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過的白月光來找我了 第63節(jié)
然而他神色如常,心里卻不由生出一股深深的疑惑來: 若只是一劍斬破金丹,雖然可能會生出心魔,卻也不至于嚇成這個樣子吧? 從前的沈如晚究竟有多鋒銳冷酷,才能叫見慣血雨腥風的大盜一見便喪了膽,心魔纏身,以助于十年后只望了一眼,就癲狂似瘋魔? 她總說他根本不了解從前的、完整的她,是因為這個嗎? 作者有話說: 虛假的惡人:被人一劍斬破金丹,心魔纏身 真正的惡人:一劍斬破別人的金丹,根本沒當回事,遇到騙子都不選對方的消息 第57章 垂燼玉堂寒(六) 當初楚瑤光跟著一起乘步虛舟去尋線索, 她同家里帶來的兩個客卿商量了一番后,松伯和梅姨便留在桃葉渡看顧寶車,在這里租下了一處別院, 等到楚瑤光幾人回到桃葉渡便能直接入住, 這些天他們都在這里落腳。 沒能抓住葉勝萍, 楚瑤光和陳獻也不無頭蒼蠅一樣到處去追,痛快地向茶樓老板結賬, 賠了葉勝萍破壞的那扇窗戶錢, 直接回了別院。 果然,沒等多久, 別院大門便被推開,沈如晚和曲不詢一前一后地走進來,后面還拖著渾渾噩噩的葉勝萍, 看起來連魂都飛了, 渾身顫抖個沒完,凄凄慘慘。 “師父, 你虐待他了?”陳獻好奇。 如果只是揍了一頓,也不至于嚇成這樣吧?剛才交手的時候, 葉勝萍還挺兇狠的??? 曲不詢微微偏頭, 余光瞥了沈如晚一眼,卻沒有說葉勝萍看了她一眼才會這樣的事,而是懶洋洋地把門帶上,斜了陳獻一眼,“在你心里,你師父就是這種人?” 陳獻嘿嘿笑了, 忽然一抬頭, 狂喜, “師父,你愿意收我為徒了?” 曲不詢啞然。 老是聽陳獻師父來師父去,他說順口了。 “不行?!彼肓讼?,還是搖頭,“你連葉勝萍都留不下,出去太丟我的臉?!?/br> 陳獻一聲哀嚎。 “師父,你這要求也太高了吧?葉勝萍可是早就成名的高手?。 彼戳丝催吷蠝啘嗀娜~勝萍,“我再努力一下,早晚能勝過他?!?/br> 曲不詢心如鐵石,“葉勝萍能成名是因為當初他是丹成修士,而現(xiàn)在他早就金丹破碎,實力大不如前,算什么高手?” 陳獻叫屈,“葉勝萍就算金丹破碎了,那也是曾經(jīng)的丹成修士啊,能和普通修士一樣嗎?” 曲不詢挑眉,一聲嗤笑。 “他曾經(jīng)是丹成修士,那又怎么樣?”他神色漠然,“劍修的劍能斬天地鬼神,別說他只是曾經(jīng)的丹成修士,就算他金丹沒碎,你也該信你手里的劍能陪你在最后一口氣湮滅前取走對手的命?!?/br> “你既要相信,也必須做到?!鼻辉兝涞卣f,“這都做不到,你還做什么劍修、學什么劍法、握什么劍?” “當啷——” 一聲重物墜地的巨響。 幾人循聲望去,沈如晚手里把玩著的擺件重重地摔在地上,像是一個沒拿穩(wěn)失手掉落了。 可以沈如晚的修為,居然還會拿不穩(wěn)一個擺件,以至于失手把擺件摔在地上嗎? 沈如晚臉上沒什么表情,目光垂落在那個擺件上,垂在身側(cè)的手卻微微顫抖著,昭示著這平靜下的真相。 她在那里誰也不看地站了幾個呼吸,忽而轉(zhuǎn)身向門外走去,甚至連地上的擺件也沒去撿,步履匆匆,頭也不回,像是不愿再在這里待下去了一樣。 陳獻和楚瑤光一頭霧水,紛紛看向曲不詢,滿臉疑惑。 曲不詢目光跟著她的背影直到大門被她重重地甩上,微微皺起了眉頭,神色沉凝,半晌才收回目光,掃了陳獻和楚瑤光一眼,頓了一下,仿若方才無事發(fā)生般說,“既然葉勝萍找到了,趕緊問清楚消息?!?