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4

    夕陽暈染了整片天空，或紫或靛的顏色隨著時間慢慢從另一側(cè)爬上。

    天空之下，球場之上，一群幾十來位的棒球健兒聚集在一起，嬉戲打鬧、暢聊未來。

    他們背起自己的球具離開球場，背脊打挺，步伐輕快，聲音輕松。

    他們與來時不同，心中有了目標，有了非往前不可的理由反倒使一直壟罩在他們頭上的陰霾煙消云散。

    御幸?guī)е蝗宏犛押坪剖幨幍赝覂?nèi)練習場走，后頭還有人在討論著今天的退役賽，澤村跟降谷正吵著誰今天的表現(xiàn)最好，隨即被倉持武力鎮(zhèn)壓，迫使他們閉嘴。

    「嗯?鐵門怎么關(guān)上了?」

    川上發(fā)出疑問，隊伍停在了門外，望著被關(guān)上的大們面面相覷。

    御幸也感到奇怪，這個鐵門是滑軌型的拉門，本身門的重量就重，加上也使用了三、四年，多多少少有些生銹，平常要關(guān)門都還得是兩個男生一起用力把門闔上。

    沒道理晴自己廢了一大把力氣把門關(guān)上，現(xiàn)在沒風沒雨，沒有關(guān)門的意義。

    「晴真的有在這里嗎?里面也沒有開燈，會不會是御幸你聽錯地方了?」

    前園邊問，邊抬頭望著屋頂上方的玻璃，沒有透出一絲燈光，看樣子感覺晴人不在室內(nèi)練習場里。

    「但是里面好像有人在講話?！?/br>
    白州將耳朵貼在門上，可以聽間斷斷續(xù)的人聲。

    「把門打開看看不就好了嗎?」

    澤村將自己的背包遞給小湊春市，跟降谷一人一邊，一個往左一個往右，緩緩地把門拉開。

    接下來的場景讓御幸的血液在一瞬間凝結(jié)。

    時間倒回十分鐘之前。

    晴已經(jīng)站在白板之前書寫著幾個重點，根據(jù)經(jīng)理的紀錄回推當時的場景。

    嘰──!

    一聲刺耳的摩擦聲打破了安靜地氛圍，晴回過頭，就看見三個身穿棒球服、滿身泥沙的人。

    晴一眼就認出了他們，這面孔實在太過熟悉，這不正是上次撞見在樓梯中偷說別人間話的前輩們嗎?

