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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過的白月光來找我了 第85節(jié)

    “邵師兄,鐘道友,實不相瞞,我是來查一件陳年舊事的?!闭嬉_口,又覺得不知從何說起,想了一會兒,先問起她最上心的,“我想打聽一下,這座靈女峰的內(nèi)部,是否還完好如初?”

    既然鐘盈袖是鐘神山中的精怪,而邵元康又在這里居住了這么久,兩人對靈女峰的動向應(yīng)當(dāng)再清楚不過,問起這個問題,應(yīng)該能得到答案。

    可沈如晚卻沒想到,當(dāng)她說完,眼前這對道侶的神色竟然不約而同地變了。

    邵元康原本還樂呵呵地望著她,此刻竟然滿臉怒意,“原來你竟然是為了這個來的!”

    沈如晚一驚,摸不著頭腦。

    “怎么?”她有點捉摸不定地看看邵元康,“我也是剛知道這件事?!?/br>
    邵元康朝鐘盈袖望去,神色悲憤又哀婉,情緒起伏,卻一言不發(fā)。

    反倒是鐘盈袖沉默了片刻,終是寬和一笑,安撫般望了邵元康一眼,神色恬然,“沈道友并不知道我的事,和那些人也沒有關(guān)系,怨誰都不怨她。既然她在查這件事,想必也是對那些人不認(rèn)同的,你盡管說給她便是?!?/br>
    沈如晚更是一頭霧水了。

    難不成鐘盈袖正好被這件事影響到了?所以才身體不好。

    邵元康嘆了口氣。

    他頹然望向沈如晚,苦笑,“沈師妹,你這件事算是問對人了。你可知道盈袖的來歷?”

    他定定地望著沈如晚,一字一頓,“她是這北地擎天之柱、萬里鐘神山的山鬼?!?/br>
    第75章 縱使相逢應(yīng)不識(二)

    巍巍峰巒, 靈脈匯聚,鐘靈毓秀,往往會誕生精魅, 依托山巒而生, 元靈不亞于修士, 這便是修士常說的山鬼,在凡人傳說中, 被尊稱為山神女。

    先前沈如晚沒對鐘盈袖的跟腳刨根究底, 是她根本想不到似鐘神山這樣的北地天柱,居然還會誕生一位山鬼——山鬼與峰巒同生同源, 整座山的一切生靈都是她的耳目,只要鐘盈袖愿意,可以攻擊這座山上的任何一個角落里的任何一個修士, 誰也逃不開她的追蹤。

    鐘神山綿延千里, 是神州最巍峨的擎天之峰,坐鎮(zhèn)北方, 鎮(zhèn)壓四州地脈,定住神州三分之一的氣運, 鐘盈袖若是鐘神山的山鬼, 那她的力量究竟該有多恐怖?

    若鐘盈袖不管不顧、要抽動鐘神山的地脈對付誰,這世上又有什么人能是她一合之?dāng)常?/br>
    都說人類修士是天道所鐘,可鐘盈袖這樣的生靈存在本身才是真正的天地鐘愛。

    之前陳緣深說,就連盧玄晟等幾人都對鐘盈袖頗為忌憚、等閑不愿招惹,沈如晚還在猜鐘盈袖的來歷,如今卻是恍然大悟。

    “沈道友, 你無需憂心, 我是鐘神山的山鬼, 生于斯長于斯,我怎么舍得傷害鐘神山呢?”鐘盈袖聲音輕緩,不緊不慢,莫名便有種讓人安心的力量,之前沈如晚覺得她身上隱約有一點神性,也許再精準(zhǔn)不過,“我已經(jīng)誕生了一百多年了,在我之前還有一代又一代的山鬼,鐘神山一直在這里。”

    沈如晚不由朝邵元康看過去。

    她先前說邵元康傍上了強大女修,不過是一句笑談,可現(xiàn)在卻覺得再準(zhǔn)確不過。

    “你那是什么眼神?”邵元康本來滿腹愁意,對上她意有所指的目光,不由氣得跳腳,“我是那樣的人嗎?我認(rèn)識盈袖的時候,我也不知道她是鐘神山的山鬼啊?不管她是什么,我喜歡的都是她?!?/br>
    鐘盈袖不由輕笑。