/br> 楚瑤光眨眨眼。 “那沈jiejie?”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曲不詢的臉色,“要不還是先去關心她一下?” 楚瑤光真的有點擔心,沈jiejie忽然摔門出去肯定是又想起傷心事了,曲前輩不追出去安慰的話,待會沈jiejie會不會更不高興?。?/br> 本來他們就因為陳獻這個大笨蛋而屢屢被打擾,現(xiàn)在曲前輩再不去追,他們不會吵架吧? 想到這里,楚瑤光沒忍住,又瞪了陳獻一眼,得到后者一個無辜又茫然摸不著頭腦的眼神。 曲不詢沒說話。 他神色復雜地站在那里很久,“不忙。” “讓她先冷靜一會兒?!鼻辉冃木w難辨。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樣…… 他用力閉了閉眼,斂去眼底復雜情緒,再睜開眼,神色平靜如初,一步步走向葉勝萍面前站定,“知道你為什么會被抓來嗎?” 沈如晚不在場,對葉勝萍的狀態(tài)似乎有穩(wěn)定效果,哪怕剛才一劍將他打得爬不起來的是曲不詢,但他還是最恐懼沈如晚。 這是心魔彌深的征兆。 “我不認識你?!比~勝萍回過神,目光在曲不詢面上逡巡,最后還是茫然。 葉勝萍當然不會認識曲不詢。 哪怕是昔日的蓬山首徒長孫寒也和葉勝萍沒有交集,更不用提這張全新的、無人認得的臉。 “碎瓊里這些年買入賣出人口,都是你經(jīng)手的?”曲不詢問他。 葉勝萍心中七上八下。 喜的是這并不是從前結過的仇家,憂的是若這人是來找被拐賣的人,那未必比老仇人少恨他幾分。 縱然葉勝萍向來無所顧忌,也知道他干的不是什么人事。 現(xiàn)在他最猶疑的是,對方究竟是否能確認這件事由他經(jīng)手,若不確定,他大可直接否認,來個瞞天過海金蟬脫殼;可若是確定,撒謊只會激怒對方。 葉勝萍不著痕跡地打量曲不詢的神色,后者也不說話,也沒什么表情,只是似笑非笑地望著他,等一個回答。 “是?!比~勝萍終究還是不敢冒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本來性命就懸于人手,還是不要拿命試探了,但他自然也不會一點算盤也不打,“這些年都是我在經(jīng)手,所有貨源都匯集到我手里,由我統(tǒng)一交付給買主,整個碎瓊里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那些人的去向?!?/br> 不怕對方恨透他,只怕他對對方來說只有恨而無用,那才是真的完球。 曲不詢盯著葉勝萍看了一會兒,淡淡笑了一下,“還以為你會瞞天過海,沒想到承認了,本來還想找個機會向葉道友展示一下我的手段?!?/br> 葉勝萍心中一凜,終于再無僥幸,明白對方早就能確定這件事是由他經(jīng)手,方才不過是故意給他一個心懷僥幸撒謊的機會,從而下狠手再震懾他一番,讓他不敢再隱瞞。 幸好他最初見到沈如晚就已經(jīng)嚇破了膽,沒敢耍滑頭,不然豈不是又得多吃苦頭。 “道友的劍法當真卓絕?!痹贌o僥幸后,葉勝萍反倒破罐子破摔,坦然了起來,朝曲不詢討好般說,“一劍便知,我實力不行,眼光還夠,就不用再展示了?!?/br> 然而說到實力不行,他心中又油然而生出一股憋屈感,想起剛才還渾渾噩噩時,隱約聽見這幾人說他金丹破碎后不值一提,實在憋悶,可他又能怎么樣? “是嗎?”