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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薄情 第122節(jié)

    好生裝扮一新,到頭來卻被一匹馬給毀了,待會兒若是看見她,該是怎樣狼狽。

    他想著或許該去換一身,又怕錯過邵小娘子,只得憤憤不堪地吐了口氣,攥著拳頭等在原地。

    天色漸黑,城中的燈籠陸續(xù)亮起來。

    城樓上的士兵正好換崗,齊整的步伐鏗鏘有力,咚咚咚幾聲響,顧云庭漫不經(jīng)心往他們離開的方向瞟了眼,卻登時一怔。

    一行商賈打扮的人遠遠走來,當(dāng)中那位唇紅齒白,眸色清潤,饒是做男裝打扮,仍遮不住與生俱來的風(fēng)流,她握著韁繩,時不時往身后馬車掃一眼,隨即又不動聲色觀察四周,另一只手不時覆在腰間的荷包,她朝自己看了眼,又迅速撇開。

    然而——

    她又兀的轉(zhuǎn)過頭。

    四目相對,猶如電擊一般。

    邵明姮愣在馬上,握著荷包的手使勁攥住,手心全是汗。

    他怎么會在這兒?

    她心神一慌,又不敢露怯,忙穩(wěn)住身形坐直了些。

    馬匹走的穩(wěn)重,逐漸朝他靠近。

    他站在那兒,雙手背在身后,目光一瞬不瞬地望著自己。

    邵明姮想避開他的凝視,卻又很難做到目光斜移,因為他就站在正前方,不可避,不能避。

    于是她迎上去,用最溫和平靜的眼神回望。

    他應(yīng)當(dāng)不是為了捉她,否則此處早就圍滿士兵,而現(xiàn)在只他一人在那兒,千絲萬縷的情緒籠在眸中,似要黏上自己一般。

    只有幾丈遠了。

    邵明姮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握韁繩的手有些發(fā)滑。

    然后,守城士兵將她攔停。

    邵明姮盡量不去看旁邊人,手指卻忍不住發(fā)抖,從荷包中摸出魚紋令牌,遞向士兵。

    有只手半路截下,細長的手指捏住對面那端,強烈的注視令她不得不抬起眼皮。

    漆黑的眸子,似有許多話想說,醞釀著,翻騰著,就那么熱切渴望地看著她。

    溫?zé)岬哪粗皋糇∷幕⒖冢勖鲓樢粺?,下意識想要后撤,他卻更快,從下整個兒包裹住她的小手,連同令牌一并握住。

    士兵早已知道顧云庭是誰,便恭敬的退到身后,一語不發(fā)。

    邵明姮彎腰居高臨下望著她,手被攥住,無法抽離。

    他的唇動了下,隨后用力一拽,左臂攬住她的腰將人從馬上扯了下來,腳步上前,她后退,被圈在一人一馬當(dāng)中。

    “邵小娘子,我....”

    “噠噠”的馬蹄聲像是密集的鼓點,劇烈地沿著地面?zhèn)髦炼稀?/br>
    顧云庭側(cè)眸掃了眼,神色驟變,來不及說出口的話沒了機會,他雙手握住她的腰,往上一抱,隨后猛拍馬背,“快走!”

    駿馬疾奔,甩開點點泥濘。

    臉上一涼,他顧不得擦拭,跟著上前兩步,卻見那駿馬駛過城門,很快身影模糊。

    城門處恢復(fù)平靜,他低眸,站在槐樹下慢條斯理擦拭臉龐,脖頸,心中像被洪水席卷而過,除了崩塌淪陷的破敗以外,空的只??佣?。

    顧云慕勒緊韁繩,一躍跳下。

    “二郎,你在這兒作甚?”他走上前,把韁繩遞到侍衛(wèi)手中,一拍他肩膀?qū)⑷送频狡?,“父親方才找你,有事要商議,一整日跑哪去了,嗯?”