    她用很溫柔、很憐愛的目光望著邵元康,那種眼神既像是在望情郎,又像是在看頑皮的孩子。如果鐘盈袖真的如她所說的那樣誕生了一百多年,那么邵元康在她眼里確實還是個很年輕的晚輩。

    “你看你,”她輕柔地?fù)崃藫嵘墼档聂W發(fā),“沈道友明明只是開玩笑,你又不是看不出來?!?/br>
    “玩笑也不能這么開。”邵元康哼了一聲,不過也沒真的生沈如晚的氣,只是瞪了沈如晚一眼。

    沈如晚知道他沒放在心上,笑著給他賠罪。

    “鐘道友,既然你是山鬼,對這座鐘神山再了解不過,那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那些人做了什么吧?”把玩笑擱下,她疑惑頓生,“靈女峰被挖空,必然會損傷整座鐘神山,也會影響到你,難道你就這么看著嗎?”

    邵元康說鐘盈袖身體不好、纏綿病榻,必然是因為靈女峰的原因,否則沈如晚再想不到任何一種可能,能讓鐘神山的山鬼也元氣大傷。

    鐘盈袖默然。

    她望著沈如晚,只是幽幽一嘆。

    “我們又何嘗不想阻止那群人?”邵元康聽這一問,冷笑起來,可眉眼之間又難掩悲憤,“可人又怎么比得上畜生狠心?沈師妹,你那個好師弟這些年都在做什么營生,你難道不知道嗎?以人為花田,只為了種上一株花,這樣的事他們都能做,挖空一座山又算得了什么?”

    這回便輪到沈如晚默然無言。

    “沈道友,你有所不知,似我這般的鐘神山山鬼,每三百年一生滅,元靈湮滅,回歸天地,無所謂魂魄,更無所謂輪回,同你們?nèi)祟愋奘渴遣灰粯拥?。”鐘盈袖輕聲說道,“本來發(fā)現(xiàn)那群人的動作后,我確實是打算出手將他們從鐘神山逐出去的,可我發(fā)現(xiàn)他們手里竟掌握著上一位山鬼所遺留的一點元靈。”

    通過那殘存的一點元靈,他們能擁有部分近似山鬼的掌控力,在這鐘神山中無往不利,悄無聲息地將偌大的靈女峰挖空,只??此仆旰玫目諝?。

    “鐘神山是我的根基,也是我的家,我珍視這里的一草一木,不愿讓它們受到一點傷害,可對于那些人來說,鐘神山不過是選定的隨意一個地方,若是無法達成目的,便是全毀了也無妨。”鐘盈袖黯然,“那幾個人中,不乏本身實力強悍的修士,又掌握上代山鬼的元靈,我沒有辦法把他們逐出鐘神山,反倒會給鐘神山帶來滅頂之災(zāi)。”

    所以這些年來,雙方心照不宣,對方只在靈女峰活動,不染指其他峰巒,而鐘盈袖只當(dāng)沒看見。

    沈如晚不由皺起眉。

    “此消彼長,你越發(fā)虛弱,對方只會越發(fā)囂張。”單單是挖空一座靈女峰便讓鐘盈袖如此虛弱,若是對方得寸進尺呢?

    鐘盈袖嘆了口氣。

    “一座鐘神山,只容得下一尊山鬼,他們帶來的上代山鬼殘存元靈,本身便已影響到我了?!蓖妒蠹善?,力量又衰退,又有什么別的辦法能選?

    沈如晚默不作聲。

    既然鐘盈袖和邵元康了解陳緣深這些年在做什么、知道七夜白的事,那便意味著他們這些年都忍下來了。

    “邵師兄,你是否回到蓬山,向宗門稟報過?”她忽然問。

    鐘神山是北地安定的定海神針,又是培育七夜白這般陰損的事,蓬山理應(yīng)會出手。

    邵元康更是忍不住嗤笑起來,“你當(dāng)我沒想過嗎?當(dāng)年我去臨鄔城見你那面,就是順路要去蓬山的??傻任一亓伺钌剑堰@件事匯報上去,這人推那人,今天推明天,誰也不給我一個準(zhǔn)話,反倒讓我早點走人。再等到我無功而返回到鐘神山,你猜怎么著?”

