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不愿意 第7節(jié)
不知為何,蘇不遲陡然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剛剛那人有些不對勁,可仔細一想又想不起來。 到底是哪里不對勁呢? 是他的臉?可他長的也沒什么特別的地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那就是衣服?雖然他的衣服皺皺巴巴,可那也不能說是奇怪。 蘇不遲思索了許久,終于想來起來,是那個人的眼神! 那個人的眼神透出一種決然,仿佛是要向世人訴說他無盡的冤屈! 蘇不遲還沒來得及驗證她的想法是否準確,變故就已經(jīng)發(fā)生。只見那人來到大理寺的門前抬頭望了一會門上那塊牌匾,然后不知道怎么的他身上忽然就冒起了火星,火“噌”的一下燒了起來,不過眨眼的功夫竟然就已經(jīng)燒遍了全身。 眾人都被這一幕給嚇傻了,紛紛呆在原地不知道改做什么。蘇不遲頭一個反應(yīng)過來,立即大喊:“快去救人!” 那個馬夫這才怔愣中回過神來,忙沖過去脫下自己的外套撲打火焰。這時旁邊圍觀的人也有幾個反應(yīng)過來,也學(xué)著他的樣子脫下衣服滅火,然而他們的衣服一沾到那人的身上竟然也瞬間燒了起來。 周圍的人看到這一幕紛紛都不敢再上前了,她心急如焚,忽然看到一旁的屋檐下有一個木桶,木桶里還有用來洗手的半桶水。蘇不遲急忙跳下馬車,提起那半桶水踉踉蹌蹌?????的跑了過去。 然而那半桶水實在太少,潑上去半天用都沒有。熊熊烈火之中,她聽到那人絕望的哀嚎。 蘇不遲心口猛地一緊,急起來就想直接上手把他的衣服扒下來。然而才伸出手忽然就被人一把拉住。那人眉眼冷峻,宛如高山之上的皚皚白雪,“你不要命了?!” 居然是俞洵?!! 火中的那人還在發(fā)出一聲聲毛骨悚然的哀嚎聲,令在場的所有人無不覺得膽寒。好在這時從旁邊竄出來好幾個人,個個手里都提著水桶不會兒就把火熄滅了。蘇不遲認得其中兩個,是俞洵的隨從。 火雖然已經(jīng)熄滅,但是那個男人躺在地上也已經(jīng)奄奄一息。全身都是焦黑,幾乎看不到一塊好rou。她掙脫俞洵的手立即撲過去查看他的傷勢,隨即就松了口氣。大抵是因為救的及時,這人傷雖然的很重,但只要及時治療說不準還能抱住一條命。 燒傷的病人必須立即把衣服脫下來,不然就會和傷口長在一起。她記得她們的馬車上就有剪刀,忙吩咐蕊黃去拿。 蕊黃哪見過這么駭人的場面,已經(jīng)嚇傻了。蘇不遲叫了好幾聲她才回過神來,慌慌張張的去把剪刀拿了過來。 第13章 ◎她不認為自己有了這疤就會嫁不出去,而且她覺得俞澹應(yīng)該不會在意這個?!?/br> 場面極其的慘烈,燒焦后的衣服直接粘在了身上,想要撕下來就必須連皮也一起,空氣中甚是能聞到烤rou的焦味。蘇不遲握住剪刀的手不停的在顫抖,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也從來沒覺得這么害怕過...... 然而這時,那個人的喉間發(fā)出細碎的□□,她知道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于是深吸了一口氣壓住慌亂的情緒就開始動手??刹排龅侥侨说囊路?,就看到那人艱難的抬起了自己的手,然后按在了她正準備剪的地方。 蘇不遲怔住,不敢置信的看向那人的眼睛。 ......他在拒絕自己?!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會死嗎?! 