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過的白月光來找我了 第33節(jié)
“你的劍呢?”她說。 曲不詢頓了一下。 他剛要抬手召回自己的劍,便覺腳下忽地一陣轟隆,不由微怔。 那聲響一開始只是細細輕輕,比方才靈氣奔涌小巫見大巫,可沒幾聲后,便驟然響徹整個東儀島。 整座山丘都在劇烈晃動,更勝過方才,無數(shù)山石從山體上搖落,山丘上驟然裂開巨大的裂痕,仿佛有什么看不見的刀劍將之劈開一般,最終融成一聲巨響。 “轟——” 山丘轟然崩塌,沙石俱下,滾滾而落。 半山腰,還困在陣法里的鴉道長和剛剛走到山丘之下的章員外,連一聲慘叫也來不及喊,便已陷落在轟隆的山石之下。 半空中,沈如晚還立在云端,垂眸望著兩人身影轉(zhuǎn)瞬湮滅。 “不救?”曲不詢問她。 “又不關我的事?!彼涞卣f,“和我無關的事,我不愛管?!?/br> 曲不詢沒忍住,大笑起來。 沈如晚冷眼瞪他,可沒一會兒,唇角也微微一翹,自己也笑了。 無邊夜色里,忽而云聚,轉(zhuǎn)眼淅淅瀝瀝落下小雨。 這是靈氣氤氳,浮云匯聚,自然落雨,每一絲雨水中都蘊藏著濃郁的靈氣,澤被大地與碧波。 從這千頃鄔仙湖八方而來的靈氣,又歸于這渺渺湖水。 遠方燈火漸依稀,長夜猶寂。 管他什么靈脈匯聚、神仙顯靈,浮云散后,不過是人間尋常一夜。 第30章 殘荷留聽雨(一) 章員外和鴉道長埋在坍塌的山石下, 除了章大少這個孝子賢孫哭了兩聲外,東儀島好似沒什么不一樣。 章家的產(chǎn)業(yè)頗多倚仗姚凜,章大少又不甘心, 時不時上演一出斗法, 又怕姚凜再拿出什么法術的手段來下狠手, 自己又縮回去。 倒是章清昱,當年不愿與母親分開, 故而沒把握住修仙的機會, 如今無牽無掛,收拾了部分財物, 竟然來問沈如晚如何去蓬山。 “我在這里是待不下去了。”章清昱神情有些傷感,“我也算在東儀島長大,可又不屬于這里, 東儀島從來不是我的家, 我也沒有家?!?/br> 留在東儀島,是半個外人, 可要走,也沒處可去。 四海之大, 何處可以存身呢? “不如去尋仙吧。”章清昱笑了, “只盼不要嫌我年紀太大,叫我懊悔當年為什么沒跟著你走。” 當年章清昱的母親請沈如晚帶女兒回蓬山,自己卻不愿意跟去,修仙地是傷心地,她愿求女兒的前程,卻不愿意自己去。 沈如晚靜靜看她, 抬手撫了撫枝上柳綿。 “朱顏白發(fā), 只在轉(zhuǎn)瞬, 俯仰天地,不過滄海一粟,是韶年尋仙,還是晚年求仙,沒什么區(qū)別?!彼f著,折下一枝柳條,“只是當年我引你去蓬山,和你自己去蓬山,區(qū)別可就大了?!?/br> 由沈如晚引著進入蓬山,怎么都能被收入宗門內(nèi)的,可若是章清昱自己尋去,她的資質(zhì)不足,成與不成便是兩說了。 “我不怕等。”章清昱笑,“一次不成便兩次,等個十年八載,總有機會進宗門的?!?/br> 沈如晚輕聲笑了。 她伸手,把那剛剛折下的柳條遞給章清昱,“退隱之人,別無所有,送你一枝柳鞭,祝君多掃前塵,歸路坦蕩,后會有期?!?/br> 柳葉梢頭,露水滴落,靈光氤氳,儼然不凡,章清昱雖然看不出沈如晚對這柳條施了什么法術,卻也知道絕對是好東西,珍而重之地接了過來。 “沈jiejie,咱們蓬山見!” 沈如晚不覺微笑。 她已經(jīng)很多年不曾回過蓬山了。 