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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過的白月光來找我了 第67節(jié)

    楚瑤光茫茫然地想了好久,忽然回過神,“誒,你說葉勝萍不會是騙我們的吧?他會不會在包庇買主?為什么約定見面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兩天,還是沒人來?”

    他們負責在茶樓蹲守買主,根據(jù)葉勝萍吐露的線索,這次來交易的人應當是個干瘦陰沉的中年男子,對方會走入他們所在的這個茶室,向葉勝萍自我介紹。

    但楚瑤光和陳獻在這里等了三天了,還是沒等到這么個人。

    陳獻也很納悶,“可是葉勝萍說得信誓旦旦的,昨天都快哭著跪下保證是真的了?!?/br>
    像葉勝萍這樣沒什么道德觀的兇徒,摻和進這買賣里,不就是為了錢財嗎?沒必要為了買主而威武不能屈、把自己都折進去???

    兩人一起愁眉苦臉。

    就在這個時候,茶室的門忽然被敲響了。

    “咚咚咚——”

    楚瑤光和陳獻驚得快要跳起來,對視一眼,俱是站起身來,慢慢朝門口走去。

    就在楚瑤光和陳獻所在的茶室不遠處,曲不詢和沈如晚就在街口,一人面前是一碗冰粉。

    “我們家的冰粉,那味道可是獨一份。”冰粉老板得意地吹噓,“要不是當初在堯皇城實在混不下去了,我也不會來碎瓊里這犄角旮旯的地方——在堯皇城多賺錢???”

    曲不詢笑,“您老還是從堯皇城來的?怪不得這冰粉就是不同尋常?!?/br>
    堯皇城的繁華,那是修仙界人盡皆知的,體現(xiàn)在方方面面上,衣食住行無不包含,和蓬山的世外仙山、悠久傳承相比,是另一種修仙世界繁盛的極致。

    沈如晚心念一動,抬眸望向冰粉老板,“您是從堯皇城來的,那您知道《歸夢筆談半月摘》嗎?”

    冰粉老板一副理所應當?shù)哪?,“道友,看你這話說的,現(xiàn)在誰還能不知道半月摘???我老頭子現(xiàn)在雖然來了碎瓊里,也不是與世隔絕吧?”

    剛知道《歸夢筆談半月摘》沒多久的沈如晚和曲不詢一起沉默。

    沈如晚頓了一下,神色如常。

    “那您是否知道,若想在半月摘上登一則尋人啟事,該去找誰?”

    冰粉老板還真是知道,“半月摘有專門對外收錄的渠道,那些有名的修仙城市里都有半月摘的辦事處,你只要登門去找,花上一兩塊靈石就行了。不過也得看能不能排上你,一般來說,你當場付了靈石,會給你排到下下期再上報?!?/br>
    一兩塊靈石,實在不太貴,至少對于半月摘這種大江南北無人不知的報紙來說,實在是很便宜了。

    沈如晚謝過冰粉老板,得知碎瓊里是沒有半月摘的辦事處的。

    她心里記下這個事,決定去鐘神山后找找看。

    曲不詢低頭吃冰粉。

    “有沒有一種感覺?”他忽然問。

    沈如晚抬眸看他,不解他說的是什么。

    “物是人非事事休,好像修仙界這么大,時刻都在向前奔涌,只有自己還停留在過去,走不出來,也忘不掉?!鼻辉兲痤^,語氣平淡,神色也平靜,但話語卻無端滄桑,“好像被遺落在人世之后了?!?/br>
    沈如晚看了他一會兒,垂眸。

    她舀了一勺冰粉,嘗了一口,很清甜。

    “被遺落又能怎么樣?”她淡淡地問,“總歸都是要拋卻的東西,努力適應新環(huán)境就好了,過去都已經(jīng)過去,沒有人還需要那些陳麻爛谷。”

    曲不詢凝視她一會兒。

    “沈如晚,”他重重咀嚼著她的名字,每個字都像是在心尖在唇齒流轉過一遍又一遍,最終傾吐,“你是我見過最口是心非、最自相矛盾、最言行不一,也最讓人著迷好奇的人?!?/br>
    明明放不下過去,卻一直說過去不值一錢,應當被拋下;明明永遠說著不后悔、不在意,卻又那么耿耿于懷于過去;明明臉上寫著“生人勿近”,可有時候卻總像是在說,快來關心我。

