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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深宮嬌纏在線閱讀 - 深宮嬌纏 第70節(jié)

深宮嬌纏 第70節(jié)

    “不.......朕不是這個意思......”蕭凌安慌忙地扶著沈如霜,小心翼翼地為她掖好被角,生怕她剛剛沒了孩子會吹風(fēng)受寒,久久地跪在她的床榻邊,喃喃道:

    “霜兒你不要這么想,朕也并沒有想那么多......”

    他一直思慮周全,永遠(yuǎn)都會把一切都想的具體周到,但是這回真的沒有刻意去細(xì)想這個問題。

    亦或是說,不敢去想,不忍心去想,就算太醫(yī)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了,也不愿意去想。

    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霜兒的身子已經(jīng)不能再碰避子湯的時候,他不忍心再讓湯藥去傷害她;當(dāng)他貪戀著和霜兒在一起的每一個瞬間的時候,他只想著這輩子都不能讓霜兒離開;當(dāng)他想要順從霜兒的心意好好過日子卻發(fā)現(xiàn)霜兒又利用他逃離的時候,他只知道要阻攔這一切......

    當(dāng)他從李太醫(yī)那兒知道了這個消息之時,心中一如現(xiàn)在的迷茫和驚懼,既是擔(dān)心萬一胎兒在月份大的時候失去會傷害到霜兒,又害怕如果沒了這個孩子,霜兒會更加果決地離開,不給他留下一絲一毫的牽掛。

    他真的很喜歡這個孩子,很希望這個孩子能夠好好地生下來,從此以后霜兒就再也不會離開他了,他們能夠重新開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所以,每當(dāng)他想到萬一這個孩子在月份大的時候留不住應(yīng)當(dāng)怎么辦的時候,總是下意識地回避,故意將這個念頭從腦海中驅(qū)逐出去,一遍遍告訴自己不會的,他和霜兒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還是在彼此身邊,上天一定不會這么殘忍。

    他從來不信蒼天命理,但是這一回卻荒謬到祈求上蒼的地步。

    “那陛下是什么意思?”

    沈如霜冷眼看著蕭凌安悲傷懺悔的模樣,眸光冷厲得沒有分毫動容,仿佛在靜靜看著他自導(dǎo)自演這一出無趣的戲碼,不留情面地反問道。

    “霜兒,你想怪朕就怪朕吧,終究是朕不好......”

    蕭凌安并不想再去糾纏這個問題,他心中日日夜夜的夢魔就已經(jīng)折磨了他很久,現(xiàn)在孩子沒了,他根本不知如何彌補才能挽回這一切。霜兒是孩子的親生母親,她一定會比自己更難受,若是怨怪他能夠讓霜兒好受一點,他心甘情愿。

    “可能這都是天意,我們終究和這個孩子沒有緣分?!笔捔璋惭劭粲l(fā)酸澀,想到了沈如霜有了身孕后有關(guān)這個孩子的一切幻想,還有李太醫(yī)當(dāng)初說過的話,遺憾惋惜道:

    “太醫(yī)說這個孩子還是有些把握的,起碼前幾個月會安然無恙,未曾想會這么早就離開了我們,朕連他的名字都還未定下......”

    聞言,沈如霜想到了那日在布料鋪子里問過郎中的那句話,腦海中閃過一絲靈光,垂下眼睫斂起眸光,嘲諷又怨恨地輕笑一聲,微微搖頭道:

    “都是天意嗎?我看不見得吧......”

    在蕭凌安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沈如霜頑強又堅決地抬起眼眸,眼睫上尚且掛著沒有滴落的淚珠,在燭光下閃著不屈的光彩,指責(zé)道:

    “陛下之前給過我避子湯,不是嗎?雖然后面都換掉了,但還是喝了一段時日,那些加起來也算是不少了吧?”

    話音剛落,蕭凌安的瞳孔驟然一縮,心口如同被揪起來一樣疼痛窒息,慌張凌亂地逃避著沈如霜審視的目光,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才能面對,頓了頓才想到什么似的,詫異地抬起頭問道:

    “霜兒,你不是都不記得了嗎?怎么會知道避子湯的事情?你是什么時候想起來的,為什么不告訴朕?還是......你一直都沒有忘記......”

    沈如霜雙臂環(huán)于心口,毫不畏懼地斜睨了蕭凌安一眼,并沒有因為這件事有一絲一縷的心虛和躲閃,滿含著不甘和憤恨的雙眸與他四目相對,冷笑道:

    “陛下可真是機(jī)敏,但是這很重要嗎?”