    沈如晚的唇緊緊抿了起來。

    “我剛回來沒多久,你的好師弟就登門拜訪了,一副吞吞吐吐的窩囊樣,讓我別再去蓬山白費功夫了,告訴我,他們背后是有大人物的,我再怎么鬧,都能給我壓下來。還說,這次是看在盈袖的面子上,讓我平平安安地活著回來了,下次再去,我還能不能回來,那可就不一定了?!鄙墼悼酥撇蛔〉睦湫Γ吧驇熋?,你說說,我們還能怎么辦?”

    沈如晚垂在身側(cè)的手微微顫抖著。

    “他是這么和你們說的?”她聲音沉冷,沒有一點起伏,“你去蓬山的時候,能推斷出他們背后是誰嗎?”

    邵元康怎么說也是蓬山小有名氣的弟子,當(dāng)年也是有不少故交的,這些交情也許沒法讓他們違抗師長和上峰的指示,卻不影響他們私下里和邵元康通氣。

    “是有人給我透露消息?!鄙墼党聊嗽S久,怒意和不忿也慢慢褪去,只剩下忡怔的疲倦,“他也說不清楚,總之必定是最上面授意,要么是掌教,要么就是希夷仙尊?!?/br>
    希夷仙尊不是蓬山人,可在修仙界的地位卻不比掌教低,單單從聲望上來說,甚至還要勝過寧聽瀾。偶爾希夷仙尊想要插手蓬山事務(wù),蓬山弟子也是會遵命的。

    或者說,希夷仙尊想要插手這修仙界任何一個勢力的部分事務(wù),都不會有人能拒絕,只不過希夷仙尊從來不會討這份嫌,超然世外,反倒更讓他的聲望顯隆。

    從前沈家剛覆滅、沈如晚從走火入魔中蘇醒,也曾見過希夷仙尊一面,后者問了她當(dāng)時的情況,也問過七夜白的事,還開解過她,建議她去找長孫寒討教。

    沈如晚幾乎從來沒把希夷仙尊聯(lián)系到七夜白的事上,因為希夷仙尊對于整個修仙界來說,本身就像是一個只有名字的局外人。

    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似乎也從來沒有什么故人,像一個游蕩的魂靈,遙遙地觀察著人世。說起他的尊號,沒人不知道,可沒有人和他有什么聯(lián)系,也沒誰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我見過希夷仙尊?!鄙蛉缤砺卣f,“他應(yīng)當(dāng)和掌教差不多年紀(jì),氣息很平和,不像個人人景仰的大修士,我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還以為他只是個凡人?!?/br>
    邵元康看了她一會兒。

    “沈師妹,你知道我先前為什么要你來盈袖山莊找我?”他忽然說。

    沈如晚不由望向他,先前邵元康暗示她,他有些關(guān)于長孫寒的事要同她說。

    “我有個還在蓬山的舊友,曾經(jīng)來信跟我說,這些年里,一直有人在打探老寒的消息?!鄙墼瞪裆獪y,“他偶然追溯蹤跡,發(fā)現(xiàn)真正在搜集老寒過往的,是堯皇城的《歸夢筆談半月摘》,不巧,他正好也知道半月摘的主筆人鄔夢筆是誰?!?/br>
    沈如晚直直望向邵元康。

    “希夷仙尊,本名鄔夢筆。”邵元康一字一頓,說著說著竟然笑了起來,說不盡的嘲諷,“想不到吧?超然世外的希夷仙尊,在誰也不知道的時候,已把耳目遍布整個神州,如今哪個修士沒看過半月摘,又有幾個修士不對這份報紙上的信息信賴有加?”

    沈如晚心中驚濤駭浪。

    “你的意思是說,”她聲音低低的,“你懷疑當(dāng)初長孫寒是被希夷仙尊誣陷的?”

    邵元康反問她,“你我都知道,老寒根本不是緝兇令上說的那種人,也根本做不出那種喪心病狂的事。他又一向是蓬山最得意風(fēng)光的弟子,到底是什么樣的事,會讓人不顧物議紛紛,硬給他頭上扣這等罪名?老寒當(dāng)初會不會就是撞破了七夜白的事,讓人想要滅口?”

