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過的白月光來找我了 第87節(jié)
沈如晚真沒話說。 “我偏不要聽。”她惱火地說,“你最好閉上你的嘴?!?/br> 曲不詢本已做好了準(zhǔn)備,下一句就要和她說個(gè)明明白白,卻不料她竟忽然又不要聽了。 他不由怔在那里,神情錯(cuò)愕。 沈如晚冷笑,“你就藏著你的身份去吧,把我惹火了就給你一劍,反正你道心誓都已經(jīng)發(fā)了,不能對我還手,殺你還不是易如反掌?” 曲不詢失語。 “也對,這點(diǎn)我比誰都相信。”他說,不知是什么滋味,頓了頓,又忍不住問她,“可你真不想聽?” 沈如晚是真的不要聽了。 至少現(xiàn)在不要。 “你就算和長孫寒有血海深仇,和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她冷著臉說。 曲不詢不由沉默。 沈如晚心里亂七八糟的。 她既不明白自己究竟為什么不追問,也不明白她為什么不和曲不詢一刀兩斷。 曲不詢站在一旁看了她好一會兒。 “你是不是,”他微頓,像是深吸了一口氣,想要開個(gè)玩笑,每個(gè)字都重重的,“舍不得我???” 沈如晚偏過臉,絕不看他。 “自作多情?!彼曇衾淅涞模捎譀]那么多氣勢,反倒像是惱怒。 曲不詢驀然望向她。 他心中有種難以言喻的悸動,讓那顆深藏在胸膛下隱隱鈍痛的心臟也一下比一下更有力地跳動,幾乎要從胸口一躍而出。 沈如晚有多冷清冷心,他比誰都明白,她活得有多清醒就有多痛苦,哪怕清醒的代價(jià)是痛苦,她也絕不求一個(gè)難得糊涂。 可就是這樣冷硬又清醒的沈如晚,此刻明知他有隱瞞,卻竟選擇不追問。 她又有什么時(shí)候不追問過? 每一次,她都追問到底,哪怕答案背后是血和淚。 可唯獨(dú)對他,她偏過臉,絕不問。 寧愿自欺欺人。 曲不詢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沈如晚,”他低低地叫她一聲,“你這是自欺欺人?!?/br> 沈如晚驀然回過頭,眼神冰冷地望著他。 “關(guān)你什么事?”她惱火得無以復(fù)加,“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愿意追究,就算是拿捏住我什么把柄了?我被你威脅到了?我怕你糾纏了?” 曲不詢驟然探身,捧住她臉頰。 他微微傾身凝視著她的眼睛,深深望進(jìn)那雙曾讓他在無邊黑暗里魂?duì)繅艨M的清亮眼瞳,看清那幽黑眼瞳里的他。 “不是,不是,不是?!彼粋€(gè)又一個(gè)問題,無限耐心地回答,如果她問一萬個(gè)問題,他便能回答一萬個(gè)回答,“都不是?!?/br> 沈如晚不再說話。 她神色復(fù)雜難辨,就這么晦澀地望著他,恍惚間,曲不詢竟錯(cuò)覺她眼眸里一點(diǎn)水光。 “可我想讓你知道?!彼f。 哪怕她恨他。 曲不詢垂下頭,近乎虔誠地一點(diǎn)一點(diǎn)湊近。 唇瓣觸碰著唇瓣,交換這片冰雪世界里最后的溫度。 第77章 縱使相逢應(yīng)不識(四) 沈如晚從沒覺得自己這么糊涂。 明知道曲不詢可疑, 她就該刨根究底,不管他是愿意說,還是極力隱瞞, 她都該問個(gè)明明白白, 哪怕一切被撕開后是一刀兩斷, 甚至于反目成仇。 待沈晴諳如是,待長孫寒如是, 難道獨(dú)獨(dú)曲不詢就有什么不同嗎? 可她就是偏開臉, 掩耳盜鈴。 沈如晚第一次知道,她居然也會自欺欺人。 曲不詢到底有什么特別的? 他又憑什么在她心里比別人特別? 沈如晚想不通。 “你沒有特別英俊倜儻, 頂多就是萬里挑一,這世上這么多人,多得是比你容貌更出眾的人;你也沒有顯赫的身份, 神州那么多丹成修士, 我劍下亡魂也多得是;你更不是家財(cái)巨富,劍修窮得底掉, 每賺一塊靈石都要拿命去換。”她一條條數(shù)給曲不詢聽,越說越不客氣, 好似多說一句便能把她心頭的不甘不愿發(fā)泄出去。 曲不詢默不作聲地坐在屋脊上。 他們早已離開盈袖山莊, 回到鐘神山第一峰的街市,打算,竟尋了個(gè)生意興隆的酒家,進(jìn)去沒了座,他們也沒走,并肩坐在酒樓屋頂上, 看夜色漸沉。 他神色莫名地遙遙遠(yuǎn)眺, 默默聽她一字一句, 并不反駁,也不置一詞。 