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沙發(fā)上的宋知綿抬起頭，不確定道：“程熹？”

    “是我！您還記得我吶！”助理視線謹慎地在室內掃了一圈，笑著從門縫擠進來，“我們點了一些夜宵，不知道你餓不餓，她們讓我捎點給你。”

    宋知綿笑眼彎彎，柔聲道，“我不餓，就是……有點悶。”

    男孩一愣，才發(fā)覺室內冷冷清清，各種意義上的——沒有他們同事工位上的玩偶擺件、沒有游戲機，甚至裝飾物也只有兩盆綠蘿，剩下的只有黑白灰。

    她坐在沙發(fā)一隅，雙手交疊，搭在扶手上纖白的手指和沙發(fā)沉悶的黑色皮質面料形成鮮明對比。

    程熹盯著女孩清澈的雙眸，心抽動了一下，“那我……陪您聊聊天吧?！?/br>
    他在沙發(fā)上坐了下來，不過是另一頭，只說了一句話，后面就跟倒豆子一樣停不下來。

    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宋知綿安靜地聽著，也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日常信息。

    比如傅云沂外婆療養(yǎng)院地址、傅云沂平時的忌口、更多的還是程熹在抱怨他們公司的項目進展，自從趙錫塵一事后，研發(fā)項目因為數(shù)據(jù)缺失幾乎倒退回原點。

    “傅總已經打算跟學校方相關項目合作了，哎，希望這次不要出什么岔子啊。”

    宋知綿側過身子，笑著安慰他道：“不會的?！?/br>
    話音剛落，門再度被推開。

    靴底硬沉的聲音踩在地板上，把程熹嚇得彈跳起來，“老…老板?！?/br>
    傅云沂沉靜的目光從桌面上散開的披薩盒滑過，落到助理微紅的耳尖上，他不耐地捏了捏筆帽，“一驚一乍，干虧心事了？”

    “沒有沒有，我給宋小姐送點吃的來?！?/br>
    程熹呼出一口氣，扯著工作牌快速道，“傅總您回來就好，那我先去忙了?！?/br>
    男孩飛快竄出去，只留室內一片安靜。

    傅云沂的目光最終直直落到宋知綿臉上，他大概喝了點酒，瞳色帶著幽深的冷，“明知道他記得你不是宋晚晚，還跟他走這么近？”

    女孩懵懵地看著他，雙手緊張地撐在兩側，卻不說話，只是用那雙清亮的眸子注視著他。

    傅云沂想起剛才在路邊接收到的那串陌生電話，地標一致，他能猜到那是誰的電話。

    被暗滅后，對方鍥而不舍地又打來好幾通，還發(fā)來的短信，甚至對他的近況了如指掌。

    傅云沂心里便隱隱有了猜測。

    他之前還設想過很多種接到宋晚晚電話時的感受，或許是憤怒、郁結、嫉妒、激動乃至喜悅，但是電話亮起的那一刻，他卻有些茫然的距離感和陌生，甚至，腦海里浮現(xiàn)出另一個女孩撞進他懷里的模樣。

    傅云沂和設想中一樣掛斷了電話，久違地點了一支煙。

    煙染到尾端，灼熱的燙讓他甩開手，而后，他讓司機加快車速趕回了公司。

    結果剛到辦公室就看到他那個小助理跟女孩有說有笑，顯得他的倉促有些可笑。

    傅云沂冷睨著她，看著小機器人滿臉無辜，揪著裙擺半天才吐出一句話，“……他人不壞?！?/br>
    當著他的面維護另一個男生，放誰身上都難免有些不爽。

    何況她雙眸漉漉，要多真誠有多真誠，甚至對他的突然抵達，還有些……緊張？

    真是人性化的機器。

    傅云沂又有種想咬煙的沖動，他走到她跟前，“你怎么看出來的？微表情？還是心率測謊儀？”

    宋知綿輕點了一下頭，又搖頭，“心率需要肢體接觸?！?/br>
    傅云沂盯著她拘謹?shù)谋砬椋┫律韥?，冷聲道“那你猜猜我現(xiàn)在什么心情？”

