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風輕云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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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在家,她跟著家里的各種長輩一同看戲,類似的橋段看過的也不少,一杯不知名的酒水三兩分鐘把人毒死的不在少數(shù)。徹底昏過去前,她唯一的想法大約是,這輩子就到這里了,活不成。 害人這種事,特別是在宮里,行云覺得,更重要的不是在事后追查到底是誰做的,而是于事前保護那個無辜被害的少年人。如果那碗奶水最后成功被太子殿下吃進去,無論是誰被推出來頂罪,她們想要的目的都達到了。因為人死是不能復生的,就像她的長姐,哪怕圣上殺了宮里上上下下幾十口人,也換不回她一天的生命。 可如今,這碗奶是自己喝的,就算死的再慘,也不需要有任何一位娘娘為自己擔罪責,她們只需要推個宮人出來認就行了。圣上也不是傻子,犯不著為一個無足輕重的人攪亂后宮這灘渾水,最多是在自己死后,給家里一些補償。自古以來,皆是如此。 說來還挺慚愧,原本答應(yīng)雙親會努力多活幾年,至少捱到太子有了實權(quán),可以叫父親多加幫扶的時候。誰知道這才一個多月,就遭遇不測,早早地去了。 “殿下,行姑娘馬上就醒了,您別擔心?!倍噪[約傳來人聲,不年輕,聽起來像是太夫。應(yīng)該是吧。能在后宮里自如行走的,能見到后宮女人的,除了太子和圣上,就只有他們了。 “可是她吐了好多好多的血。”殿下那么小小一只,垂著頭伸出兩只手扒在她的床邊,仔仔細細地看,又有些不高興地說。 “沒事的,只是看起來兇險,日后多養(yǎng)養(yǎng)就好。原本大人底子更好,再加上她吃的也不多?!碧t(yī)還是頭一回來到這么偏僻的宅院,所以不禁多看了床上的少女幾眼,輕聲解釋道。 他分不清太醫(yī)嘴里說的那些毒性輕呀重呀的毒物,也聽不懂剛才桌上各位娘娘們在那里舌戰(zhàn)群儒般的推卸責任,跟唱戲似的,他就知道母妃沒聽他的話,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吐了很多很多的血。 都和她說了,一清二楚的,怎么就是不肯聽。岑開霽想著想著,眼眶里就又要往外冒淚珠,一大顆一大顆的,全掉在她的被子上。 行云睜開眼,就嘗到了滿嘴的血腥味,肚子里依舊火辣辣的,隱隱作疼,但幸好的是,她還沒死。 “殿下,稍后我派人把藥送過來,如今行姑娘已經(jīng)醒了,我得去圣上那里復命了?!闭f完,太醫(yī)走到桌邊開始收拾隨身的藥箱,也是匆忙的。 小家伙紅著眼睛看著她,隨便“嗯”了一聲。 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屋外頭陰沉沉,但不用看也知道,該是大片的陰云,消散不去的那種,連綿數(shù)百里,叫本就無趣的皇宮更顯無趣。 “殿下,我醒了?!彼萄柿撕镁貌虐芽谥械男葰鈮夯厝?,而后溫和地開口,想要他放心,畢竟那雙紅腫的眼睛看起來怪叫人心疼的。 “我知道?!彼植皇菦]長眼睛,母妃醒了怎么看不出來。但他好像對這件事不感興趣,說話的語氣也懨懨的。 許是被自己的慘狀嚇到了,她不禁這樣想,而后開口,“別怕,現(xiàn)在沒事了。” 太子殿下就這么安靜地坐在小芫幾個時辰前給他端來的小板凳上,沒把她嘴里說出來的無足輕重的用來安慰的話聽進去,低著頭,盯著她被子上的淺色花紋一個勁兒地看,等到在心里數(shù)了幾百個數(shù)之后,才突然開口,“母妃,你要是死了,可只有小芫一個人替你哭?!?/br> 不知道他什么邏輯,或許是在他認為,人死的時候哭的人越少,越是可憐吧。說明生前不怎么受人待見。 “不是還有你么?”她望著岑開霽高腫的眼皮,覺得那模樣十分可愛,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太子殿下聽見她的反問,愣了愣,連忙抬手擦了把臉上還掛著的液珠,像是威脅她一樣的回答,“我是不會哭的,你不聽話,死了也是活該?!?/br> 行云沒忍住,笑了好幾聲,覺得他言行不一,覺得他嘴硬的樣子實在有趣,干脆換了話題,“怎么不見你替皇后娘娘哭。”其實在她心里,小家伙的這副模樣該是第一次見面就得掛在臉上的。 “能給母后哭的人太多了,光是父皇,就能替她哭上三個月,不缺霽兒一個?!彼袷遣恍加谂c那些人為伍一般,硬是忍住了母后離世帶來的所有痛苦,一滴眼淚沒掉。 “可太子殿下哭的是自己的真心呀,怎么能和別人相提并論?!彼窒?,覺得這孩子應(yīng)該要同自己的親生母親更親一些才是,不該為她這個外人落淚。 他大抵聽懂了這句話,所以肯抬頭看她了,有些緊張地抓了抓她的被子,小聲回答,“母后不喜歡我掉眼淚,她說,只有女孩子才能哭?!?/br> 行云聽完之后,忽然明白了他之前的一些所作所為,干脆伸手拉住他,“這點我和皇后娘娘的看法不太一樣。我覺得男孩和女孩只是性別不一樣而已,本質(zhì)都是活生生的人,難過了就會哭,高興了就會笑,沒必要憋著自己,怪累的?!?/br> 小家伙盯著少女的臉看了一遍又一遍,忍不住又掉了眼淚,心想,還好太醫(yī)伯伯醫(yī)術(shù)好,把她治回來了,要是弄丟了,以后可再也遇不上這樣的母妃。 “那我也不會替你哭?!碧舆€在氣頭上,所以不肯松口。 少女忽然覺得同小孩子扯這些有的沒的,做這些無意義的口舌之爭,實在有趣,于是開口爭辯,“我可是你臨時的母妃,只當了一天也作數(shù)的,到時候真走了,多少替我掉幾滴眼淚吧?!?/br> 和討價還價似的,他搖搖頭,覺得這要求實在過分,直言回絕道,“今天已經(jīng)哭過了。母妃,這輩子只此一次?!?/br> “下不為例?!?/br> 他不會允許行云就這么輕易的死掉,他可是太子,他說的話,母妃必須要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