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過的白月光來找我了 第107節(jié)
沈如晚緊緊抿著唇,垂眸,半晌才開口,“誰說沒人認(rèn)得你?我現(xiàn)在不就認(rèn)得?” 曲不詢一怔。 他朝她望去,可沈如晚只是垂著眼瞼,側(cè)影翩然沉靜,半點(diǎn)沒有同他對視一眼的意思。 曲不詢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 許久,他才忽而一笑,“說得也是,至少還有你記得我?!?/br> 沈如晚說的是認(rèn)得,他偏偏說記得,她不由抬頭看了他一眼。 可這回曲不詢只是半嘆半笑。 沈如晚不由默然。 若非曲不詢自己坦白,她也確實(shí)認(rèn)不出他就是長孫寒,他若介意這個(gè),她也確實(shí)只能算記得他。 “從前連話也沒說過一句,唯一的交道就是給了你一劍,我還記得你就不錯(cuò)了?!彼恢裁醋涛兜卣f,硬梆梆的。 曲不詢頓了一下。 “可不是嗎?”他語氣忽而微妙起來,“自然是比不上你心里的那個(gè)師兄,讓你魂?duì)繅艨M。” 沈如晚不由怔了一下。 什么師兄?他這又是在說什么? 她有幾分不確定,“哪個(gè)師兄?” 曲不詢心里梗著口氣。 分明是她口口聲聲說自己心里有個(gè)朝思暮想、無人可比的師兄,連那日妖精般攀過來時(shí)也不忘拿來作踐他一番,誰想沒過幾日,竟然沒事人一般問他說的是哪個(gè)師兄了。 他氣得冷冷笑了一聲。 “還能有哪個(gè)師兄?”他語氣涼涼的,“不就是那個(gè)‘沒有人能和他比’的師兄嗎?” 沈如晚滿眼迷惘地望著他。 她心里那個(gè)“沒有人能和他比的師兄”,不就是他嗎?曲不詢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如今這又是發(fā)的哪門子陰陽怪氣? “你……”她心底驟然生出一個(gè)令她自己難以置信的猜想,怔怔地看著他,唇瓣微微顫著,試探著問,“原來,你不知道?” 曲不詢沒明白她這打的是哪門子的啞謎。 “我知道什么?”他微一皺眉,用探究的目光望著沈如晚,“之前我坦言身份,你也追著我問是不是早知道,如今又問我是不是不知道——我究竟該知道什么?” 沈如晚喉頭也干澀。 她心思紛紛亂亂的不像話,千言萬語都堵在唇邊,卻又說不出來。 怎么可能?曲不詢竟然不知道她曾暗暗戀慕他? 可那日他分明……是了,那日他只說他知道她心悅他、在意他,卻沒說是知道她從前還在蓬山時(shí)就心悅他,若曲不詢說的是他們重逢后她喜歡上他,那也完全說得過去。 原來,是她自己誤會了? 沈如晚只覺難以置信。 既然邵元康早就猜出她暗暗戀慕長孫寒,以他們兩人的交情,邵元康怎么可能沒有告訴長孫寒呢? “沈如晚?”曲不詢皺眉。 她像是忽而一驚,回過神來。 “我……”沈如晚匆匆挪開目光,心里亂糟糟的,本來她都接受了長孫寒早就知道她戀慕他、只是當(dāng)時(shí)對她沒有半點(diǎn)旖旎心思,因此和她沒有交集,如今卻又發(fā)現(xiàn)事實(shí)也許并非如此,叫她怎么自處? 若要追問,難免被曲不詢猜出端倪;若要坦誠……原先她能接受是因?yàn)樗龥]得選,現(xiàn)在有得選了,她又說不出口。 ——他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br> 離開鐘神山前,她非得去找邵元康問個(gè)清楚不可——邵元康當(dāng)初到底有沒有同長孫寒說起過她的事? “不知道就算了?!鄙蛉缤泶怪鄄€,低聲說,“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br> 曲不詢給她氣笑了。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若真不重要,她當(dāng)初何至于一腔哀婉凄惻,待他如拒千里之外? “是,我的事都不重要?!彼p笑,不無輕嘲,“只有你師兄和師弟最重要。” 沈如晚心里本來就沉甸甸地掛著陳緣深的事,不過是和他多說了幾句,轉(zhuǎn)移了心神罷了,此時(shí)被他一提,萬般心思壓在心頭,五味陳雜。 “你這又是說的什么怪話?”她從前做夢也沒想過,這般言語竟會是長孫寒同她說的。 曲不詢不語。 他神色沉郁冷肅,沒去看她,唇卻緊抿成一條線。 沈如晚一半是憂心陳緣深,一半?yún)s又不免頻頻望著他,眉頭蹙了又蹙,半晌,輕輕嘆了口氣,反手挽住他的胳膊。 “當(dāng)初是誰同我說,人人都有情竇初開的時(shí)候,保證不再提了?”她微微仰頭,似笑非笑地望著他,“怎么曲不詢變成長孫寒,從前的承諾都不作數(shù)了嗎?” 曲不詢不言。 他眉眼沉冷如冰,薄唇緊抿,半晌不說話。 沈如晚輕輕叫他,“長孫師兄?” 