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中嬌 第7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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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內。 不過未時, 天色卻暗了下來。 烏云滾滾,狂風大作,林間樹木的枝葉仿佛海浪一般, 一層一層涌動, 沙沙聲此起彼伏。 山外傳來轟隆隆的聲音,是楚軍在炸山。 千機鐵騎眾人正忙著把東西搬進山洞, 之前趁著天氣好的時候,重銳讓人挖洞,加上山上大大小小能藏人的地方,這會兒即使下雨也不用怕。 相反, 對于他們來說,下雨反而是件好事, 因為下雨就能在洞中生火,也不怕煙飄出去之后被楚軍看見, 因為大雨會掩蓋一切痕跡。 秦正威拄著拐杖, 一只手搭在眼前, 瞇著眼遙望遠處騰起的煙霧,嘖嘖兩聲:“這荀狗還挺勤奮的么,都快下雨了, 還炸,也不怕下了雨之后,山泥傾倒把人活埋了。” 爆炸聲離他們這兒還遠, 盡管這不是最后一炸, 但馬上就要下雨了,少說也要下個幾天, 起碼是能讓他們安穩(wěn)一下, 自是暫時不用擔心的。 鄭以堃行動不便, 正躺在擔架上,被兩名士兵抬著經過,見秦正威還在看,催促道:“老秦,你是猴兒嗎?還不趕緊幫忙搬東西?” 秦正威馬上應了一聲,又回過身單手扛起一捆柴。 謝錦依抱起一篩子還沒干透的藥草,抬頭就看見秦正威一瘸一拐地走,連忙喊住他:“秦正威,你做什么啊?又沒好全,去洞里歇著,讓其他手腳完好的人來搬。” 秦正威平日沒受傷時就從來都不安生的,受傷了也坐不住,當下馬上就不服氣道:“殿下您這話說得,好像我手腳不全似的,看我——” 話音未落,他就炫耀似的,一口氣扭著手腳走出了三丈遠,還回頭沖謝錦依揮了揮拐杖。 謝錦依:“……” 這人前世就是個猴子吧? 謝錦依制定新規(guī)那天,仿佛就像是一道分水嶺,自此之后她與千機鐵騎眾人的關系又近了一些。 但非要說出哪里不同的話,謝錦依其實也說不大上來,只隱隱約約覺得哪里不對:大概是,大家看她的眼神,莫名有種欽佩? 不應該啊,白天宣布完新規(guī)的時候,大家確實是尊重她的,但也沒到那地步…… 她自然是不好直接去問別人的,只能跟重銳淺淺地表示了一下疑惑,然后重銳淡定地和她說是她看錯了。 重銳心道,他總不能告訴她,是因為那天晚上她罵他慫蛋那句的時候,忘了控著點兒聲音,讓其他人聽見了吧? 那一夜他和謝錦依兩人說話,尤其是這樣那樣的時候,聲音自然是放到最小的,也不會讓其他人聽見。但她一開始生氣罵人時一個沒留神,所有人都知道了—— 昭華殿下居然罵能止小孩夜啼的王爺是慫蛋! 果真是奇女子也! 等所有人都撤入各個大大小小的山洞中后,沒過多久,天空就下起了瓢潑大雨,楚軍的炸山聲也停止了。 軍中有火頭軍,是給高級將領做飯的,而行軍中的其他士兵,通常是十幾個人一起吃飯,自己一隊帶鍋具做飯,逃命時都得帶著。 因為之前不好生火,所以現(xiàn)在難得下雨有掩護,每個小隊占一個山洞,大家都開始生火做飯,吃逃命以來第一頓熱乎飯。 謝錦依和重銳一個山洞,霍風正在給兩人鋪枯枝干葉,火頭兵也手腳麻利地架起燒鍋,開始生火做飯。 謝錦依無事可做,托著腮百無聊賴地看著跳躍的火焰,忽然想到了那天晚上,重銳說要是他們是普通百姓的事情,她好奇地朝重銳問:“重銳,你真的會做飯嗎?” “那當然?!币娝荒槹胄虐胍?,重銳朝火頭兵說,“陳五,行了,你放著吧,讓我來,你們殿下想吃我做的飯?!?/br> 謝錦依臉色一紅,輕輕踢了他一腳:“說什么呢!” 陳五憨厚笑道:“好嘞,王爺!” 