    眼睛往城外覷了眼,顧云庭回他:“在書肆坐了會兒,剛停雨才出門?!?/br>
    “看不完的書?!鳖櫾颇叫Γ白?,今夜隨父親和我見幾個揚州官員,還有鹽商?!?/br>
    “不想去?!鳖櫾仆M腔怨憤,若不是顧云慕,他至少能跟邵小娘子說句話,哪怕約定下一次見面,約好時辰地點,可他什么都來不及說,甚至連句告別的話都沒有,只能生生由著她從自己面前離開。

    心不停的往上冒酸水,又酸又脹。

    “你若是不想去,親自同父親說,我可不做傳話的?!鳖櫾颇絼e有用意地眨了眨眼,附在他耳畔說道,“你就不想想見見揚州瘦馬?聽聞她們可是百里挑一選出來的小娘子,腰細胸鼓,模樣俊俏,嗓音兒也特意調(diào)/教過,單是聽聲音便能酥了骨頭,你跟著開開眼?!?/br>
    顧云庭反感地推開他的手臂,冷聲道:“我今夜要去看大夫,治咳疾。”

    “你那咳疾不耽誤事,”顧云慕跟在他身后,幾步便并行走動,“身子不好也無妨,你就在那兒坐著,那些瘦馬懂事兒,會伺候,保準(zhǔn)叫你食髓知味,永生難忘?!?/br>
    顧云庭看向他的腰,陰惻惻的眼神看的顧云慕打了個冷顫,“二郎,你看我作甚?”

    “我看大哥那地兒有多壯。”

    顧云慕一愣,忍不住大笑起來,“隔著衣裳能看出來,總之肯定比你強!”

    顧云庭淡聲回道:“未必。”

    “顧維璟,你什么意思?”顧云慕受不得這種事情的激怒,非要爭個上下輸贏,這事關(guān)顏面,尤其是同顧云庭相比,他那瘦削的身子骨,能比得過自己?

    顧云庭不搭理他,越走越快,聽見那聲音便覺得煩悶。

    偏顧云慕不肯罷休,非要聽他承認(rèn)他不如自己,恨不能當(dāng)街掀開,同他比個大小。

    最后憤懣一跺腳,“顧維璟,我還不信了!”

    “你等著,我總有法子治你!”

    顧云庭涼眸一掃,暗暗哼了聲:擋了我和邵小娘子說話,誰治誰還說不定。

    途徑藥肆,他卻沒抓藥,將銀子放在案面,掌柜的立時附耳上來,聽完話后趕忙跑到內(nèi)屋,不多時便捧著一個瓷瓶出來。

    神秘兮兮說道:“用此藥,需得慎重,每夜一丸,不可貪多。”

    顧云庭嗯了聲,將那瓷瓶收入袖中。

    入夜,顧云慕從樓上下來,見顧輔成和顧云庭都在堂中坐著喝茶,便跟著坐過去,侍弄茶水的小廝躬身倒了盞熱茶。

    茶香四溢,帶著怡人的甜味。

    顧云慕一口飲凈,咦了聲,道:“這茶水喝著果真爽口,甜而不膩?!?/br>
    顧云庭往那茶壺看了眼,淡聲回了句:“好喝,便多喝幾盞。”

    橫豎不能浪費那一整瓶藥丸。

    作者有話說:

    抱一個寶兒~

    第87章

    ◎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他臟了◎

    深夜, 淮陽河畔絲竹裊裊,笑聲盈蕩。

    顧輔成做商賈裝扮在樂館與當(dāng)?shù)毓賳T議事,樓下的聲音不時飄到二樓堂中, 隔著細密的珠簾,直往耳朵里鉆。

    旁側(cè)顧云慕有點坐立難安,時而并攏雙腿,時而輕輕在袍子下掂腳,面皮緊繃,渾身燥熱,汗水一層層地往外冒,整個人猶如被水打濕, 又猛的塞回蒸屜,熱騰騰的水霧快把他蒸熟了。

    偏漲得難受,還有種無法言喻的快/感, 小腹處的熱流橫沖直撞, 令他忍不住打了個顫。

    便覺雞皮疙瘩起來, 腦子里的弦倏地扯斷。

    他猛然站立,硬生生咽回喉嚨里的悶滯狂躁。

    顧輔成看來, 眼神疑惑。

    顧云慕只得拱手一抱:“父皇, 兒臣身子不大舒坦, 想出去透口氣?!?/br>
    說罷, 待顧輔成應(yīng)允后,逃也似的離開廳堂,樂聲驟然增大, 就像飄忽而至的薄紗, 籠在他頭頂, 慢纏細繞, 令他口干舌燥,快要瘋了。

