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述辭看了一眼黑板旁邊的掛鐘。

    “我只能給你簡單再講一下思路?！?/br>
    “哦，那也好?！迸②s緊把夾在書頁里的草稿紙遞過去，“我畫的是這條輔助線，也不知道對不對?！?/br>
    “我看看?！?/br>
    低沉悅耳的講題聲伴隨著筆尖和紙張摩擦聲在耳邊緩緩響起。

    顧述辭的骨相優(yōu)越，但眼型狹長，看人時不笑便多了分冷峭和疏離的味道。

    女孩恍神的功夫，他就已經(jīng)講到她不懂的步驟了。

    “不好意思，剛剛那幾步能不能重新講一下?！彼謪葏妊a充道，“地理老師晚上都會遲來幾分鐘，不會耽誤你上課的?！?/br>
    顧述辭微微皺眉，直接把她聽漏的兩步在紙上寫出來，講完剩下的步驟，突然就拎起挎包站起來。

    女孩懵了一下，就聽到了讓她震驚的話。

    “我有點事，不能講了?！?/br>
    他大步邁到講臺時，上課鈴剛剛響起。

    少年步子未停，飛快地背好包邁出教室大門。

    “震驚我全家？？班長逃課了？”教室里頓時炸開。

    “那啥，年級第一連逃課都走正門……”

    被周圍的嘈雜聲打斷思路，阮念筠抬頭看到顧述辭座位已經(jīng)空了。

    心跳不安地加快。

    連一向只順著她的顧述辭，今天都無比反常。

    阮念筠憂心忡忡地咬住下唇，拿出手機想給顧述辭打電話，手機里多出來一條好友申請。

    作者有話說：

    柏湫：□□愛來嗎？

    第14章 蠢人

    手機屏幕的冷光在車內(nèi)亮起。

    柏湫盯著手機界面已通過的好友申請，夾著煙的長指彈了彈煙蒂，勾唇笑起來。

    司機把車掉了個頭，銀灰色的車身隱藏在樹影中。這個方向，后排座位正好能看清學校轉(zhuǎn)角的路口。

    他朝后視鏡委婉道：“人已經(jīng)喊到了，不過這附近有攝像頭。”

    柏湫不甚在意地支起下巴，“嗯?！彼巴馀ゎ^看去，校門口多了一個人，那人不知跟保安說了什么，然后光明正大地從正門走了出來。

    背著光，顧述辭纏了繃帶的手臂在光影下仍然是清瘦的輪廓。

    柏湫瞇起眼，吐出了一個煙圈，收回視線，“怕什么，我也只是想讓他了解一下裝殘和真殘的區(qū)別?！?/br>
    他不是很喜歡用傷博宋知綿的同情么？

    索性幫幫他好了。

    正好也能從阮念筠的眼前消失幾天。

    司機心慌得很，還是給雇來的那幾個人發(fā)了消息，“人過來了，你們下手注意點，別傷到要害?！?/br>
    顧述辭正在接阮念筠的電話。

    甜美的聲音從聽筒傳來，話語間卻在質(zhì)問他。

    “明天有小測，你今天怎么不留下來幫我講題呀?！?/br>
    顧述辭輕緩道，“明天的考試范圍都是我給你講過的，圈出來的筆記在你抽屜里?！?/br>
    那頭噎了一下，撒嬌著試探道，“你逃課要去見誰嗎？你告訴我嘛，我們之間應該沒有秘密的吧？如果是見喜歡的人我可以幫你出主意啊?！?/br>
    路燈壞掉的轉(zhuǎn)角漆黑得仿佛一團濃墨，枝杈猙獰的樹影交錯在路面，寂靜得十分反常。

    顧述辭剛走到轉(zhuǎn)角，就感覺不對勁。

    他停下腳步，朝樹影下那影影綽綽的一片看去。

    似乎是人。

    顧述辭屏住呼吸在原地等待了一會，聽筒傳來急促地問話聲。

    “喂？你怎么又不理我？”

    他沒來得及摁滅手機，樹叢里突然沖過來一道黑影，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手拎著棒球棍上來就是猛地一棍。