重銳讓其他人都退下了,山洞里只剩下他們二人,他輕車熟路地將面餅掰碎,慢慢攪動,看起來還真有模有樣。 謝錦依在千機營里這么久,哪怕是加上前世的,都沒見過他動手生過火,畢竟一直都有專門的伙夫給他做飯。 重銳朝她勾了勾手指,拍了拍自己的腿,道:“來,坐這里。” 謝錦依慢騰騰地挪過去,坐在上面,看到鐵鍋里的面糊隨著他的攪拌,起了兩圈褶皺,好奇地問:“干嘛一直攪著它,放著讓它燒開不就好了嗎?” “不攪會糊底,”重銳道,“糊底就浪費了?!?/br> 謝錦依趴在他肩膀上,有點驚訝:“你還真的會呀?” 重銳笑了笑,悠哉游哉地說:“當然啊,小的五歲就會了吶!當年破廟里撿個破砂鍋,做的面糊可是廟里一絕,殿下待會兒嘗嘗就知道了?!?/br> 謝錦依這才想起,重銳從軍之前,從小就是四處流浪的,生存能力不是一般的強。 重銳又拿起備在一旁的兩顆鳥蛋,單手夾在指間在鍋邊輕輕一磕一頂一開,蛋黃蛋白完整地落入鍋中,連殼都幾乎是完整的兩半。 謝錦依驚訝不已,看得一愣一愣,食指抵在下巴處,專注地盯著鍋里,一雙漂亮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映著柴火,連眼里的光都在跳躍。 重銳愛極了她這反應,心里的成就感比以往打贏一場仗時還大,那股充盈的感覺讓他舒服得說不上來,當場想向她再使出個十八般廚藝,讓她再吃驚一些。 他把野菜碎和鹽也加了進去,等熟得差不多時,用勺子舀起一點,放到唇邊吹了吹,往她那邊遞了遞,一本正經地發(fā)出邀請:“殿下試一下味道夠不夠?” 謝錦依正好奇著呢,于是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微微低下頭正要去試,不料重銳把勺子一撤,放到自己嘴邊,刺溜一下吸了進去。 謝錦依懵了一下,鼓起腮正要瞪他,他卻突然湊了上來,那張輪廓分明的臉倏然放大,濕潤的雙唇貼著她輕吻,她嘗到了米糊的味道,看見那雙琥珀色的瞳仁里滿是笑意。 半晌后,四唇相分,重銳抬了抬頭,意猶未盡地在她唇角又啄了啄,滿臉狡黠:“好不好吃?” 謝錦依:“……” 她面紅耳熱地瞪了他一眼,說好吃也不是,不好吃也不是,掩飾搬地輕哼一聲:“不知道,沒嘗出來。” 重銳偷了香,卻還一本正經地說:“那可能是因為太少了,所以才嘗不太出來,殿下再多試一下。” 這回重銳又讓她多試了幾次,不知不覺間把勺子扔回了鍋里,雙臂橫在她腰后,抬手按著撫著她的后腦,與她分享著那點來之不易的熱食。 是好吃的……謝錦依迷迷糊糊想道,隨后又想,以后如果哪天她和重銳真的成了一對普通老百姓,他們還可以去賣米糊賺錢。 她也可以幫忙攪一下,不讓米糊糊掉的…… 謝錦依想到這里,忽然問道一股單單的焦味,像是忽然從夢中驚醒一般,朦朧半合的雙眼一下子睜大,馬上推開重銳,然后去撈不知什么時候被掛在鍋邊的勺子:“要糊了!” 意猶未盡但一下子被推開的重銳:“……” 他哭笑不得,又怕謝錦依會被燙到,連忙接過她手里的勺子,聲音里還帶著微沙:“小心燙到手,我來?!?/br> 謝錦依乖乖地坐好,看他重新攪動迷糊,很快又重新放下勺子,把烤架調高了一點,鍋底當即離了火焰,只隔著點距離溫著,這樣既不怕迷糊冷掉,也不怕會糊掉。 重銳舀了兩碗出來,其中一碗放到一個木托上。 那是陳五專門給謝錦依做的,因為現(xiàn)在大家吃飯都直接用手捧著碗,但公主跟他們這些五大三粗的漢子不同,雙手細皮嫩rou的,拿著剛煮好的熱飯肯定燙手,于是他就做了個木托子,中間還挖空了,用來放碗不容易傾倒。 謝錦依接過木托,摩挲著光滑的邊緣。 盛著米糊的碗穩(wěn)穩(wěn)地卡在凹陷處,迷糊熱氣騰騰,木托卻不燙手,也輕巧,她能輕易就捧住。 她也是今天才第一次見到這托盤,以如今他們的處境,也用不上幾回,可陳五還是專門為她做了它。 