    沈如晚半帶惱意地看了他一眼。

    “安心吃你的冰粉吧!”她沒好氣。

    曲不詢笑了一下,低頭舀了一勺冰粉,大口咽下去。

    沈如晚輕輕哼了一聲,剛要再說點什么,卻忽然抬起頭,看向茶樓的方向。

    一眨眼的功夫,她便消失在了原地。

    曲不詢微微皺眉。

    沉吟片刻,他伸手把冰粉錢放在桌案上,靈力催動,轉眼也消失在座位上。

    微風拂動,把兩碗只剩半份的冰粉吹動一點漣漪,靜悄悄的,不見人影,只剩下空空的座椅。

    冰粉老板見怪不怪地走過來,把冰粉錢和碗一起收走,悠悠閑閑地哼個小曲,又是快活一天。

    茶樓里,沈如晚神色冰冷。

    她在大門口冷冷地站了半晌,深吸一口氣,一步步走進茶樓內,氣勢逼人,茶樓老板見了差點以為她是來砸場子的,猶豫著走過來要招呼,被她余光一瞥,只覺目光如刀,刮在他肌骨上,鋒銳難當,不知怎么的竟然就站住了,立在那里,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沈如晚半點不頓步,順著樓梯向上走去,剛到轉角就聽見上面走廊里傳來陳獻難以置信的聲音——

    “六哥,怎么會是你?”

    沈如晚垂在身側的手也攥緊了,她神色冰冷,嘴唇緊緊抿著,加快腳步。

    “陳獻?你怎么會在這兒?”一道溫潤清朗的聲音說,聽起來像是個溫和有禮的青年,有點意外的模樣,“我來碎瓊里有點事要辦,怎么你也在這兒?我怎么記得好像聽叔叔嬸嬸說過,你離家出走了?”

    “有事要辦?”陳獻狐疑地看著對面的青年,“什么事要到碎瓊里來辦啊?還會讓你走進這個茶室?”

    陳獻對面的青年大約二十來歲,容貌出眾,五官俊秀,神色很溫和,被陳獻這么不客氣的問話,也只是好脾氣地笑了笑,“我現(xiàn)在找了門營生,專門培育靈植賣給藥房和修士,這次來碎瓊里就是來見買家的。這間茶樓在桃葉渡名聲不錯,據(jù)說走的是正經(jīng)做生意的路子,不是黑店,所以我先來探探底,如果合適,就約買家在這里見面?!?/br>
    這回答聽起來像是挑不出差錯,但哪有這么巧的事,偏偏就走近了這間茶室呢?

    “要是培育靈植對外發(fā)賣,為什么不在族里找家鋪子來經(jīng)營?”陳獻皺眉看對方,“六哥,你和我可以不一樣,你是陳氏嫡系子弟,大伯母又是大長老,給你找個鋪子還不容易?也省得你還要自己找買家銷路?!?/br>
    舍近求遠,甚至求到了碎瓊里,這可不對勁。

    青年苦笑了一下。

    “陳獻,好些年不見,你也學會嘲笑六哥了?”他望著陳獻,不無誠懇,“我在家里是個什么處境、我這個所謂的嫡系子弟是個什么東西,你難道還不清楚嗎?父親母親對我并不在意,反倒頗多苛責,回到族里,不過是處處壓抑、處處受氣。好歹我也是蓬山第九閣出來的修士,難道還找不到一門能養(yǎng)活自己的營生嗎?”

    陳獻聽到這里,神情慢慢松動。

    顯然,他對青年所言的身世很是了解,也確實覺得青年說得有道理。

    “當初叔叔嬸嬸說你離家出走,大家都在抱怨你不懂事,但我是理解你的?!鼻嗄晷σ饪酀?,“若我能像你這樣有勇氣,早就離家出走、一走了之,也省得在家也如寄人籬下,半生都被安排,處處不自由,無處是家。”

    “是么?”身后樓梯口,腳步沉沉,每一步都像重重踩在心口,沈如晚冰冷如鋒刃的言辭一聲沉過一聲,“我倒不知道在蓬山第九閣學藝,是對你天大的委屈了。陳緣深,你要是早點告訴我你是這么想的,我保證我當年看都不會多看你一眼?!?/br>
    青年驀然回首。

    樓梯轉角,沈如晚身姿纖瘦筆挺,神色沉冷如冰,踏著窗口照進來的細碎燈光,一步一步朝他走來,燈光映照她昳麗清冷眉眼,勾勒出她鬢邊一點弧線,竟似一道清輝照進昏暗,恰如他刻在記憶最深處的年年歲歲。