    她轉(zhuǎn)過身子直視著蕭凌安,只一眼就將他心底的種種揣測和應(yīng)付之言看得清清楚楚,還未等他再張口說話就抹去眼角的淚花,堅韌地?fù)P起頭道:

    “若非我這樣一直裝傻裝下去,陛下會對我這么好嗎?那些寒夜的煙火、宮墻中的江南、不再禁錮的諾言.......陛下還會給我嗎?若非沒有這些,我還能夠安然無恙地?fù)蔚浆F(xiàn)在嗎?”

    蕭凌安悲痛地望著沈如霜,深吸了一口氣想要再擠出有些話來安撫她,但是思忖了許久還是腦海中一片空白,終究啞口無言。

    霜兒說的沒錯,到底是從未忘記,還是想起了卻沒有告訴他,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

    他之前所做的一切,既是為了失去記憶的沈如霜,想要與她重新開始,又是為了留在她身邊的霜兒,想要她永不離開。

    但是都到了這個時候,說這些都沒有用了,一切都是他一步錯,步步錯。

    “那些避子湯確實是我主動向陛下要來的,但是我當(dāng)時為何會這么做,陛下難道不清楚嗎?”沈如霜想起了當(dāng)初自己拼了命也要避子的模樣,就算蕭凌安不給也要暗中托人從宮外找藥,逼得蕭凌安沒有辦法才答應(yīng)給她,彎了彎唇角道:

    “所以啊.......陛下,是你親手殺了我們的孩子?!?/br>
    這句話如同千斤重的山石般壓在了蕭凌安的身上,讓他跪下后依然挺立的脊梁驟然間坍塌下來,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一樣木然又恍惚,空洞的鳳眸不知所措地望著沈如霜,俊逸的身軀搖搖晃晃地快要撐不住。

    他一直記得,上回霜兒在鳳儀宮的院子里漫步的時候忽然間腹痛,那時候李太醫(yī)就說找不到具體的緣由,思來想去只剩下當(dāng)初灌下去的那些避子湯。

    當(dāng)時他心中尚且有著疑慮,因為李太醫(yī)說過會精心調(diào)配,用量都是嚴(yán)格把關(guān),再加上各種各樣的補品調(diào)養(yǎng)著,只要不在來月信的時候亂吃就不會有問題,這一胎不穩(wěn)似乎也不是避子湯的緣故。

    但是現(xiàn)在他和霜兒的孩子沒了,一切又沒有異樣........難不成霜兒會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嗎?這怎么可能呢?

    所以只剩下避子湯,也只有避子湯了。

    若是這么算起來,真的是他親手殺害了霜兒腹中的孩子,一切都是他的過錯,是他當(dāng)初一意孤行按照自己的心意來,所以才會到如今傷害了霜兒,孩子才會在這么早的時候就保不住......

    蕭凌安愧疚地壓彎了身姿,仿佛跪在沈如霜面前企圖獲得她一絲一毫的原諒。雖然現(xiàn)在沈如霜臥于床榻臉色蒼白,但是望著蕭凌安的目光不卑不亢,仿佛她才是掌控一切的人,而蕭凌安只能放下一切想要補償。

    他親手殺了他們的孩子.......這是實在是太重太痛,他承受不住。

    蕭凌安認(rèn)識到了這一點,心中唯一的希望也破滅了,顫抖著從地上挪到了沈如霜的身邊,哽咽地問道:

    “霜兒,朕知錯了,你要如何才能原諒朕,朕......求你......”

    作者有話說:

    女鵝:對對,就是你親手害得,和我沒有關(guān)系(悲傷哭泣中)

    第97章 她不回頭(一更)

    蕭凌安的聲音越來越低, 尾音略微帶著喉嚨里的沙啞疲憊之意,泛紅的鳳眸中滿是懊惱和悔恨,走勢向下的眼睫將落寂的目光稍稍遮掩, 襯得玉白俊容愈發(fā)顯得蒼白慘淡。

    他從來沒有求過任何人,哪怕幼時受盡欺辱, 那些皇兄惡劣地威脅他,說只要他愿意放下身段松口求一求他們,就愿意饒他一命,他也沒有將孤傲的性子舍棄過半分。

    但是這次他徹底慌了神, 他知道自己完全錯了,一切都因為他而走向了無法挽回的地步,讓他除了丟棄孤傲來求著沈如霜以外, 再也沒有什么別的辦法。

    他只想要霜兒留在身邊,愛他也好,恨他也罷,哪怕是折磨糾纏一輩子, 那也好過永遠(yuǎn)失去她。甚至只要沈如霜能夠多看他一眼,他愿意給她自己的一切。

    可沈如霜聽完蕭凌安的這句話,依然如同一尊精雕細(xì)琢的美人像般不動聲色,眸光幽深又沉痛地望著陰暗的墻角, 眼睫隨著軀體微微發(fā)顫,唇角還是掛著諷刺森冷的笑意, 不但沒有逐漸消減, 還看著更深了幾分。