    他現(xiàn)在……

    女孩聞言身體往前傾了傾，目光認真地打量著他的眉眼，似乎真開始觀察起他來了。傅云沂頓時覺得無奈，甚至一點發(fā)泄的心情也沒有了。

    傅云沂皺了皺眉，正要站直身子，脖子忽然被一雙柔軟的手臂環(huán)繞住。

    而后一個更為柔軟的東西貼上了他的唇角，身體的重心下墜，心也跟著猛然一墜。

    傅云沂垂下眸，看到女孩那雙帶著霧氣的眸子懵懂地凝著他，而后不解地皺了皺眉，又踮起腳來親了一下。

    她神情無辜，卻做著最誘惑的事情。

    傅云沂盯著她柔澤的唇瓣和潮濕的眼尾，目光暗了暗。

    宋知綿第一時間就察覺感知被勾連了。

    雖然耳邊沒有傳來指令的聲音，但瞬間的感覺仍然清晰。

    她沒有停下動作，反而抬眼瞥向一側的落地窗。

    兩道交疊的身影映在落地窗上，也映入宋知綿眼底和屏幕上，江黯手一顫，差點打翻了旁邊的水杯。

    特別是看到傅云沂俯身回吻a02之后，他心里更像是被螞蟻侵蝕過，煩躁難耐……明明那張臉不是宋晚晚的，明明一切進展超乎尋常的勝利，可他卻沒有一絲喜悅。

    偏偏礙于溫翡池在這，他不能表露太多。

    “不記錄了嗎？”溫翡池突然出聲。

    “抱歉……馬上。”江黯低下頭，在位置上坐下來開始調取數(shù)據(jù)。

    溫翡池便不再出聲，鏡片后的目光平靜地凝視著屏幕。

    直到，女孩往后縮了縮，軟聲道：“…唔…疼?！?/br>
    傅云沂的吻由重變緩，甚至，帶著一絲他自己都難以察覺的討好。

    一個沒有情緒的機器，竟然能將人的情緒引導成這樣。

    溫翡池想，a03或許都沒法做到和這個殘次品一樣好。他冷靜地分析著，才察覺到手心一涼，鋼筆的蓋子不知何時被他攥開了，墨跡染了滿掌。

    他轉身朝消毒室走去，再踏進門時解開了襯衫最上面那顆紐扣，輕吐出一口氣。

    【機身敏銳值：70】

    【情感回饋值：80】

    江黯逼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在數(shù)據(jù)上，自始至終都沒有再抬眼看向屏幕一眼，但細微的聲音仍然無孔不入地鉆入他的耳里。

    他只能靠近屏幕，看了三次注意力才漸漸集中。

    從一行行數(shù)據(jù)上看下來，直到末尾一行時停住，17項，他記得是17項，為什么這里有多出了第18項？

    緊接著，他還發(fā)現(xiàn)數(shù)值竟然隨著a02的舉止而慢慢波動起來。

    “難道是……a02的自主意識？”

    聽到身后傳來微響，江黯下意識將調出的數(shù)據(jù)刪除，站起身來。

    回頭一看，溫翡池并沒有回來，屬于檔案室的樓層光亮著。

    反而是培養(yǎng)皿里的s01，因為學生們倉促離開時沒有關閉，此時正半闔著一雙長眸，靜靜地漂浮在半空。

    黑色袖管下，手背冷白，青筋分明。

    明知道他此時聽見看見也不會有任何想法，江黯心底還是泛起被窺探的不適。

    他起身按下off鍵，直至看到培養(yǎng)皿完全暗下去，變成不可視的黑色。

    作者有話說：

    第70章 回國

    辦公室只能聽見沉重的粗喘聲。

    襯衫領口的紐扣被傅云沂扯開一顆, 松松垮垮地露出他喉結下性感的凹線，他雙眸里的沉穩(wěn)冷靜變成晦暗深邃。

    他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回應這個吻。

    他喜歡的明明是四年前的宋晚晚，為什么會對這張只是相似的面孔泛起情緒？何況面前的她根本不是人, 而是個機器。

    然而女孩看他的眼神很熟悉，幾年前他也在自己的眼睛里見過那種純粹的熱烈。

    她柔軟溫熱的唇貼上來時, 傅云沂感覺腦子里轟的一聲, 有什么斷裂開來了。

    他跟宋晚晚都沒有親密接觸過，卻在這次直接失控。

    【傅云沂好感度 20, 目前51?！?/br>
    系統(tǒng)在一片雪白馬賽克里小聲道。

    它好奇，但沒吱聲。

    一開始它還挺憐憫這些被宿主欺騙的可憐韭菜, 現(xiàn)在已經能心如止水了。

    “積分呢？”宋知綿抬了抬眸。

    【快一千了?！肯到y(tǒng)見她還能抽空回話，連忙提醒道，【劇情偏離1%, 最近溫翡池應該用你跟傅云沂達成合作的，不知道為什么拖到今天還沒動靜?！?/br>
    溫翡池？

    “他啊。”宋知綿輕輕眨眼，“他跟江黯今天受了這么大刺激，怕是一時半會不想搭理傅云沂了?！?/br>
    系統(tǒng)傻眼：【?。磕窃趺崔k？】

    怎么辦？只能讓傅云沂親自上門了。

    “我有辦法, 你用工具配合就好?！?/br>
    吻漸漸深入, 懷里的女孩攀著他的手卻不知何時松開了，等傅云沂再垂眼看去時，發(fā)現(xiàn)她雙眸微垂, 白皙的面容有些蒼白, 軟綿綿地靠倒在沙發(fā)上。

    “宋……”他眉心一皺，不知道怎么稱呼她才好, “小機器？”

    對方沒有回應他, 目光里的焦距微微渙散。

    傅云沂看到她纖柔的手腕皮膚下似乎有藍色的光點竄過, 他伸手覆上去, 燙得離奇。

    他走到桌前按通了內線，語氣急促低沉，“張理，去實驗室?guī)€研究員趕緊來我辦公室。”

    助理很快就把研究員帶到了。

    十幾分鐘后，這個身穿樸素灰衫的中年男人從沙發(fā)邊站起，猶豫道：“傅總，這看樣子大概是上次的病毒造成的。”

    “大概？”傅云沂皺了皺眉。

    “不是我不專業(yè)?！毖芯繂T連忙辯解，“類人機器這塊我們確實沒有接觸過，她的所有設置都沒有調試權限，強行破解弄不好還可能跟上次一樣出事。”

    傅云沂只好作罷，揮揮手示意他離開，看向張理，“上次讓你查的項目，查得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