曲不詢不置可否,“那我怎么看你對我的畏懼,還比不上對沈如晚的一半?當年她斬破你金丹的那一劍,比我強?” 一說到這個,葉勝萍又微微顫抖起來,幸好沈如晚不在場,倒沒像剛才一樣渾渾噩噩的,只是勉強一笑,“這個……這怎么比呢?” 方才曲不詢的一劍,自然是隨手為之,固然威不可撼,但無意傷人,不像許多年前沈如晚劍一出鞘就是為了見血。 “主要還是劍意有別?!比~勝萍低聲說,“道友你的劍意巍巍如擎天峰巒、岳峙淵渟,讓人難望項背,高山仰止,是我這么多年見過最雄渾強硬的劍意??缮蛉缤怼?/br> 葉勝萍抬頭,嘴唇微微顫抖了一下,苦笑,“她是殺星啊?!?/br> 陳獻和楚瑤光在一旁,俱是很迷惑地望著葉勝萍。 雖然先前也從和沈如晚的對話中窺見冰山一角,但天天見面,他們終究還是很難想象葉勝萍話里的“殺星”的含義——如果旁人說沈如晚是殺星,也許是說沈如晚兇名赫赫、手下有許多亡魂,可葉勝萍形容的只是沈如晚的劍意啊? 只是一劍,什么才叫殺星? 曲不詢默不作聲地望著葉勝萍。 “她現(xiàn)在和你從前見到過的樣子,差別很大嗎?”他慢慢地問。 葉勝萍微微愣了一下,隨即便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是,沒錯!她和從前不一樣了?!?/br> 可這頓悟很快又變成了深深的疑惑,“那真的是沈如晚嗎?她怎么……怎么就變成這樣了?簡直像是另一個人。” 陳獻和楚瑤光聽得一頭霧水,“怎么就像另一個人了?難道沈前輩還能換張臉?” 葉勝萍搖頭,“不是,她還是那張臉,但是給人的感覺不一樣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去形容,想了半天,終于有點思路,一抬頭,“她從前就像一把劍,平生只知以殺止殺,渾身滿是殺氣和戾氣,沒有一點感情。至于現(xiàn)在……” 陳獻搶答,“像個人了?” 葉勝萍還是搖頭,“她現(xiàn)在就像一把斷劍?!?/br> 陳獻皺眉,“什么意思啊?” 沈前輩分明是個活生生的人,脾氣雖然有點怪,但還是很好的人,怎么就像一把劍,甚至還是斷劍了? 葉勝萍看向陳獻,理所當然地說,“你看她現(xiàn)在還有精氣神嗎?說她無欲無求吧,她可一點也沒有逍遙自在的輕松?。俊?/br> 這話一語中的,陳獻和楚瑤光一愕,回想沈如晚的意態(tài),總是漫不經(jīng)心、倦怠又冷寂的,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了,可又總讓人覺得光是過去的回憶就已經(jīng)讓她很累很累了。 明明退隱了,心還留在過去的痛苦里。 “曲前輩——”楚瑤光惻然,惶惑地看向曲不詢。 曲不詢神色沉凝地站在那里。 碎瓊里昏沉的夜色映在他眉眼間,把他眼底復雜情緒也暈染得愈發(fā)晦澀難辨。 她說:你別以為你有多了解我,我告訴你,你只不過是看見了一半的我,真正的我你根本不了解。 她說:你什么都不知道。 曲不詢垂眸,心緒復雜到極致。 其實她說得是對的,他想,在他遲鈍未覺、一再遲疑的漫長歲月里,他對她一無所知。 長孫寒識得沈如晚,卻從沒認識過她。 曲不詢用力閉了閉眼。 抬眼,又是沉凝——不認識總會認識,不了解也總有一天會了解。 從歸墟下重見天日的那一天起,他就再也不會把機會交給命運和緣份。 第58章 垂燼玉堂寒(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