曲不詢心口驀然一顫。 他胸腔里莫名酥酥麻麻的,仿佛隱約捉到些頭緒,可又理不清楚,凝在那里半晌,轉(zhuǎn)過頭來,沒好氣地望了她一眼。 從前他只說,不在她面前貶低她的好師兄,可沒說不提。 況且,在他面前把他貶得一文不值的還不是她? 可如今她人都已經(jīng)在他身側(cè)了,再翻來覆去提過去又有什么意思? 曲不詢盯著她看了許久,終是嘆了一聲,微一哂笑,“那什么時(shí)候沈師妹心里也有長孫師兄呢?” 沈如晚越發(fā)確定他是真不知道她曾暗暗戀慕他,也全不知道她說的那個(gè)師兄就是他,甚至還真以為他在她心里比不上那個(gè)所謂師兄。 她垂眸,又是想嘆又是想笑,終是難以置信。 過了半晌,她終究還是忍不住。 “你怎么這么呆頭呆腦的?”她半是嗔半是惱,“平時(shí)不是很機(jī)靈,連我口是心非也能看出來的嗎?” 曲不詢偏頭望她,微怔。 “當(dāng)初我越是迷戀你,越要說你不如他,平時(shí)能看明白,怎么忽然又看不明白了?”她惱火極了,“不然我難道會說,我喜歡你喜歡得決心把他給忘了?我是會說那種話的人嗎?” 她當(dāng)時(shí)真的決定放下長孫寒了,只是沒想到曲不詢就是長孫寒,讓她一番掙扎自問都白費(fèi)。 沈如晚想到這里,又不免惱怒,狠狠地瞪了曲不詢一眼。 等她問過了邵元康,不管這人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她暗暗戀慕過她,她也不想告訴他了。 “笨死你得了!”她咬牙切齒。 曲不詢怔在那里,一瞬不瞬地望著她。 天光早已昏沉,映在他幽邃眼瞳,無端晦澀,讓人不由地溺在那幽邃中,挪不開目光。 “走了?!鄙蛉缤韰s又被他看得不自在,微微抿唇,轉(zhuǎn)身要走,“我還忙著要去找陳緣深?!?/br> 曲不詢輕輕笑了一下。 “行?!彼f,攤開手放在她面前。 沈如晚冷冷地盯著他伸出來的手,沒動。 曲不詢嘆了口氣。 他伸手去拉她,卻被沈如晚一下子打開,他也不惱,反手用力握緊她的手。 沈如晚甩了一下,沒把他甩開。 她撇開臉,不再看他。 天寒地凍,一場兵荒馬亂,萬物支離破碎,她也心緒煩亂,惴惴不安地想著自己是否又要面臨一場背叛,又或者這次她真的能留住誰。 她從沒留住過誰。 可唯獨(dú)這一次,和從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樣。 “等我找到陳緣深,一定要好好揍他一頓?!鄙蛉缤磬卣f,“不管怎么說,他從前做過錯(cuò)事,也要想辦法帶著他贖罪還債?!?/br> 曲不詢看她一眼。 可沈如晚誰也沒看。 她只是微微仰起頭,凝望著蕭疏風(fēng)雪茫茫的天空,那張清瘦秀美、骨rou勻停,美得鋒銳清寒的面頰上,也泛出一點(diǎn)近乎天真的歡悅。 “真好?!彼f,如夢似幻,無限憧憬,“這是第一次,我還來得及做點(diǎn)什么?!?/br> 曲不詢凝望著她眉眼昳麗光彩。 不知怎么的,他忽而噤聲了。 第91章 浮生暫寄夢中夢(三) 沈如晚剛來鐘神山時(shí), 此處一向是修仙界云集的勝地,是凡人傳說里的世外仙山,縱然是冰雪天地, 依然繁華鼎盛、秩序井然, 一派安泰。 可不過是大半個(gè)月的光景, 一場浩蕩劫難過去,人人身上帶傷、神色凄惶, 滿目蕭然。 行過漫漫山道, 中段幾度斷裂或阻塞,沈如晚走到半山腰時(shí), 前方山道被數(shù)不清的山石沉沙覆蓋,附近的修仙者便聚在一起,齊力復(fù)通山道。 走近了, 便能聽見他們在忙碌中的交談聲。 “……好好的靈女峰怎么會塌?我真是想不通, 這千年萬年都不塌,偏偏就在今天塌了, 以后不會還要再塌吧?鐘神山鬧出這么大的動靜,太嚇人了, 往后誰還敢住在這兒?” “誰說不是呢?我在鐘神山修練了這么多年, 真是從來沒見過這么大的陣仗。要我說,這真是奇了怪了,天災(zāi)人禍,總得占一樣吧?要說是天災(zāi)……這也沒半點(diǎn)跡象。” “你這是什么意思?”有人不由問。 “之前靈女峰崩塌的時(shí)候,有個(gè)丹成女修出來阻止,她的同伴叫她沈如晚, 這不就是從前蓬山的那個(gè)碎嬰劍嗎?”那人壓低了嗓音, 慢慢地說, “怎么偏偏事情就這么湊巧,靈女峰崩塌了,她正好就在場?到底是適逢其會見義勇為,還是自己弄出來的爛攤子自己收拾,各位自己思量吧?!?/br> 曲不詢就在沈如晚身側(cè),聽到這里,不由皺起眉,偏頭望了過去,幾個(gè)修為不高的修士正合力將一塊小樓高的山石從山道上搬開,行動頗為艱難,可聊起閑篇,竟一點(diǎn)也不嫌累。 他下意識地轉(zhuǎn)過頭去看沈如晚,卻見她眉眼淡淡的,昏光雪意映在她頰邊,襯得她神色也晦澀難辨,可萬般容色里,唯獨(dú)不見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