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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尊貴 第80節(jié)

    倆小丫頭一時也是踟躕不前,不知該是如何是好。

    反而是沈閱,聽到身后的動靜自顧爬起來。

    她之前在山上那會兒哭的兇,當(dāng)時還不怎么覺得,此時兩只眼睛都明顯腫的厲害,眼睛里全是血絲,再加上她看上去懨懨的沒什么精神的一張小臉兒……

    倆丫頭一看,當(dāng)場就反水,直接怒了!

    就說她們家小姐不是無理取鬧的人吧?這得受了多大的委屈,才兩三個時辰未見就哭的慘成這樣?安王殿下也太不是東西了!

    倆丫頭義憤填膺,端著臉盆過去正要伺候沈閱擦臉,秦照卻大步走過去截了她二人手里的活兒。

    他拿了干凈的布巾打濕,再擰干了水,半跪在地上一下一下認(rèn)真的給少女擦臉。

    沈閱身上沒什么力氣,也沒精神,就也懶得同他計較。

    春祺二人站在旁邊,看著安王殿下紆尊降貴的這副姿態(tài),再加上手上細(xì)致認(rèn)真的這份動作,前一刻的怒氣瞬時又散了大半。

    沈閱也無心和這兩個墻頭草一樣搖擺不定的丫頭計較,見她們都閑著了,就道:“去馬車上把換洗的衣裳給我拿過來?!?/br>
    等兩個小丫頭把衣裳取回,秦照也給她把手臉都擦干凈了。

    沈閱要換衣裳,他就自覺帶上門走了出去。

    春祺不怎么憋得住話,伺候沈閱換衣時終是忍不住試探著發(fā)問:“小姐,您跟安王殿下吵架啦?”

    沈閱沒法跟她解釋實情,就直接沒做聲,算是默認(rèn)。

    倆丫頭也計較不上主子們感情上的事,遂就閉了嘴。

    沈閱也只囑咐了一句:“回家以后今天的事什么也不許說,省得舅母他們要多想?!?/br>
    這么一說,倆丫頭就更理所當(dāng)然的以為她只是和秦照鬧別扭吵架了。

    雖然在大婚前夕還鬧這一出挺離譜的,但是主子畢竟是主子,而且看安王殿下對她們小姐那個依舊殷勤遷就的態(tài)度……

    應(yīng)該也沒多大個事兒。

    收拾整理妥當(dāng)了,沈閱主仆自屋里出來。

    推開門,就見秦照也已經(jīng)換了一身干凈衣裳正站在院子里等著。

    沈閱看他一眼,就別開了視線。

    秦照卻自顧走上前來,一言不發(fā)的抄起她,抱著往外走。

    沈閱身上乏力,沒精神跟他鬧,就也沒掙扎。

    秦照又是親力親為把她送回了聞家。

    彼時,天已經(jīng)大黑,但沈閱擔(dān)心驚動了家里人,下車時秦照還想來抱她時她就躲開了沒讓。

    秦照是能大致體察她的心思的,也就順著她,并未勉強。

    沈閱叫冬禧去給聞大夫人報個信,說自己平安回來了,她自己則是直接回月影軒,晚飯沒吃,也破天荒的不準(zhǔn)兩個丫頭給她守夜,把人都趕了,自己回去就躺床上睡了。

    折騰了一整天,情緒大起大落,她身心俱疲。

    所以明明心事很重,但躺下不久也迷迷糊糊打了個盹兒。

    只是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wěn),后半夜就徹底醒了。

    這種情況,冬禧二人肯定會就近睡在隔壁的書房,方便夜里照料她。

    沈閱卻沒吭聲,自己默默地爬起來,抱著膝蓋坐在床上。

    屋子里,若有似無漂浮著一點屬于旁人身上的氣息。

    她下巴抵在膝蓋上,偏頭隔著輕薄的床帳看著靠立在床邊的高大人影,又過半晌方才喃喃的問道:“你說,我母親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作者有話說:

    二更。

    所謂真相揭開的過程,真的很傷人誒……

    第067章 舊事

    兩人畢竟還沒成婚。

    現(xiàn)在又是三更半夜, 他這樣摸進(jìn)姑娘的閨房實在不合適。

    雖然有時候他私底下也會忍不住的逾矩,逗弄一下未婚妻,但秦照在骨子里其實一直都是個端方守禮的正經(jīng)人。

    此刻他站在床邊,離著心上那人僅僅半步之遙的距離, 卻陷入了一種進(jìn)退兩難的窘境。

    知道她心里不好受, 想抱抱她, 安撫她的心情,又覺得這大晚上的會顯得他趁人之危,唐突冒犯。

    而站著不動……

    心里也屬實忐忑,對她放心不下。

    所以沈閱驟然開口,他就直接摒棄雜念:“我也不太清楚, 印象里, 我也就只見過她那一面?!?/br>
    可就是那一面的記憶, 也都過于血腥慘烈了。

    叫他現(xiàn)在當(dāng)著沈閱的面, 壓根就不敢去細(xì)說回憶。

    沈閱自然聽出了他言辭之間欲蓋彌彰般的欲言又止。

    她生母當(dāng)年究竟是如何赴死的,就連文鳶郡主和李少婉這樣年紀(jì)的小姑娘如今說來都能描繪的繪聲繪色, 其實不用問也知道當(dāng)年她赴死的場面有多震撼可怖。

    可是這一刻, 她這個做親生女兒的……

    她甚至絞盡腦汁的想,都不記得她母親的臉。

    她把腦袋枕在自己膝頭,歪著腦袋看床帳外面的秦照, 竭盡所能的回憶:“我外公和舅舅他們這些年在我面前也幾乎從來不提她, 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就只知道她是在我父親過世之后不堪打擊, 很快就一病不起, 隨他去了。我以為是因為她這樣的死法多少有幾分憋屈和不體面了,所以外公和舅舅他們都不愿意多提?!?/br>
    她兀自說著, 最后還是忍不住苦澀的笑出聲音。

    沈閱的身世, 秦照自然是清楚的。

    他生父沈從之原也算是出身名門, 降生在世襲爵位的臨安伯府,只不過是區(qū)區(qū)一個庶子。

    沈家有嫡長子,沈從之也很本分,自幼苦讀,他人又頗有天賦,二十二歲那年參加科考一舉中第,得了當(dāng)年榜眼,從一個受盡冷眼與薄待的伯爵府庶子一躍成為朝中新貴。

    也就是在那一年上,先帝要在新入仕的士子中間給寧嘉公主擇婿。

    特設(shè)了瓊林宴,又下帖邀了京中一些頗具盛名的貴女入后宮參加賞花宴,在成其好事之前以此掩人耳目。

    兩宴相撞,瓊林宴過后,寧嘉公主定了姻緣,沈從之與聞清歡也因詩結(jié)緣,彼此看對了眼。

    據(jù)說這門婚事聞太師原是不樂意的,倒不是不看好沈從之,實在是臨安伯府的情況不討喜。

    沈從之那兩個嫡出的兄長皆是不成氣候,就等著承襲爵位與家業(yè),然后混吃等死,偏他嫡母教不好自己兒子,又十分苛待家中庶出的子女,也就是因為這樣,沈從之明明才貌雙全一個好兒郎,卻硬生生拖到二十有二家里也沒給張羅著娶親。

    聞時鳴將自己唯一的女兒看做掌上明珠,沈家這情況與他而言就不是個好歸宿。

    但是奈何女兒喜歡,他又看過沈從之寫的文章,認(rèn)為此人的確是個可造之材,假以時日必定前途無量。

    所以,在見了對方幾面,一再當(dāng)面考察過人品之后,確定他本人也的確人品不錯,未曾沾染家里那些壞風(fēng)氣……

    說到底,最終還是為著女兒妥協(xié),風(fēng)風(fēng)光光給二人cao辦了婚事。

    當(dāng)時沈從之都已經(jīng)謀好了外放的職缺,準(zhǔn)備完婚之后就攜新婚妻子赴任去了,可是誰都沒想到他嫡母居然不僅狹隘還陰毒,看他金榜題名,又攀上了太師府的親事,唯恐有朝一日他翅膀硬了要回來爭爵位,竟然鋌而走險在他大婚當(dāng)夜的合巹酒里下了毒。