    并非她不想放下,更不是她蓄意糾纏折磨, 而是對于蕭凌安現(xiàn)在誠摯懺悔的模樣有些熟悉, 心知肚明發(fā)生的這些事情不是幾句話就可以抵消的。

    還記得當(dāng)初剛從折柳鎮(zhèn)被蕭凌安奪回去的時候, 他在得知自己恨他入骨之時,亦是放下了孤傲求著她留下來,求著她能夠重新開始,她也不是沒想過就這樣將就著過一輩子,可是結(jié)果呢?

    他們終究是再次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她現(xiàn)在很清醒,自然知道真正殺了這個孩子的是自己這個親生娘親,眼下蕭凌安所有的悔恨都是對這個孩子,并非是對她自己,也不是因為他騙來了這個孩子,還自始至終對她隱瞞實情。

    所以......怎么可能原諒呢?

    就算一時心軟原諒了,這些苦痛也會如同釘子般一直卡死在心窩里,隨著時光的流失深深埋進(jìn)皮rou,往后只要輕輕一拉扯就會潰爛流血,痛不欲生。

    “陛下,你走吧。”

    過了許久,沈如霜才緩緩地轉(zhuǎn)過頭,用余光瞥了一眼蕭凌安依舊向她彎下的脊梁,目光波瀾不驚地移開,眼底閃過無奈和悲憫,不知是對她自己還是對這個尚未出生的孩子,聲音輕得像是一縷風(fēng),道:

    “往后......不要再來這里了?!?/br>
    話音剛落,蕭凌安的身形不可抑制地?fù)u晃了幾下,眼前的一切都在剎那間變得模糊,只有扶著床沿才能面前穩(wěn)住身子,不可置信地抬眸望著沈如霜冷若冰霜的模樣,眼眶濕潤地?fù)u了搖頭。

    他寧可沈如霜現(xiàn)在怨他怪他,甚至想要對他用刑來泄憤都可以,但是不要這樣永遠(yuǎn)只有木然的表情和空洞的目光,唇瓣一動就斷了他所有念想。

    沈如霜仿佛沒有看到蕭凌安的不舍與反抗,疲憊地闔上雙眸躺下歇息,一轉(zhuǎn)身就再也不會看到他半點身影,眼不見心不煩地沒有出聲。

    “霜兒,你......好好休息?!?/br>
    蕭凌安對她沒有任何辦法,知道霜兒之前看起來很容易被他掌控在手心里,但只要倔強起來他只能順從,否則根本不知道心灰意冷之人究竟會作出怎樣讓他無法預(yù)料的事情。

    他喉嚨干澀地擠出這樣一句話,留戀地為沈如霜再次掖好被角,溫?zé)岬闹讣鈩澾^她柔軟細(xì)膩的臉龐,卻被她蹙著眉心避開,終究只觸碰到一縷墨發(fā),不舍地起身離開。

    此時,天色灰暗沉悶得看不出時辰,只有厚重得讓人窒息的云層從天際沉沉壓過來,將平日里的陽光遮蔽得嚴(yán)嚴(yán)實實,寒涼的北風(fēng)裹挾著寒霜朝他襲來,蕭凌安卻任由風(fēng)雪奪走軀體上的溫?zé)?,麻木又后知后覺地攏了攏披風(fēng)。

    安公公一直等在鳳儀宮門口,耳聰目明地探聽著里面的消息,再加上一看蕭凌安的臉色就知道發(fā)生了些什么,肅穆哀傷地躬身行禮,沉聲道:

    “陛下節(jié)哀,定是未出生的皇子與您緣分淺薄,都是時機(jī)未到罷了,您與皇后娘娘感情深厚,還有大半輩子要一起度過,早晚有一天會再得貴子?!?/br>
    聽了這話,蕭凌安自己都覺得不相信,只能苦笑著往前走。

    其實安公公說得已經(jīng)足夠完善,既不過分恭維又貼合他的心意,若是在往常他定會覺得有幾分安慰,但是這次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這些都不可能了。

