有備用的輪胎吧？”

    胤祚：“……”

    “汗阿瑪不愧是我的知己！”小家伙假裝沒看到康熙那危險的眼神，厚著臉皮說，“士為知己者……”

    最后一個“死”字還沒說，康熙和太子的臉色同一時間黑沉下來，死死地盯著胤祚，仿佛只要他敢把那個字說出口，一大一小的手就會毫不留情地落到他屁股上，要他好看。

    胤祚：？？？

    至于嗎？又不是不說死就永遠不會死了，太迷信了吧？

    不過為了親爹和親哥的心理健康著想，他還是把話吞了回去，“好啦，我不說了，別不開心嘛?！?/br>
    小家伙如同一只花蝴蝶般在康熙和太子之間穿梭，一會兒摸摸貼貼，一會兒挨挨蹭蹭，很快把這對大清最尊貴的天家父子哄好。

    而后父子三人一同去坐胤祚的那輛馬車。

    等到真正坐在車上，車夫趕了一段路，康熙和太子默默感受與以往不同的震顫感，只覺……這才是人坐的車??！

    又趕了一段路，康熙評價道：“震顫感還是有的，輪胎能賣?！?/br>
    太子也道：“會賣得很好?！?/br>
    皇帝和儲君出行既要有威儀和規(guī)格，也要舒適，否則就康熙這經(jīng)常跑去塞外和江南的性格，磨出再多老繭的屁股也撐不住。

    他們倆的馬車已經(jīng)是讓最好的工匠制作的，卻也比不上裝了天然橡膠輪胎的馬車，自然看得出這番市場前景有多好。

    胤祚：“會震顫是因為地不平，京城之內(nèi)的路還好一些，等到外面路上都是坑坑洼洼和石子的時候，震顫感會比現(xiàn)在更多一點?！?/br>
    這是自然的，康熙和太子經(jīng)歷過，并不意外。

    然而，胤祚又說：“等我把水泥搞出來，咱澆一個寬敞又平坦的水泥路，那就條條大路通京城，天下商賈盡歸來?！?/br>
    這話聽起來很有氣勢，還有那么一點點文化。

    康熙和太子感嘆張廷玉這個哈哈珠子做得真不錯的同時，還很好奇……“水泥路是什么路？能有多平坦？”

    胤祚有些呆了，這個要怎么形容呢？

    “水泥路有點灰灰的，刺刺的，像宮墻那樣平坦，而且比較堅硬，重一點的東西不容易壓垮，不需要經(jīng)常替換地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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