    所以邵元康的意思便是,當(dāng)初陷害長孫寒、如今挖空靈女峰的幕后主使,都是希夷仙尊。

    沈如晚半晌沒言語。

    如果……如果長孫寒當(dāng)初真的是因為撞破了七夜白的事而被誣陷,那她豈非是助紂為虐,反倒成了仇人手里的一把刀?

    “當(dāng)初,是寧聽瀾讓我去追殺他的?!彼吐曊f。

    邵元康顯然心里已認(rèn)定希夷仙尊就是那個幕后主使,很快回她,“希夷仙尊若是主張下了緝兇令,寧掌教自然也會配合。緝兇令是整個蓬山的緝兇令,若不能盡快追拿兇手,丟的是蓬山的臉面,寧掌教怎么會不上心?”

    沈如晚也無法反駁。

    她心里一團亂麻,一會兒又覺得邵元康說得極有道理,希夷仙尊太過神秘,若這件事和他有關(guān),自然能瞞天過海;一會兒又忍不住想起先前在半月摘上看見的文章,那到底是真還是假,是希夷仙尊構(gòu)陷攻擊寧聽瀾,還是確有其事。

    她不知道她到底希望真相是什么。

    “總之,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如果你還對真相念念不忘,可以再去刨根究底?!鄙墼档那榫w也漸漸淡去了,只剩下滄桑的疲倦,“至于我,沈師妹,我累了,我還有新的生活,盈袖也需要我,我們現(xiàn)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再怎么guntang的心,在這時歲消磨里,終歸是要冷徹的。”邵元康自嘲一笑,“你也別怪我麻木不仁、袖手旁觀,熱血已涼,青春不再,變成我從前也看不起的樣子了。那些被種藥人的人是很慘,但也不是我害的。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對我來說,誰也沒有盈袖重要,我們已經(jīng)找到了一條更好的出路,再過兩年也許就成功了?!?/br>
    沈如晚不由沉默了下來。

    青春不再,熱血已涼么?

    同樣是十年一彈指,故人都在往前走,把過往不吝惜地拋在身后,只剩唏噓,為何只有她,還反反復(fù)復(fù)地念念不忘呢?

    為什么偏偏她就是忘不掉呢?

    “什么出路?”她低聲問邵元康。

    這對道侶不打算硬碰硬,還能有什么出路呢?

    邵元康望了鐘盈袖一眼,不覺神情便苦澀。

    “自從那些人帶了上代山鬼的殘存元靈過來,盈袖便日漸虛弱,更不要說靈女峰被挖空,損傷她根基。你看盈袖現(xiàn)在的樣子,其實她已虛弱無比,最多再強撐二三十年,便要徹底消散在天地間了?!?/br>
    一代生,一代滅。

    人有魂靈,山鬼卻是沒有的,消散了就是消散了,縱然新的山鬼生成,也再不是鐘盈袖了。

    “也是那些人給了我靈感,既然他們能保留上代山鬼的元靈,那么盈袖也可以。如果我能收取盈袖的元靈,再給她打造一尊新的身軀,那我們甚至可以離開鐘神山,四海之大,無處不能去了?!?/br>
    邵元康說到這里,振奮了起來,“我找了幾年,終于找到了辦法,沈師妹,你是否知道有一種傀儡,栩栩如生,仿若真人,能以假亂真?我說了你別生氣,這是童照辛做出來的,我知道你們針鋒相對,但這小子做出來的東西是真的厲害。”

    沈如晚微怔。

    她當(dāng)然知道這種傀儡,這不就是當(dāng)初在東儀島上,鄔夢筆留給姚凜、最后用來假扮章清昱的傀儡嗎?

    當(dāng)時曲不詢還說他和童照辛也是舊友。

    “這種傀儡,不是只能用神識或血cao縱、維持三到六個時辰嗎?”她不解。

    鐘盈袖沒有血rou之軀,只剩元靈的話,也不會有神識,怎么驅(qū)使???

    邵元康笑了一下,“所以我實在沒辦法,只好去輾轉(zhuǎn)去信請教童照辛,問他這種情況還有沒有別的辦法,還真給他想出了主意——童照辛專門幫我打造了一方鏡匣,能收容盈袖的元靈,蘊養(yǎng)在其中,從而cao縱傀儡,仿若真人。至于那時間的限制,就當(dāng)是每日睡上一覺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