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過的白月光來找我了 第56節(jié)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伸出手,也伸到面前。 賭坊里一陣興奮的嘩然。 誰也沒見過奚訪梧出手和人賭,哪怕只是小小的劃拳,那也是破戒,這怎么能不讓人興奮? 沈如晚神色半點沒變。 “一局定勝負?”她平靜地問。 奚訪梧的手緊緊握拳,僵在那里。 很久很久,他都沒有動作。 第51章 一聲梧葉一聲秋(七) 認識杭意秋的第一天起, 奚訪梧就再也沒坐上賭桌。 不是多有決心,但從來沒忘記,也從沒反悔。 在高低的起哄聲里, 奚訪梧面無表情。 “算了?!彼龆畔率帧?/br> 人群里一陣噓聲。 沈如晚沒有露出驚訝的神色, 只是淡淡地看著他, “不來一把?” 奚訪梧神色冰冷,“戒了?!?/br> 沈如晚收回手。 “戒了還來開賭坊?!彼p輕一哂, “怪不得杭意秋要來砸你的場子。” 奚訪梧冷冷地看她。 “我就怕她不來?!彼曇衾溆病?/br> 沈如晚詫異地看過去。 難道奚訪梧明明不上桌, 卻開賭坊,竟是為了引杭意秋來找他? 曲不詢站在她身側(cè), 忽而伸手攬住她肩頭。 “走吧?!彼鋈艘饬系亻_口,語調(diào)懶洋洋的,朝不遠處的陳獻和楚瑤光一招手, “收拾東西, 把籌子兌回來,咱們可以走了?!?/br> 陳獻大吃一驚, “啊?師父,這就走了?我還沒贏完二十桌呢?” 消息不打聽了? 周圍人聽見陳獻一開口就說要贏遍二十桌, 不由又是一陣喧嘩, 這未免口氣也太大了吧。 曲不詢笑了一笑。 “別來了,還來什么?”他笑意不及眼底,沉沉地望了奚訪梧一眼,“奚老板自己想找的人都沒見影子,我們想問的問題,想必他更是答不上來了。” 陳獻還是沒明白, 為什么說奚訪梧在找人?找的又是誰?怎么就影子也沒找到了?不會是杭意秋吧?可這兩人不是反目成仇了嗎? 不過陳獻別的沒有, 聽話是一流。 他麻利地把箱子夾在胳膊下, “好嘞師父,這就走?!?/br> 處處聽師父話的徒弟倒不是沒有,但到了賭坊里還言聽計從、師父讓做什么就做什么,說走就走的徒弟,那可真是鳳毛麟角。 更何況,陳獻這一日贏走的籌子近萬,最初拿出來的不過是一百枚籌子,輸了兩把后,就再也沒有輸過,誰見了這運氣不眼紅? 他竟舍得這么干脆地袖手? 陳獻真的舍得。 他抱著箱子走到楚瑤光面前,拍拍箱蓋,“今天我贏了不少,幸好沒讓你虧錢,就當我還你這一路的衣食住行錢了?!?/br> 這話聽得叫人眼紅,一路上就算衣食住行全包,又能有多少錢?陳獻贏走的錢足夠讓幾十個人痛痛快快地游歷一番了。他就這么輕輕松松地還給楚瑤光了,半點都不心疼——就算加上之前輸過的兩把,楚瑤光總共也就給他付了三百籌的本金。 還給楚瑤光的呢?上萬籌。 誰不眼紅到滴血?。?/br> 楚瑤光也有點驚訝地看著他,倒不是為了這上萬的籌子而驚訝,蜀嶺楚家的大小姐見過的大錢多得是,但她是知道陳獻的情況的,算不上拮據(jù),但說富裕也絕沒有。哪怕還沒離家出走的時候,陳獻也不是很富裕的。 “你把本金翻倍還給我就行了。”她并不缺這點錢,短短半天內(nèi)翻倍的買賣已經(jīng)很賺了,更多的都是靠陳獻自己的本事,楚瑤光不占這種小便宜。 陳獻撓撓頭,“沒有你的本金,我也上不了桌,那咱們一人一半?” 這還互相謙讓起來了。 周圍人古怪地看看他們倆,這在賭坊里可真是個稀奇事,誰不是為了幾支籌子就忽然暴怒、差點頭破血流過?這倆人倒好,你謙我讓的,半點不給這么多籌子應有的排面。 楚瑤光唇角一翹,大大方方地點頭,“那就一人一半吧?!?/br> 陳獻興沖沖地拍拍箱子,“走!咱們?nèi)痘貋怼!?/br> 人群里一陣古怪。 這就談好了?這就商量完了?沒有頭破血流、沒有你爭我搶,連點欣喜若狂都沒有? 沈如晚盯著兩人看了一會兒,唇角也微微翹了起來。 “走了。”她轉(zhuǎn)身,朝曲不詢看了一眼。 曲不詢的手還搭在她肩頭。 錯身對視了一眼,他忽而笑了一下,沒松開,也轉(zhuǎn)身,換了一只手,重新搭在她肩頭,不遠不近地攬著她。 奚訪梧面無表情地看他們轉(zhuǎn)身朝門口走去。 “你們要找的人,我知道在哪能找到?!彼龆f。 沈如晚的腳步頓住。 曲不詢已是抱著胳膊轉(zhuǎn)身。 “怎么,又愿意說了?”他看了奚訪梧一眼,露出了然的神情,“那就找個地方細說?” 陳獻和楚瑤光兌完籌子回來,正好看見三人前后朝另一頭走去,根本沒有方才說的“咱們走吧”的意思,不由面面相覷。 “真奇怪???”陳獻簡直摸不著北,“咱們到底是走還是留???” 楚瑤光這回也一頭霧水。 “可能是奚訪梧忽然兩位前輩說服了?”她思忖了一會兒,仍然不明就里,只確定一點,“剛才曲前輩和沈前輩說要走,一定是已經(jīng)拿捏住奚訪梧的心思,欲擒故縱。” “我感覺師父和沈前輩的意思是,奚訪梧一直在找那個杭意秋?!标惈I嘀嘀咕咕,“可是如果他還喜歡她,為什么不去找她和好呢?既然已經(jīng)戒賭不碰,又為什么要在這里開賭坊呢?還有那個杭意秋,如果真的恨奚訪梧,為什么只是不痛不癢地叫人來砸場子呢?” 楚瑤光微微睜大眼眸看他。 “可能這就是……”她遲疑了一會兒,想著想著忽而有點臉頰發(fā)燙,眨著眼睛說,“大人復雜的愛情糾葛?剪不斷,理還亂。” 偏偏陳獻還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既然還喜歡為什么不在一起?什么是大人的愛情糾葛?為什么大人的愛情就不一樣?愛情還有別的樣子嗎?” 楚瑤光被他問得頭都大了。 “我又沒有和誰糾葛過,我怎么會知道呢?”她板著臉,兩頰卻微紅,“反正我不是笨蛋,連誰喜歡誰都看不出來?!?/br> 陳獻哈哈地笑了,“是哦,至少我們不是這種笨蛋?!?/br> 楚瑤光噎住。 她沉痛地閉上眼睛,“是啊,笨蛋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是笨蛋。” 賭坊后的小樓臺,奚訪梧煩躁地扶著欄桿。 “我和杭意秋相知相識后,相約一起出來游歷。”他沒急著說他們想要知道的事,沉默了好一會兒,開口,“本來志趣相投、互相欣賞,互相照應、探討道法,一路上都融洽,大概就這么過了五六年。誰想到來了碎瓊里,忽而產(chǎn)生一點分歧,不可調(diào)解,吵了很多次,有一次她起意去歸墟闖一闖,就在那片溫柔腸斷草中,我們又提起那個話題,吵得不可收拾?!?/br> 曲不詢一挑眉。 “冒昧問你一下,”他看了沈如晚一眼,又把目光挪回奚訪梧身上,“你們之間的分歧是指?很嚴重嗎?” 既然能一起游歷多年,應當很合得來才對,除非是很嚴重的分歧,否則怎么會輕易鬧到一拍兩散、反目成仇? 奚訪梧微妙地停頓了一會兒。 “怎么?”曲不詢問他,“不方便說?” 看起來像是很嚴重的分歧。 奚訪梧閉了閉眼。 “我們當時在討論修士修行,究竟是‘人定勝天、逆天而行’還是‘道法自然、順天而為’。”他干巴巴地說,“我說是前者,她認定是后者,誰也說服不了誰。后來就在那片溫柔腸斷草之中,我們又一次為這個爭吵,負氣分開了?!?/br> 曲不詢和沈如晚都聽愣了。 逆天而行、順天知命,這是修仙界最常見的論題,只要是正式踏入門檻的修士,多多少少都要思辨過這個論題,尋常講師也愛用這個論題啟蒙。 不過,常見不代表這個問題就很簡單,越是泛泛的問題便越是難以捉摸。普通修士把這類問題當作是無意義的老生常談,而有望結(jié)成金丹的修士卻明白不深想是無法定道基、結(jié)金丹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思考和答案,因此此題無解。 正因為曲不詢和沈如晚都是結(jié)成了金丹的修士,至少都深深思考過這個問題,這才一起愣住。 “你和杭意秋不都是丹成修士嗎?”沈如晚擰著眉頭不解。 一個沒有唯一標準的問題,怎么會鬧到分道揚鑣的地步? 奚訪梧繃著臉。 “她對我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彼恢鞘裁醋涛兜啬局樥f,“那時我也在氣頭上,我說,既然如此,那就你過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吧?!?/br> 曲不詢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沈如晚臉上瞟。 也沒有什么別的意思,就是聽著聽著,莫名覺得……這是兩個沈如晚異父異母的兄弟姐妹?。?/br> 沈如晚立刻橫了他一眼,眼神不善。 曲不詢摸摸鼻子。 奚訪梧沒管他們的眉眼官司。 “杭意秋最愛天南地北地跑,當時我們鬧掰了,她直接就走了,天大地大,我根本不知道她去了哪。”他垂著頭,神色沉郁,“我和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說我再也不會上賭桌了,后來找不著她,我就干脆在碎瓊里開了賭坊?!?/br> 他說到這里,笑了一下,有點苦,“她知道后,果然找人來砸場子,恨我說話不算話?!?/br> 沈如晚問他,“你知道她恨你說話不算話,還要開賭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