那個人的臉同樣傷的很嚴重,幾乎已經(jīng)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他動了動嘴唇,什么聲音都沒發(fā)出來??商K不遲看懂了他的眼神,那是一種歷經(jīng)絕望之后終于要解脫了的釋然。 她的手頓時再也動彈不了,她不懂、不懂為什么這個人會一再流露出這種眼神?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才會有這樣的眼神? 她的內(nèi)心十分煎熬,作為一個立志要治病救人的人,她無法做到眼睜睜的看著一個人慢慢死去,可是她還是動不了。因為活著也許對他來說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俞洵看著眼前這個瘦弱的女子,目光十分復(fù)雜。 這時,大理寺的大門打開,從里面跑出來一大群人。為首的是聞訊趕來的大理寺卿陸京,他看到眼前的慘狀倒吸了一口涼氣,忙吩咐屬下去找大夫。 “陸大人?!?/br> 陸京這才發(fā)現(xiàn)俞洵居然也在,心里頓時“咯噔”了一下,“見過俞侯爺?!?/br> “自本朝開國以來還是第一次發(fā)生這種事情,在這皇城腳下、眾目睽睽之中,一個活生生的人竟然變成了這樣。還望陸大人盡快查明真相,以安民心?!?/br> 陸京口中直發(fā)苦,在京城里發(fā)生這么駭人聽聞的事情只怕要惹得皇上大怒,到時候他頭上這頂烏紗帽還保不保得住就難說,“侯爺說的極是,下官一定竭盡全力查明真相,給諸位百姓一個交代?!?/br> “那就有勞陸大人了?!?/br> 俞洵走到蘇不遲的身邊,眸子看向地上的那個人。那個人也正看著他,眼中是難以言喻的復(fù)雜情緒,直到俞洵朝他點了點頭,他才又恢復(fù)到之前的樣子。俞洵握緊了手,彎腰將蘇不遲拉了起來。 蘇不遲已經(jīng)有些恍惚了,一拉之下沒有反應(yīng)過來,腳下踉蹌竟直接摔到了他的懷里。清冷的海棠花香頓時傳來,俞洵眉頭一動,面無表情的將她扶好。 然而蘇不遲還是沒有什么反應(yīng),目光呆滯像是受了極大的打擊。他皺起眉頭,“來人,送她們回去?!?/br> “是!” 在回府的馬車上,蘇不遲才一點點的緩過來。她無力的靠在車壁上,看著自己沾滿焦炭的手出神。方才發(fā)生的事情還是不停的在她腦海中重現(xiàn),就好像俞明思那盞走馬燈一般。她不知道自己決定是否正確,也不敢去想萬一那個人是想活下去的...... 她想起來她爹墜崖的消息剛傳來的時候,她娘眼中的神情就和那個人的一模一樣。 絕望著的,仿佛世上所有的一切都離你遠去...... 耳旁傳來了蕊黃哽咽的聲音,“姑娘,您的手怎么傷成這個樣子了?” 蘇不遲抬手一看,發(fā)現(xiàn)她左手的手腕也被燒傷,有些地方的皮膚已經(jīng)燒沒,露出下面粉嫩的肌rou,衣袖也被燒掉了一大塊,應(yīng)該是她去拉那個人的時候不小心被火舌頭燎到了。 她這才感覺到一股鉆心的疼,連忙拿起已經(jīng)冷掉的茶水沖洗傷口,不過這樣也只是稍稍緩解。 好在她們很快就回到了侯府,蕊黃一下車連口氣都沒喘就火急火燎的跑去請大夫。蘇不遲讓香濃打來一盆冷水,將整個手臂都浸泡到冷水中降低皮膚的溫度。 香濃看到她這副慘案嚇了一跳,急的直在原地打轉(zhuǎn),“怎么會這樣?只不過是去一趟鋪子而已,怎么就弄成了這樣?” 蘇不遲疼得厲害,只是稍微解釋了兩句。 大夫很快就到了,待看到她的傷口后眉毛都擰成了一條麻花,“姑娘這傷......只怕是要留疤了。” 女子身上有疤相當于一件完好的瓷器上出現(xiàn)了一條裂紋,價格也會跟著大打折扣。