直到沈如晚說著說著便停下,沒幾句談興便也弱了,神色忡怔,不知想的是些什么復(fù)雜心事,半晌出神,“你說,你又有什么特別的?” 從前還在蓬山的時(shí)候,她和沈晴諳也漫談過姻緣情愛,七姐掰著指頭給她挨個(gè)數(shù),她該配個(gè)什么樣的道侶。 七姐說,你長得這樣靈生淑美,天賦又高,培育靈植更是富貴不愁,還有副閣主做師尊、沈家做靠山,找一個(gè)英俊倜儻、家財(cái)巨富、實(shí)力出眾、對你體貼殷勤周到備至的道侶,這是最基本的吧?倘若世上沒有這樣的人,那還不如不找;再不濟(jì),一次多找?guī)讉€(gè)也行。 往事都付笑談,細(xì)算來,曲不詢占了幾樣? 這世上樣樣都占的,又何止他一個(gè)? 怎么偏偏他就不一樣? 曲不詢低著頭,隨手提起擱在邊上的酒壇,不緊不慢倒了一碗,握在那里,伸到她面前。 沈如晚垂眸看了一眼。 她沒動,沒去接。 曲不詢也不強(qiáng)求她。 他心緒也復(fù)雜,端著那碗酒,一仰頭,喝了半碗。 “我是沒什么特別,沒有家財(cái)萬貫絕代風(fēng)儀高貴出身,”他沒看她,神色沉沉地望著遠(yuǎn)方燈火夜闌,語氣平淡無波,“可沈如晚,你又不在乎。” 家財(cái)萬貫、絕代風(fēng)儀、高貴出身,在她心里又能算得了什么? 曲不詢沒有這些,他從沒隱瞞過,可沈如晚在意過嗎? “我也不在乎。”曲不詢垂下頭,淡淡地說。 若換個(gè)人來試試? 縱是什么都一模一樣,也不是想要的那個(gè)人。 她不在乎這些,他也不在乎,那在乎的又是什么? 沈如晚說不上來。 就只是那一刻的感覺,好似非得是那個(gè)人不可,換一個(gè)人就不行,怎么都不行。 怎么偏偏就是他? 沈如晚心緒無限復(fù)雜。 她一伸手,把曲不詢手里的半碗酒奪了過去。 曲不詢一怔,看她就著那半碗酒,毫不顧忌地湊在唇邊喝了一口,不知怎么的,竟有一瞬的不自在,險(xiǎn)些沒坐住。 說來也奇怪,分明唇齒歡愉、深深吻過她一遍又一遍,可望見她用那剛沾過他唇的酒碗,他竟有些耳熱,似乎連沉冷神容也維持不住,不由有些狼狽地偏過頭去。 便是當(dāng)初還在蓬山英姿年少、寒山孤月一心學(xué)劍時(shí),他也再沒有這樣沉不住氣的。 沈如晚沒望見他的狼狽。 她眼瞼微垂,一口一口的,竟把那半碗酒喝干了,伸手去夠那擱在邊上的酒壇,又倒了一碗,默不作聲地湊在唇邊一飲而盡。 待曲不詢調(diào)整好心緒,若無其事地回過頭看她,沈如晚已喝了好幾碗,動作越來越快,不像是飲酒,倒像是在拿酒撒氣。 他不由眼皮一跳。 鐘神山不是臨鄔城,這里的酒是賣給修士的,自然是能令修士也醉生夢死的靈釀,越是好酒就越是醉人。他拿的那一壇可不是什么沾沾唇就過的淡酒。 沈如晚從前總是拒絕喝酒,就連劃拳也以茶代酒,多年不飲,曲不詢怕她醉了。 “這有什么可怕的?”沈如晚神色淡淡,“我醉了難道會給你一劍?” 方才沒給,現(xiàn)在也不至于。 曲不詢苦笑。 他哪是怕她醉后六親不認(rèn),他是怕他自己。 沈如晚不理他。 她低著頭,望著那只剩下半碗的酒,忽而有那么一瞬想,曲不詢好歹說了一句實(shí)話,他說酒不醉人人自醉,原來竟是真的。 她許多年不碰酒,三杯兩盞還沒到酒酣耳熱,已恨不得酩酊解千愁。 “我七姐,我從小到大最好的姐妹,她親手把我送進(jìn)絕境,她眼睜睜看著我去死,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她,我恨不得我從來不認(rèn)識她!”她握著那半碗酒,忽而咬牙切齒,每個(gè)字都像是要把誰骨頭都嚼碎,“我那么信任她,她就這么騙我,想讓我認(rèn)命?!?/br> “我不認(rèn),我偏不認(rèn)!”她幾乎把那酒碗也捏碎,“我才不要難得糊涂、我也不要身不由己,我粉身碎骨也要活得明明白白,誰背叛我,我也不在乎誰?!?/br> 沈如晚說到這里,忽然轉(zhuǎn)過頭,用一種冰冷到讓人毛骨悚然、全然陌生的眼神望著曲不詢,她慢慢地說,“可你有什么特別???” 曲不詢究竟是哪里特別,勝過沈晴諳、勝過長孫寒、勝過她師尊? 憑什么到了他這里,她竟不問了? 沈如晚不明白。 她連自己也覺得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