    疾步?jīng)_到最末端的房間,與那老鴇睨了眼,咬著牙根吩咐:“送個瘦馬進來?!?/br>
    老鴇道好,還未轉(zhuǎn)身,又被顧云慕叫住。

    他面額頸部青筋暴鼓,野獸般瞪著雙猩紅的眼睛,一開口,如同噴火似的,只這般對上凝視,老鴇便覺慌亂。

    瞧這位客人的神情,若姑娘進門,還能有命出來嗎?

    她心里直打鼓,難免猶豫,正當(dāng)此時,顧云慕一把拽下腰間的荷包,里頭滿當(dāng)當(dāng)?shù)慕鹑~子灑出,伴著一聲低沉的吼聲:“多叫幾個。”

    老鴇立時眉開眼笑,彎腰抓起那荷包點頭:“好嘞!您先喝口茶等等,我馬上就把姑娘送進來。”

    燭光狂搖,屋內(nèi)一片狼藉。

    身著薄紗衣裳的瘦馬排成一溜,只覺濃香烈烈,熱霧縈繞。

    雪白肌膚透過紗幔清晰可見,她們自小被被教導(dǎo)著侍奉,舉手投足,挑眉輕笑都帶著勾人的意味。

    顧云慕只覺得再也壓抑不住,一下掀翻了桌子。

    伴著一聲脆響,花瓶掉在地上,砸的稀碎,新折的芍藥花瓣捻爛,滲出鮮紅的汁液,隨著擠壓花汁流成一綹綹的芬芳。

    門外人給那老鴇使了個眼色,走開些說道,“明兒這幾位姑娘都得歇著,不能忙活了。”

    老鴇數(shù)著荷包中的金葉子,嘴角止不住的上翹:“累也值當(dāng),我自是虧不了她們。若每日都來這么個人物,咱們樂館可不要發(fā)達了,瞧瞧這手筆,哪是尋常公子哥能擺的起的闊綽,這人身份氣度不同凡響。”

    龜公訕訕一笑,打趣:“能進館里的非富即貴,當(dāng)然不同凡響。”

    “你懂個屁!”

    老鴇沒說透徹,她眼睛厲害著,方才進門便看見顧云慕兩只手厚厚的繭子,再看他寬肩窄腰,孔武雄壯,說話時有種不怒而威的氣勢,肯定是當(dāng)官的,官職還不能小了。

    管他是誰,能往手里送錢的,都是祖宗。

    她瞟了眼龜公,塞給他一粒銀錢,道:“在這兒聽著點,萬一這位爺中途叫人,你可得利索著去喊,甭管哪個姑娘,都給送進去,別叫他失了分寸,給咱們弄出人命來?!?/br>
    吃了藥的,憋成那副模樣,瘋起來定不能輕了。

    老鴇扇著帕子往前走,甫一抬頭,便對上一雙冷冰冰的眼睛,她又是一個哆嗦,忙附上笑臉問道:“小郎君,可是姑娘們沒伺候好?”

    冷面神一樣,一看就是欲望難紓。

    顧云庭面色更加難看,徑直往前走了兩步,老鴇暗暗嘶了聲跟在身側(cè),關(guān)切地望去,憑她幾十年的經(jīng)驗來看,這位小郎君也吃了藥,且藥效不輕,雖極力忍著,但唇瓣的顏色不對勁,眼眸蓄著風(fēng)浪,快要翻涌出來。

    再細看,額頭,鼻梁頸子里,全是汗,隔遠了瞧不出,但兩人離著這么近,她自是看的清清楚楚。

    “小郎君,是不是頭一遭來,舍不下臉面?”老鴇體貼的壓低聲音,臉上帶著心知肚明的笑,“一回生二回熟,嘗過一次便知此中妙處,我們這兒的鴛鴦姑娘最是溫柔可親,本也是官宦人家出身,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只是因為家道衰敗淪落至此,我給你送屋里來?”

    她擋著門框,似乎篤定他一定會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