    有那么一瞬間,他竟以為這十年光景一如未過,睜眼還在蓬山第九閣。

    “師姐……”陳緣深怔怔地望著她,喃喃般說。

    沈如晚走到他面前幾步站定,冷冷望著他。

    她神色也復雜到極致,眼神里情緒濃烈得仿佛化不開的濃墨。

    “真沒想到,”她慢慢地說,“你我同門一別十載,再次相見,竟然是在這種場合、這個地方?!?/br>
    陳緣深下意識叫她一聲,“師姐——”

    “我,我來這兒是為了做生意?!彼Σ坏亟忉?,仿佛慢了一步就會有什么無法挽回的過錯,何等急切,“我……師姐,你怎么也在這里?”

    沈如晚神色冰冷。

    “做生意?”她沒什么情緒地重復,“什么生意?”

    其實陳緣深剛剛給陳獻解釋的話她肯定聽見了,但陳緣深還是忙忙地又重復了一遍,“我現(xiàn)在專門培育靈植賣給藥房和修士,這間茶樓在桃葉渡名聲不錯,我先來探探底,如果合適,就約買家在這里見面?!?/br>
    “師姐,你相信我,我絕對不會干壞事的?!标惥壣罴鼻械卣f。

    沈如晚目光冷冷地掃過他眉眼。

    “培育靈植,是在哪里培育?培育的又是什么靈植?什么樣的靈植,非得要到碎瓊里來銷貨?這里到處都是秘境,適合藏匿,卻沒什么秩序,不會有一口氣吃下大體量靈植的勢力。除非是神州世家有不方便在外面買的靈植,才會選擇在碎瓊里掩人耳目交易——那又是什么樣的靈植才會不方便在神州買?”

    她一個個問題,便仿佛一把把明晃晃的刀子一般,陳緣深站在她對面,神情一寸一寸僵硬,緊緊抿著唇,半晌不說話。

    沈如晚冰冷地望著他。

    她什么也不說,像是一定要陳緣深給她一個回答。

    走廊里氣氛一時僵冷。

    陳獻和楚瑤光本是先和陳緣深對話的人,現(xiàn)在站在茶室門口,看著這對久別重逢的師姐弟,竟覺得半點也插不進話。

    走廊盡頭的樓梯口忽而又傳來腳步聲。

    平平淡淡,每一聲響都一般輕重,沒有半點差別,悠悠游游,不緊不慢。

    沒幾個呼吸,腳步便踏上這一層的木地板,不急不徐地朝他們走近。

    曲不詢慢悠悠走到沈如晚身側,朝對面的陳緣深望了一眼,又見沈如晚冰冷的神容,不由微微一皺眉。

    “怎么?”他問,“認識?”

    沈如晚緊緊抿唇。

    過了一會兒,她才忽而閉了閉眼,“認識?!?/br>
    太認識了,整個蓬山乃至神州,也許都不會有人比她更熟悉陳緣深。

    他們的相識要追溯到很多很多年前,她剛剛拜入蓬山第九閣,成為副閣主的親傳弟子的第三年。

    那一年,師尊出門訪友,回蓬山時,忽然帶回一個新入門的小師弟。

    師尊問她:你剛入門的時候也有師兄姐幫忙指導,如今你入我門下已有兩年,應當能獨當一面了。你師弟初來蓬山,處處不適應,我把他交給你負責,你能不能做到?

    她當然說能。

    于是此后歲歲年年朝朝暮暮,她不再是埋頭修煉顧好自己就完事的小師妹,而是肩上還負有另一個人修行根基的師姐。

    曲不詢觀察她神色,動作微頓。

    “哦,”他眼神微沉,神色卻如常,很自然地笑了一下,“這就是你說過的那個,蓬山當屆倒數(shù)一千五?”

    沈如晚微怔。

    她想起先前剛認識曲不詢不久的時候,確實提到過陳緣深,只是當時并不覺得會遇見,只當是一零星往事的碎片,從沒說起過陳緣深的名字罷了。

    難為他竟連這也記得。

    “是,”她垂眸,“你記得沒錯,他就是我之前說過的那個倒數(shù)一千五、剛入門時陣法就比那個鴉道長要好的師弟。”

    沈如晚抬眸,神色復雜地望了這多年未見、也曾以為再也不會見的師弟一眼。

    “他叫陳緣深?!彼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