    「終于抓到你落單的時候了啊......」

    為首的人這樣說道，其馀兩人在將鐵門關(guān)上之后也聚集到他身后。

    「這時候御幸前輩不應該帶著你們收cao嗎?」

    「有什么好收cao的，反正我們也才上去打了一場?！?/br>
    晴不回話，背過身去，將手中的筆記本放到一旁的木桌上，收在后口袋的手機也一并拿出來。

    「別不說話啊，是自己一個人所以害怕了嗎?」

    「這樣不懂得尊重前輩，實在是很需要教訓啊!」

    晴沉默著，將手中的手機開啟錄音模式，隨后放到了筆記本旁邊。

    「我們在跟你說話呢!真沒家教。」

    一人上前將晴扳過，又毫不留情把人往后推，晴踉蹌了兩步﹑扶住身后的木桌。

    「所以呢?我不道歉的話你們要怎么做?你們要揍我嗎?」

    三人都不說話，面面相覷。

    晴冷笑一聲，毫不收斂的說:「仗著人多過來恐嚇我是嗎?以為我會被嚇得哇哇大哭然后向你們道歉嗎?想都別想?！?/br>
    「你最好是趕快跟我們道歉。」

    「我絕對不會跟你們道歉，絕、對、不、會──!」

    晴所說的一字一句都在刺激著面前的人，他們僅憋著怒氣，額上的青筋連綿暴起，卻都沒有任何動作。

    「我看你真的是過得太安逸了啊......」

    被步步逼近的晴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是要她向這樣的人道歉更不可能。

    晴寧愿被打一頓，也絕不向他們低頭。

    事情便往極端的方向發(fā)展了。

    他們一開始只是想試探，也不想把事情鬧大，推攘個幾下，但晴擺明了不吃這一套，他們下手就用來用重了。

    晴被他們推倒在地的時候，只是靜靜地用她那雙深邃的褐色瞳眸盯著他們，像是在看無理取鬧的幼童們一般。

    年輕氣盛的十七、八歲少年是不可以挑釁的，只是一句話、一個眼神，都可以讓他們的理智線在一瞬間斷裂，一切都遵循著他們的本能而行動。

    在他們眼里，這個比他們小一歲、身材不及他們的少女氣焰太高了，接二連三的挑釁，讓他們只想用最直接的辦法讓她閉嘴，讓她說不出那樣傷人的話語。

    晴被推倒的那一瞬間，立刻群縮起自己的身子，雙手抱住自己的腦袋，不讓他們傷害自己柔軟的腹部與脆弱的臟器。

    有人往自己身上用腳踢，有人往自己身上用拳頭揍，一下一下都伴隨著不堪入耳的話語。

    晴一邊難耐疼痛的呻吟著，一邊迷迷糊糊地想著，這下總算有理由將他們趕出去球隊，順帶做到殺雞儆猴的效果了。

    一直到澤村與降谷打開門的那一刻，三人的暴行終于停止。

    出入口只有一個，三人想跑也跑不了，只能低垂著頭站在原地。

    一時之間都沒人說話，直到晴從地上掙扎著爬起，大家才恍若夢醒一般開始行動。

    倉持第一個衝上前去，抓著其中一人的衣領(lǐng)，拽著他直問著:「你們這是在干嘛?你們是瘋了嗎?」

    前園跟白州趕緊上前分開了兩人，倉持被往后拖還掙扎著，嘴上罵罵咧咧的，雙眼都氣出了血絲。

    「放開我!我一定要揍他們，他們到底是哪里來的勇氣做這種事情!」

    「倉持!打架會禁賽的!」

    白州大吼，倉持瞬間像是沒力一般，停止了掙扎，被前園架著。

    「御幸……」

    川上怯懦懦的喊了一聲，其他人也將視線轉(zhuǎn)投向御幸身上。

    御幸自己看不見，所以不知道現(xiàn)在他自己的神情有多么可怕，他被川上點名了才開始動作，拖著他沉重的步伐向晴走去。

    御幸走到晴身邊，蹲下身來，扶起晴的身子，讓她坐在地上:「晴你還好嗎?」

    「沒事的，御幸前輩……重要的器官我都保護住了?！?/br>
    晴朝著御幸咧開嘴笑，但嘴角剛沒上揚個幾度就又垂了下，眉間鼓起山巒。

    御幸現(xiàn)在的表情實在是太可怕了，不像倉持帶著滿臉怒氣，也不像其他人帶著不解與擔憂。

    他沒有表情，在一眾人之中顯得特別。

    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御幸沉默著，眼睛不斷上下來回，映入眼簾的，是潔白的練習服上出現(xiàn)的灰色腳印，乾凈的臉蛋也沾上泥沙。

    御幸?guī)缀醵伎梢韵胂竦牡揭路碌纳碥|會出現(xiàn)多少發(fā)紫或發(fā)紅的瘀青。

    或許應該慶幸他們把釘鞋換下來了，御幸這樣想著。

    「御幸前輩……」

    晴拉著御幸的袖子，御幸安撫的抬手拭去晴臉上的沙土。

    「我沒有注意到有人脫隊啊......真是失格?！?/br>
    御幸用著平緩的語氣說著，也不等其他人回答，自顧自地說下去:「到底是在想什么才會做出這種事情啊?晴跟你們有仇嗎?」

    施暴者沒有回話，他們?nèi)说痛怪^，胸前碩大的青道二字刺痛了御幸的雙眼。

    「等等……原來是你們啊!」

    澤村恍然大悟，衝上前去，像剛才的倉持一樣，氣沖沖地朝著三人吼:「你們是不是那個時候就記恨晴了?!」

    「澤村你在說什么?」

    川上著急地問道，澤村一邊瞪著人，一邊忿忿地開口:「之前他們?nèi)齻€聚在樓梯間討論……討論我為什么可以拿到背后的時候，被晴聽見了，晴就跳出來教訓他們，我那個時候都在樓梯上聽見了!」