每個人都在竭力做好自己的事,并且在此之上做得更多更好,并沒有因為這場敗走而低沉墮落。 謝錦依想起從前重銳說過,因為千機鐵騎有錢,所以他從不需要像荀少琛那般用忠君大義那套來忽悠人。 可不管是前世重銳被剝權失勢時,還是如今被同盟背叛被逼入困境時,千機鐵騎都無一人反叛,依然志氣昂揚地聚在重銳身邊。 這才是真正的名將。 “重銳,”謝錦依舀了一口米糊放到嘴里,咽下后又舔了舔唇角,看著重銳道,“你真厲害。” 米糊并沒有焦得很厲害,剛才不過剛開始糊底時,重銳就馬上搶救過來了,此時米糊里反而多了一股焦香,是與最開始時不一樣的別樣風味。 重銳以為謝錦依說得是這歪打正著,一臉得意道:“那是,你銳哥我五歲就開始練的廚藝,自然是不一般的?!?/br> 謝錦依點點頭,也沒把剛才心里想的告訴他,跟著他一起把米糊吃完,然后兩人便準備與其他人商量接下來的對策。 * 用過飯之后,秦正威、諸葛川等人聚在了重銳這邊。 之前那一戰(zhàn),千機鐵騎折損了不少人,也有將領戰(zhàn)死,剩下聚在這里的將領,或多或少都受了傷,其中傷最重的是秦正威,如今還只能靠著拐杖才能走路。 前世的這個時候,重銳的脾氣一向都不怎么好,連帶著手下也是一群暴烈的人,可性格歸性格,能做將領的,戰(zhàn)術和帶兵能力自是毋庸置疑。 若有必要,哪怕明知沒有生還可能,他們也可以死戰(zhàn)。 但現(xiàn)在,還有另一條路可以走。 諸葛川從容分析:“如今楚軍開始炸山,等到這場雨過去之后,他們炸到我們這里來,是早晚的事情。所以,等到雨后,我們就準備隨時突圍?!?/br> 秦正威等將領臉色沉著,沒有絲毫懼色:“那就突圍,我來當那誘餌?!?/br> 他旁邊的一名大胡子將領呸了一聲,擺擺手,道:“就你現(xiàn)在這樣的,當個屁的誘餌,指不定還沒拖多長時間就被抓了,這不就是白送?還是我去比較靠譜?!?/br> 秦正威白了大胡子一眼:“楊大力,你是皮癢了想打架是不是?” 楊大力一臉鄙夷:“要打也不是找你打,省得你輸了還耍賴,回頭說老子我欺負老弱病殘?!?/br> 謝錦依看了兩人一眼,皺了皺眉,道:“別吵架?!?/br> 她今天是才第一次參與作戰(zhàn)討論,因為沒經驗,也不懂什么帶兵打仗,所以就是跟著聽聽,也不打算說話。 山洞里的柴火就那么一小朵,外面天色又黑,于是山洞里擠了這么群大男人,就顯得昏暗又擁擠,謝錦依身形纖細,坐在重銳旁邊看起來小小一團,毫不起眼。 不說話,又不顯眼,以至于秦正威和楊大力擼起袖子時,一下子都忘了這次會議與以往的都不同,多了一位公主。 兩人剛反應過來,又聽到公主不解又略帶嫌棄地說—— “秦正威不想拖累其他人,就想著盡最后一把力去當誘餌;而楊大力怕秦正威回不來,覺得自己去的話還有機會能逃脫?!?/br> “你們兩個是小孩子嗎?既然都是為了對方好,就不能好好說話?” “秦正威,楊大力,你們到底幾歲了?” 秦正威:“……” 楊大力:“……” 其他人也傻眼了,震驚了。 他們其實一直都習慣了這樣——男人嘛,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又不是兒女情長山盟海誓,那些rou麻兮兮的話他們可說不出口。 而且,說的哪有做的實在?什么也不用說,直接兩脅插刀沙場互守,這就是他們從前的相處方式。 可如今聽公主這么一說,他們仔細一想:似乎,好像,小孩兒之間確實也是這樣的? 想通后的眾人:“……” 整個人都不好了。 原來他們一直都這般幼稚的嗎? 重銳一臉驕傲地挺了挺胸膛,心道:他的小公主真是厲害!三兩句就把這群大漢治得服服帖帖了! 他積極地配合著謝錦依,道:“就是,都老大不小了,還沒一個小姑娘看得通透,搶來搶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