    手臂吃痛，手機被脫力的手甩了出去，砸出老遠。

    顧述辭反身想要躲開對方的下一棍，沒想到旁邊又沖出幾道身影，其中一個照著他的脊背猛踹一腳。

    幾個人似乎早就預料到他身上有傷，棍棒都是照著舊傷砸去。

    拳腳到rou，顧述辭舊傷疼得整個人脫力，被人扯著向后仰倒在地。

    “真他媽不經(jīng)打啊，顧述辭，你當年那狠勁兒呢？跟阮念筠待了幾年磨沒了？”耳邊傳來熟悉又粗糲的聲音。

    顧述辭聽出來了，盯著他頭皮上那塊更黑的陰影。

    他是當時高一追過阮念筠的一個混混。

    當年，阮念筠被對方追怕了，只好找他幫忙，卻沒想過顧述辭一個人怎么打得過在外頭玩久了的一群混混。

    他只是在路上攔了一次就被拖進巷子暴揍，敵不寡眾的，顧述辭被他們發(fā)了狠揍進了醫(yī)院，又被養(yǎng)父痛罵一頓。

    他們以為顧述辭怕了。

    直到有天，顧述辭在路上把撩過阮念筠裙子的混混揍趴在地，被人圍毆中仍發(fā)了狠地在他發(fā)尾撕扯下一塊血淋漓的皮rou下來。

    對方想到這，朝他的手背狠狠碾去，憤憤道：“拜你所賜，老子這塊rou還沒長好呢?！?/br>
    喉間溢出血腥味，眼前的景象都漸漸有了重影，顧述辭仍是笑了笑，聲音低啞。

    “是么？真丑。”

    話語顯然激怒了對方，他直起身，朝幾個同伴吼道：“愣著干什么，沒吃飯嗎？給老子揍??！”

    棍棒很快便要再次落下。

    路的另一頭，卻突然有道身影飛奔而來。

    想象中的疼痛沒有降臨，顧述辭看到那身影奔到他跟前，身體突然被一道柔軟溫熱的身軀護住。

    棒球棍被狠狠揮到她纖弱的后背上。

    顧述辭愕然地睜大眼，“宋知綿？！”

    對方面色蒼白，疼得眉頭都擰起，卻還朝他露出一個安撫的笑。

    “……嗯?！?/br>
    那一刻，顧述辭聽到心里有什么崩裂的聲音。

    他難以置信地扶住她下墜的身體，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和她錯亂交疊，“你……為什么？”

    他下意識是覺得自己不配的。

    但又后知后覺。

    面前的女孩早就喜歡上他偽裝出來的那份可憐和溫柔了。

    宋知綿沒能回答他，幾棍子下去人已經(jīng)冷汗淋淋地暈了過去，暈倒前手還以保護地姿勢護著他的腰身。

    為首的混混被眼前的一幕嚇得不輕，棍子都扔了，“老大，怎么辦，是不是出人命了？”

    “你問我我怎么知道！”

    “要不……咱走吧……”

    不遠處，銀灰色車里的兩人也陷入了沉默，柏湫早在看到宋知綿飛奔出來的那瞬就愣住了。

    煙燃到了尾端，差點燙到他的手指。

    柏湫才如夢初醒地甩開煙，驚怒不定地瞪著那群人。

    說不上來什么滋味。

    他沒想到宋知綿真的會這么護著這個顧述辭，如果是因為喜歡，這種心思深沉，兩面三刀的人有什么值得喜歡的？

    未免瞎得可以。

    反應過來后，柏湫不耐地囑咐司機，“讓他們趕緊走，別惹麻煩。”

    “是?！?/br>
    司機趕緊給那幾個混混發(fā)了消息，看到他們的身影從轉(zhuǎn)角消失，才松樂口氣，暗自嘆道：“這叫什么事。”

    柏湫心神不定地按壓著眉心，閉上眼，又睜開。

    他現(xiàn)在腦海里全是宋知綿閉著眼撲上去，奮不顧身的那副模樣。

    軟弱堅韌，好像為了對方能不顧生死似的。

    顯得他好像是個拆散情侶的惡人。

    半晌，他挑眉輕嗤。

    “真是沒見過這么蠢的。”

    “是。”

    司機沒聽出話里的酸氣，以為柏湫是在真罵，他也知道柏湫最討厭的就是皮囊漂亮的蠢人，便也搭腔道：“一個蠢一個殘，多般配?！?/br>
    柏湫臉色一黑。

    抬手把車窗摁上了。

    車緩緩從鬧劇處駛離，跟迎面趕來的一波人錯開。

    幾個保鏢被宋知綿用買奶茶的理由調(diào)開，這會才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