雖然這句話有些缺德,但卻也是事實。香濃和蕊黃急得都快哭出來了,不停的求大夫想想辦法。 蘇不遲早就知道,不過她倒是不覺得有什么。她不認為自己有了這疤就會嫁不出去,而且她覺得俞澹應(yīng)該不會在意這個。 大夫幫她處理完傷口后便離開了,她們兩個哭喪著一張臉收拾剩下的殘局。那個大夫還幫她開了一些止痛的藥,不知是不是因為吃了這藥的緣故,蘇不遲的腦袋昏昏沉沉的。盡快手還是很疼,但她感覺自己雖然能睡過去。 強撐了一會后實在熬不住,她吩咐蕊黃和香濃不許把她手上的傷會留疤的事情告訴蘇不晚,便去床上休息了。 這一覺睡的很不安穩(wěn),總是在做一些光怪陸離的夢,可具體夢到什么卻又說不上來。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屋子里靜悄悄的什么人都沒有。她動了一下,感覺渾身的骨頭重得像是灌了鉛一樣。 想喊蕊黃給她倒杯水喝,可剛一開口就發(fā)現(xiàn)聲音又干又澀難聽的很。 外頭的蕊黃還是聽到動靜,跑進來一瞧,鼻頭就是一酸,“姑娘,您可算是醒了!” “我這是怎么了?” “您生病了,燒了整整一天一夜,都快把奴婢們嚇死了。大夫說您是受驚過度又加上火毒襲體才導(dǎo)致一直昏睡不醒?!?/br> 一天一夜?她居然睡了這么久嗎?不過因為這樣就病倒,也太弱了些。 “不晚呢?” “二公子方才一直在這里守在,見姑娘的燒退下去才回去休息。您放心,奴婢和香濃都沒有把您的傷勢說出去。” “那就好?!?/br> 第14章 ◎嚇到你了吧◎ 雖然已經(jīng)睡了一覺,但她還是覺得頭昏昏沉沉。強打起精神隨便吃了點東西后又睡了過去,期間她好像又燒了起來,朦朦朧朧的感覺到有人在替她擦洗身子。 一直到第三天蘇不遲的病才終于好轉(zhuǎn),老夫人派人送來了許多的補品,囑咐她好好養(yǎng)病。俞明慈和俞明悠她們也一大早就來了銜芳閣,見她沒什么大礙后便走了。不過俞明惠留了下來,坐在床邊的繡凳上和她閑聊。 “meimei這一病可把我們大家都嚇壞了?!?/br> 蘇不遲的聲音還是很虛弱,“讓諸位姐妹替我擔(dān)心了?!?/br> “我倒是沒什么,就是七哥哥這幾日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偏偏三嬸嬸非要他在兩天內(nèi)寫一篇策論出來,不寫完還不許他出院,所以他只得托我來看看你?!?/br> 蘇不遲沒什么血色的唇輕輕勾了勾,沒有接話,“過幾日就老夫人的壽辰了,jiejie的禮物可都準備好了?” 俞明惠看了她的心思,也沒有再繼續(xù)說下來,“早就準備好了,和往常差不多。反正我也不過是個陪襯,心意到了就行?!?/br> 往年每到這個時候,二房和三房的人都會斗起來,好似誰的禮物越貴重就越是孝順老夫人。今年老夫人又是大壽,只怕會斗得更厲害。俞明思有時候也會去插一腳,不過也是一種湊熱鬧的態(tài)度。 俞明惠湊到蘇不遲的面前,神秘兮兮的道:“meimei還不知道吧?那件事如今在京城里鬧得是沸沸揚揚。皇上動?????了大怒,連夜召了大理寺卿和京兆府尹入宮,敕令他們必須在三日內(nèi)查明真相。結(jié)果他們一查,還真查出了一件大案!” “什么大案?” “那個男人姓曹,名叫曹文斌,原本是淮陽的一個打鐵匠。三個月前,章遠侯府的二公子鄭欽路過淮陽時看上他meimei,想納他meimei為妾。但是曹家不同意,那個鄭欽于是就趁他meimei外出之際竟直接把人綁入了府中?!?/br> 要說曹家也是一股清流,尋常人家的女兒若是能嫁入侯府只怕是高興還來不及,但他們家卻恰恰相反。