    雖然世家大族里為爭家產(chǎn),哪家都會有些明爭暗斗的齷齪事,但是這樣明目張膽的直接下毒加害也實屬奇葩了。

    那一杯毒酒,雖未要了沈從之的命,但卻就此摧毀了他的身體,給他落下了常年的病根,此后只能纏綿病榻,前途盡毀。

    聞時鳴當(dāng)時就氣不過了,想要出面替女兒女婿做主,公事公辦的討個說法與公道。

    但是后來權(quán)衡利弊,想想聞清歡以后的孩子也都要掛上沈家的族譜,若是給沈家主母安上個善妒甚至毒殺庶子的罪名,以后沈家的名聲就徹底臭了,他的外孫和外孫女兒長大成人后的名聲和嫁娶之事都要受影響。

    所以當(dāng)時這事就未曾聲張,只由臨安伯出面,私底下秘密將那毒婦人處置,便算是出了這口氣。

    沈從之落病以后,原本謀定的差事也沒法做了,就重新在京謀了個閑職,并且夫妻倆從臨安伯府搬出來,早早的另立門戶。

    他們夫妻倆倒是一直琴瑟和鳴,過的有滋有味的。

    只是沈從之的身體敗了,就導(dǎo)致子嗣上頗有些困難,一直過了好幾年才有了一點血脈傳承。

    然則也就是在聞清歡剛生下沈閱的幾日之后,他也油盡燈枯撒手人寰。

    再后來,沈閱的滿月酒沒能辦,那段時間家里治喪,在給她父親cao辦后事。

    當(dāng)然,她的百日宴最后也沒辦成……

    因為就在沈從之出殯下葬不久,帶著女兒住回娘家的聞清歡也傳出噩耗。

    對外的說法一直都是她忍受不了喪夫之痛,一病不起,纏綿病榻?jīng)]多久也跟著亡夫去了。

    才子佳人嘛,又都是薄命人……

    曾經(jīng)一度,這還被傳做了美談佳話。

    沈閱所知的她父母的生平就是這樣,偶爾被人談起,都不免一聲唏噓。

    但——

    也僅此而已。

    還有一點就是,在沈從之夫妻雙雙殞命的那一年,她祖父臨安伯恍如嚇破了膽,應(yīng)該是怕聞太師盛怒之下再報復(fù)他們家吧,向來閑居京城安逸享樂的一家人,他突然向朝廷要了個外放的職缺,一大把年紀(jì),拖家?guī)Э谶h(yuǎn)遠(yuǎn)躲到北邊一個不毛之地去窩著了。

    走時沒敢跟聞家打招呼,更沒敢提要回自家親孫女的事。

    自那以后,沈閱就名正言順的被養(yǎng)在聞家了,由她已故的外祖母老夫人親自教養(yǎng)。

    沈家那一家子,如今剩下的人都還蝸居北地,但一直以來沈閱與他們都是個老死不相往來的狀態(tài),只當(dāng)是沒有過這門親。

    而世人雖不曉得沈從之是被他嫡母毒害致死,但臨安伯夫人的刻薄之名卻自古有之,大家都知道他家庶出的孩子受磋磨,過得不好。

    沈閱這邊,是因為她親生父母的身上毫無瑕疵,甚至都是人中龍鳳一般出色的存在,又有蒸蒸日上的聞家給她撐腰做主,漸漸地,也無人提及或者在意她真正的身世了。

    而她自己,就更不會沒事找事的去糾結(jié)著翻這些舊賬了。

    其實,以她真實的身世,在這京城里是無法躋身第一梯隊的貴女陣營的,沈閱以往一直覺得是因為她外公身為帝師,這身份足夠有分量,以至于叫皇室都可以忽視掉她出身上另一半家族血脈的瑕疵。

    卻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

    她今時今日的安穩(wěn)人生和頭頂?shù)臉s光,實則都是她生母拿命替她換來的。

    那個她從未見過,也幾乎不曾懷念過的“陌生”女人,原來在她無知無覺時就已經(jīng)在她這十六年的人生里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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