    「所以你們就把沒拿到背號的怒氣發(fā)在晴身上，是嗎?」

    倉持止不住怒火，儘管被前園架著，但那氣勢看上去就像是要把眼前三人千刀萬剮一般。

    「是……是她自己說話沒大沒小的!說我們沒有貢獻，沒實力拿到背號，就連澤村這樣都能夠有背號了!憑什么我還只能在二軍!」

    有人先開口了，剩下的人也開始宣洩他們的不甘。

    「就只會拿著筆記本在場邊裝模作樣!我在訓練的時候都沒看見!」

    「就那種怪僻球你們也當成寶!現(xiàn)在也投不出來了，憑什么拿背號!」

    他們多說一句，澤村的臉色就多白上一層，川上將人拉往后，小湊春市伸手摀住了澤村的耳朵。

    「誰知道他跟片岡監(jiān)督是不是有什么關(guān)係，這種有裙帶關(guān)係的監(jiān)督不要也罷啦!」

    「說不定是跟我們偉大的分析員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呢。」

    惡意的揣測一句一句的出現(xiàn)，御幸忍無可忍，猛地站起身來，冷冷得朝他們看過去:「閉嘴?！?/br>
    三人瞬間禁聲。

    御幸收回視線，開始指揮行動:「川上，你幫我去找梅本他們，讓他們拿醫(yī)藥箱到晴房間?！?/br>
    被點名的川上點頭應下，轉(zhuǎn)身往外頭跑去。

    「阿園你去找片岡監(jiān)督，小湊你把降谷跟澤村他們帶回房間休息，盯著他們冰敷肩膀?！?/br>
    前園松開對倉持的桎梏，擔憂地看了幾眼，也用上最快的速度離開，而小湊春市則推著兩個不愿意離去的投手往外走。

    「其他人也回房間休息吧，倉持、白州你們盯著他們?nèi)齻€，別讓他們跑了?！?/br>
    說完，御幸看也不看其他人，又蹲回身去，關(guān)懷的詢問晴:「可以自己站起來嗎?」

    晴點頭，雙手撐著地板站起身來，御幸伸手圈住晴的腰，讓她人將身子靠在自己身上。

    「我?guī)慊厝ィ鹊茸屆繁舅麄儙湍阃克??！?/br>
    「等等，御幸前輩，幫我拿一下手機?！?/br>
    御幸長臂一伸，撈起手機遞給晴。

    晴接過，手指在按鍵上cao作移動著，然后按下播放鍵，長達十來分鐘的錄音公布于眾，每一句話都讓在場的人臉色更加難看。

    晴確定完錄音檔可用之后，將視線從手機上移開，看向了倉持:「倉持前輩?！?/br>
    「怎么了嗎?晴。」

    倉持向晴走進，晴將手機交了出去:「這個給你，我的手機沒有密碼，等等請幫我轉(zhuǎn)交給監(jiān)督?！?/br>
    倉持鎮(zhèn)重的接過，向晴保證:「我一定會交給監(jiān)督的，你趕快讓御幸?guī)慊厝グ伞！?/br>
    晴點頭，在御幸的攙扶下一拐一拐地走出去。

    在晴半隻腳剛踏出門外時，倉持忍不住喊了一聲:「晴!」

    晴與御幸一同回過頭來，倉持深吸一口氣，攛緊了手上的手機:「剛才......在球場旁邊……對不起?！?/br>
    一句道歉沒頭沒尾的，但晴笑著，眼睛都瞇了起來:「沒關(guān)係，我也要跟你道歉，倉持前輩，對不起?！?/br>
    倉持苦笑，最后擺手讓御幸趕緊把晴帶走，自己則轉(zhuǎn)過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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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說:

    開始回收伏筆，可以回去看看chapter.94《不要對自己失望》這一章節(jié)，其實那時候晴就已經(jīng)有這種念頭，但她也不是故意說要挑釁對方，只是晴的性格吃軟不吃硬，要是好好地坐下來談，或許晴也會為自己過于傷人的話語道歉。

    這一章添加了一些是我自己讀書以來經(jīng)歷過的一些事情的有感而發(fā)，有可能是因為臺灣被日本殖民過，所以在一些地方總能看見那種學長學弟制很嚴重的情況，這有時候就會是地獄的開始，年紀變成了可以胡作非為的資本，就算今天講錯話、做錯事，也可以仗著人多欺負人。

    我只想說，千萬不要變成那樣的人，不要搞小團體，不要覺得自己大一、兩歲就可以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不要覺得人多就可以欺負人少，不要欺負別人，也不要被別人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