蘇不遲不由想起來她自己,“后來呢?” “曹家女兒不堪受辱,竟然一頭碰死在了府里,等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尸體都已經(jīng)涼了。曹文斌的父親和大哥見meimei身死前去討要說法,結(jié)果也被打死了?!?/br> 一連死了三個人,一向無法無天的鄭欽也害怕起來。他料到曹家不會善罷甘休,于是一方面提前買通了淮陽知府,另一方面自己偷偷的回了京城。曹文斌果然去知府那里告他,但是淮陽知府就是按住案子一直不審。 久而久之,曹文斌就猜到其中有貓膩,于是暗中跟蹤了淮陽知府好幾天,結(jié)果還真染他發(fā)現(xiàn)了他們官官相護狼狽為jian的罪證。曹文斌一氣之下收拾東西,準備來京城告御狀。但不知道怎的,這件事情竟然走漏了風(fēng)聲,被鄭欽知道了。 鄭欽心一狠,直接派了殺手打算在半路把他給殺了。不過曹文斌福大命大,一路活著到了京城。 他知道以鄭家的勢力,如果再去報官也只會落得和在淮陽時一樣的下場。要想為他家人討回公道就必須把這件事情鬧得人盡皆知,要鬧到?jīng)]有人敢包庇他。于是他就懷著必死的決心,來到了大理寺。 蘇不遲的手緊緊的揪了起來,原來這就是他的理由...... “京兆府的人在曹文斌的包袱里找到了鄭欽賄賂淮陽知府的罪證,皇上已經(jīng)將鄭欽打入死牢,只等秋后問斬。不僅如此,皇上還削了鄭家的爵位,鄭家如今已經(jīng)是人人喊打了。” 養(yǎng)出這樣一個草菅人命的兒子,鄭家落到這樣一個下場也是活該,想來曹文斌在九泉之下應(yīng)該也能安息。不過不知道為何,蘇不遲總覺得有哪里不大對勁,可具體又說不上來。 俞明惠問:“meimei,你怎么了?” “倒也沒什么,只是覺得這件事太過順利了?!?/br> 俞明惠不置可否,“就因為這件事情,祖母讓二嬸將之前早就準備好的戲班子都撤了下來,我還等著聽程芳齡唱蘇小卿月夜販茶船吶。” 以如今這種局面,老夫人這么做事對的。 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就到了晌午,蘇不遲留她在銜芳閣一塊用膳,但被俞明惠婉拒了。 沒過一會兒,蘇不晚散學(xué)回來見到她已經(jīng)醒了,站在門口小嘴一癟竟然委屈的哭了起來。蘇不遲看到他眼定的青烏,又有些好笑又覺得心疼,朝他招了招受手。 蘇不晚走了過來,直接跪坐在床邊一動也不動的看著她,似乎是在害怕她會突然間消失不見。 蘇不遲揉了揉他的頭發(fā),柔聲問:“嚇到你了吧?” 蘇不晚點頭,是真的被她那個燒得意識模糊的樣子給嚇到了。他的皮膚很白,白到只有一個詞能夠形容,那就是“賽雪”。黑寶石一般的眸子淚汪汪的,眼角還泛著紅痕,稚氣未脫的臉色掛著奶膘,好似一只人畜無害的兔子,讓人忍不住想上去□□兩把。 蘇不遲狠狠地揉了揉他的頭發(fā),直到揉成一個雞窩才心滿意足的放手,“你放心,jiejie還要看著你娶妻生子吶,所以一定會長命百歲?!?/br> 蘇不晚將頭放在她的膝蓋上,抽了抽鼻子哽咽道:“jiejie,你就算是救人心切也要先想想自己啊,如果連你的出了事,我該怎么辦?” 蘇不遲有些自責(zé),她那完全是情急之下做的舉動。腦子都還沒轉(zhuǎn)過來,身體下意識的就已經(jīng)做出了反應(yīng)?,F(xiàn)在回想起來還真是有點害怕,幸好只是袖子被燒掉一塊。 “對不起,這次是jiejie不對。jiejie答應(yīng)你,不會再有下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