    現(xiàn)在霜兒都不想看到他,他真的與霜兒感情深厚,能夠相攜一生或是再有孩子嗎?他自己都不相信。

    “陛下,快上馬車吧,當(dāng)心風(fēng)大受寒了。”安公公跟在漫步走遠(yuǎn)的蕭凌安身后道。

    “朕想四處走走,你駕車跟著就好。”蕭凌安根本聽不進(jìn)這些勸阻,依舊漫無目的地走在寒風(fēng)之中。

    風(fēng)雪毫不留情地落在他身上,打濕了他的衣衫和鞋襪,漸漸地每走一步都寒涼徹骨,沉重潮濕如同凍在冰窖之中,皚皚白雪如同找到了落腳處,肆無忌憚地落滿他的發(fā)頂和眼睫,一眨就變成幾滴冰冷的水珠,順著臉頰滑落,埋入領(lǐng)口之中,席卷著為數(shù)不多的暖意。

    不知過了多久,從天色晦暗走到夜幕深沉,蕭凌安似乎沒有了任何知覺,又像是刻意用冬季嚴(yán)寒來懲罰著自己,好消減幾分心中的愧疚和悔恨,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安公公焦急地勸了好幾回都沒用。

    走著走著,蕭凌安才發(fā)現(xiàn)這個方向靠近慈寧宮,眼前是一座燃著暖黃色燈火佛寺。

    這還是太后在幼弟去世之后,鬧騰了許久逼著他建成的,為的就是讓她能夠日日夜夜都在宮中為死去的幼弟祈禱超生,只不過后來太后身子不好,極少離開慈寧宮,所有禮佛的東西就都搬走了,這座佛寺空置了很久。

    當(dāng)蕭凌安意識有些模糊地邁入之時,佛寺中只有一尊簡易的佛像和一個胡須花白的老和尚,朝著他恭敬地行了一禮就沒再打擾,識相地離開了,將整個佛寺都讓給蕭凌安一個人。

    他望著青燈古佛,忽然間膝下一軟,第一回 心甘情愿地跪了下去。

    佛祖法相莊嚴(yán),慈悲憐憫地俯視著蕭凌安,亦或是說俯視著天下蒼生,讓蕭凌安在一瞬間覺得自己分明永遠(yuǎn)高高在上,此刻卻和蕓蕓眾生沒有區(qū)別,甚至沒有尋常人家來的平安喜樂。

    至少,那些他從來看不起的街巷之中,尋常人家夫妻和睦,兒女雙全,而他現(xiàn)在連看一眼自己的妻都是奢望。

    蕭凌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莊嚴(yán)肅穆地朝著佛祖拜了下去,雙眸無神地望著金像喃喃道:

    “你普度天下蒼生,卻唯獨不能渡朕......”

    說罷,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可笑,自嘲地?fù)u了搖頭。

    從頭算起,他從未誠心信過神佛,除了霜兒假死離開和方才保不住孩子的時候,他從未將鬼神之說當(dāng)做心中的依靠,永遠(yuǎn)只相信只有自己才能掌控一切。

    心誠則靈,心不誠則一無所有,神佛如此,待人亦如此。

    可是他還是在佛前長跪不起,哪怕身上濕冷的衣衫黏糊糊地貼在肌膚之上,哪怕寒意浸透骨髓也沒有起來,不是為他自己,而是為了霜兒腹中還未出生的孩子。

    是他親手殺害了孩子,他不求神佛原諒自己,只求讓這個孩子能夠干干凈凈離開凡塵俗世。

    如今的他,倒是能夠理解太后當(dāng)年的心思了。

    正想著,安公公躊躇不決地在外面徘徊著,身后跟著太后身邊的李姑姑,最終她按捺不住,顧不得蕭凌安究竟在做些什么,一下子沖了進(jìn)去道:

    “陛下,求求您去看看太后吧,她......”

    蕭凌安猝不及防被打斷,剛剛有些平靜的心緒再次激起波浪,不悅地瞥了李姑姑一眼,聲音冷得沒有一點關(guān)切,不耐煩道:

    “太后又怎么了?不會又是咳血吧?”

    李姑姑眼含熱淚地點了點頭。

    “都是老毛病罷了,下次這種事兒別來告訴朕?!笔捔璋矡┰甑?fù)]揮手,示意安公公把人拖出去,再也沒有多加理會。

    且不說他和太后多年不合,沒有半點母子情誼,現(xiàn)在恰逢他失去了尚未出生的孩子,自己的心緒都凌亂得無法收拾,又怎么顧得上這個外人呢?

    他聽著李姑姑一聲聲喊著“太后快不行了”也沒有動容,等著聲音慢慢消失后,再次靜下心來為這個孩子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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