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過的白月光來找我了 第47節(jié)
“其實我挺恨他的?!彼恢鞘裁醋涛兜卣f,“我從來沒有在毫無罪證的情況下殺過任何一個人,只有他?!?/br> 就那么突兀地、不可思議地,不可一世的大笑忽而凝滯,她的劍深深插在他心口,雪原上的風也忽而沒了聲息。 只剩下靜,極致的靜。 沒有給她一點反應的時間,他墜向歸墟,消逝在呼嘯奔騰的天川罡風里,像一場追不回的夢。 “我在雪原上等了三個月,下去過兩次,但被天川罡風逼退了,受了點傷,只能放棄,回了宗門?!鄙蛉缤砦⑽宽?,也像是斂去心事。 黑暗里,曲不詢的聲音隱隱約約,像是風的絮語。 “你去歸墟下找過……長孫寒?”他問。 沈如晚在黑暗里抿著唇。 她下去過兩次,第二次去的時候正好撞進天川罡風中心,受了很重的傷,差一點就死在歸墟下,不得不短暫修養(yǎng),回到蓬山。 可這沒必要對曲不詢說。 說起她并不打算殺了長孫寒,說她有點恨長孫寒,這些都無所謂,但為了找長孫寒差點死掉,這就不好了。 她不想讓曲不詢知道她曾經很漫長很漫長地喜歡過他的舊友。 “是找過。”她簡短地說。 曲不詢陷入一股很漫長的沉默。 在無邊黑暗里,他很久很久沒有反應,只有沈如晚手腕間的溫熱還昭示著他的存在。 沈如晚也不說話。 很漫長、很漫長的安靜墜落。 “嚓”的一聲輕響。 沈如晚感覺到自己腳下忽而踩實了,猛然站穩(wěn)。 腳下凹凹凸凸,壘成一塊塊的大石托著她和曲不詢,無光也無靈氣,一不留神就身體一晃。 曲不詢緊緊握住她的手腕,手上帶了點力氣,將她扶穩(wěn),卻沒有松開。 黑暗里,他的手攀著她的側頸,扶在她耳后,拇指用了點力,從耳根一寸寸地撫到她頰邊,最終不輕不重地在她唇上一壓。 一片寂靜里,只有不知隔了幾千里外呼嘯的天川罡風,和他漸漸粗重的呼吸聲。 沈如晚拈住他衣袖,“你……” 話沒有說完。 下一瞬,灼熱的氣息擾亂她的呼吸,堵住她未盡的字句。 曲不詢忽而湊近,低下頭吻了她。 第43章 疑是昔年窺宋玉(八) 很短暫、又很綿長的一個吻。 唇和唇相撞, 像少年青澀的小心翼翼,但又克制而綿長,他只是輕輕吻了她一下, 停在那里, 一切都靜止, 只剩下千萬里外高空呼嘯的風,和他沉沉的呼吸聲。 沈如晚握在他捧著她臉的手上, 他沒動。 于是她遲疑了一下, 也沒動。 他灼熱的呼吸拂過她肌膚,將她纏繞, 分明藏著很強的侵略性,卻又克制著。 至少在這一刻,他的吻是悄悄的。 沈如晚的耳后忽而后知后覺地發(fā)燙。 她不那么膽怯親密, 她也從不猶疑是否撩撥曲不詢, 因為她對他有感覺,卻又沒那么在乎。 她這輩子都不會像對曲不詢一樣撩撥長孫寒。 不會, 也不敢,哪怕一切時光倒流回從前什么都沒發(fā)生的時候, 再來一次, 她也只會和從前一樣小心翼翼地藏好喜歡,迂回又婉轉地向他靠近,哪怕,永遠差一點緣份。 如果這是一個急切而充滿欲望的吻,那她倒不會有多驚訝,熱烈不常有, 燃盡后就會消逝, 只要靜靜享受從煙火燒成余燼的過程就好了, 風一來,把余燼都帶走,各有歸宿,相忘于江湖。 沈如晚習慣離別,今朝同游,明日就成過客,再正常不過。 可曲不詢只是克制又小心翼翼地吻她一下,青澀又隱忍,恍然似少年的純澈,卻又抑制著暗流洶涌,仿佛也一下回到青蔥少年時的情竇初開。 她呼吸凝滯了一下,忽地偏開頭,微微向后仰,他的唇拂過她頰邊,輕輕的,一陣溫熱的癢意,讓她又猛然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怎么這么突然?”她在黑暗里只能隱隱約約看見他一點輪廓,萬幸只有輪廓,這樣他就看不見她微微發(fā)燙的耳尖。 曲不詢在黑暗里靜靜地沒動。 他好久沒回答,久到沈如晚微微凝眉,他才一聲輕笑。 “因為聽到你這么在意長孫寒,有點在意?!彼Z氣很輕松,仿佛沒事人,“嚇到你了?” 沈如晚一時語塞。 說是嚇到,未免太大驚小怪,可若說沒有,又是假話。 “我說起長孫寒,你有什么好在意的?”她避而不談,擰著眉,即使她知道他看不見她的表情,“難道你也想被我殺一回?” 曲不詢低聲笑了一下。 “這就不必了,有那么一次就夠了?!?/br> 沈如晚只以為他說的是她殺長孫寒的那次。 曲不詢沒再說下去。 他伸出手,攤開掌心,露出掌心盈盈的光輝來。 是那些溫柔腸斷草的種子。 在外面黑黝黝的,但到了歸墟下,竟盈盈地綻放光輝,雖然微弱,卻成了黑暗里的唯一亮色。 沈如晚忽然想起問他,“你是從哪得到這些溫柔腸斷草種子的?” 倘若奚訪梧和杭意秋是因為運氣好,僥幸從歸墟中活著回來,帶回了成活的溫柔腸斷草,那曲不詢呢? 曲不詢借著掌心溫柔腸斷草種子的輝光看向她,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意,唇角淡淡地勾了一下,“因為我也來過歸墟?!?/br> 沈如晚微微凝眉。 “你來歸墟做什么?”她有點狐疑。 曲不詢凝神望著她。 在臨鄔城見到她的時候,他是真想過報一劍穿心之仇,可他隔窗看了她整整三天,什么都沒想起來,只想知道,她什么時候會從窗里探出來,對他看上一眼。 不管沈如晚對長孫寒這個人到底是什么感覺,都不重要,從那天起他就知道,他永遠不甘心再做長孫寒了。 遠遠看她,顧忌這顧忌那,連自己喜歡不喜歡也懵懵懂懂,直到死在她劍下都沒和她說過話,未免太可笑了點。 “覺得活著沒什么意思,不如就這么死一回,倒也算得上解脫?!彼抗庥挠模α艘宦?,“可后來還是后悔了。” 沈如晚微怔。 似曲不詢這般灑脫,也有想要一個解脫的時候嗎? “走吧?!鼻辉兂焓?,好似沒把這當一回事,泰然自若,“不是去找奚訪梧嗎?” 沈如晚頓了一下,望著他自然而然伸出的手,猶豫了須臾,輕輕把手搭在他掌心,被他五指一收攏,用力握緊,熱意從掌心與掌心相貼處傳遞,燙得她心口也一顫,下意識想抽回手,卻被他緊緊握在掌中,半點也不動。 曲不詢偏頭看她。 “有件事你還記得吧,”他說,語氣淡淡的,“我說過,我這人厚臉皮又卑鄙,和長孫寒可不一樣。” 他沒有插科打諢,也不是開玩笑。 沈如晚目光落在他眉眼間。 她反問,“你為什么要和他一樣?” 曲不詢怔了一會兒。 “好問題?!彼卣f,“或許是因為,我總覺得長孫寒那樣才是更好的?!?/br> 克己自持、端方守禮、謙和體貼,把他平生能羅列的所有完美品質都匯集于一身,他前半生所有的堅持。 沈如晚沉默了一會兒。 她既不想在曲不詢面前夸長孫寒,也不想在曲不詢面前貶低長孫寒。 “你上次還說長孫寒都是裝的?!彼吐曊f。 曲不詢無言。 他在黑暗里無聲地勾了一下唇角,沒多少笑意,“是啊,他能裝到死,多少也是一種堅持?!?/br> 沈如晚偏頭看向他。 想了一會兒,她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用指尖輕輕觸了觸他臉頰。 曲不詢借著微弱的光和她對視。 光也幽幽,人也幽幽。 “溫柔腸斷草很美?!彼鋈徽f,“如果能找到,帶你去看?!?/br> 沈如晚一怔,不懂他怎么話題跳轉得這么快,剛才還在說長孫寒那樣更好,轉眼就說起去看溫柔腸斷草。 幽光里,她什么也沒說,目光清淡地瞥了他一眼。 她永遠是清清冷冷的,就連安慰起人來,也很淡很淡,仿佛近在眼前,卻又遠隔天塹,只有眼底一點笑意溫柔如絮,讓人情不自禁想握攏。 曲不詢搖搖頭。 沈如晚皺眉,“你又想到什么了?” “沒什么,想到我自己?!鼻辉儑@了口氣,“北也找不著了?!?/br> 這是什么意思? 怎么就忽然找不著北了? 真是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