那一年交還碎嬰劍,循青鳥出蓬山時,她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再回去了。 就如東儀島之于章清昱,蓬山之于她,見證她成長,卻終究不是她的歸處。 “放不下就放不下,別一副冷淡不在乎的樣子?!鼻辉冃λ?。 沈如晚輕嗤,“先把你的故作灑脫收起來,再來和我說這話?!?/br> 終究是誰也不讓誰,誰也沒被往事放過。 鴉道長在東儀島待了大半年,行動總是瞞不過姚凜的,“我知道他要找的那個地方,他說,雨霽虹出后,龍宮始現(xiàn)時。洞府就隱藏在島上,但不到云銷雨霽、飛虹橫跨時,是找不到那個地方的。” 這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還真有個龍宮? 沈如晚半信半疑,鴉道長引靈脈匯聚,也沒見云銷雨霽虹飛??? ——不對,其實是有的。 靈氣散去后,化為雨露,下了半晌,又止住,云銷雨霽。 可當時是在夜間,不可能有飛虹的。 “要虹飛,倒也不難。”曲不詢挑眉,“東儀島就在湖上,掐個法訣,下場雨還是好辦的?!?/br> 就是太容易了。 又或許華胥先生收下的徒弟都不是修士,更不會引訣降雨,所以對修士來說很簡單的事,對徒弟們來說卻不那么容易。 沈如晚將信將疑,伸手,指尖一點靈光盈盈,在半空中輕輕點了那么一下,轉(zhuǎn)眼天際便凝起沉沉的云霧來,兩三個呼吸間,倏然雨落,一時如碎珠。 姚凜還站在邊上,許是大仇得報,也不必如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今他是比從前更意氣風發(fā)了些??匆娚蛉缤砗颓辉儍扇诉€有事,自覺退避。 待要走,又頓住,問她,“沈坊主,章清昱她……” 沈如晚在蒙蒙細雨里回頭看他。 “她去蓬山求仙問道了?!彼卣f,章清昱托她轉(zhuǎn)告,若有人問起就說,沒人問,就當沒這回事。 姚凜緊緊抿唇。 沈如晚望著姚凜遠去的背影。 “同病相憐伊始,同道殊途為終。”她若有所思,“世事總是聚少離多。” 曲不詢忽然把手伸到她面前。 沈如晚垂眸一看,是他那把匕首,“給我看?” 曲不詢的語氣理所應當,“不是之前你說想看的嗎?” 沈如晚頓了一下,慢慢接過那把匕首。 入手極沉,不似尋常靈材,注入靈氣稍一運轉(zhuǎn),在她手里挽個劍花,化為一把幽黑重劍,冷光照眼,望之生寒。 是把極佳的寶劍。 她目光一轉(zhuǎn),落在劍身篆刻的兩個小字上。 “不循?”她抬眸看他,“……你的名字?” 曲不詢看著她笑了一下。 “我的名字就是從這把劍上來的?!彼f。 沈如晚聞言沒問下去。 這在修仙界也是很常見的事,有些人家里有一件傳家的法寶,便會給最器重的小輩取個相近的名字,以示期許。 “這把劍很好?!彼巡谎瓌€給曲不詢,“未必比碎嬰差?!?/br> 神劍碎嬰,當然是神州最一等一的寶劍,但若說是天下第一、無余劍可比,那又有些小覷神州鑄劍師了。只能說,碎嬰劍是絕世神劍中最有名的那一把。 曲不詢接過劍,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他從歸墟醒來的那一刻,見到的第一樣事物便是不循劍,帶給他第二次生命,心臟在胸腔里不甘地重新跳動,把尚未完成和了卻的都重拾。 寧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千難萬險亦不循曲。 故而他給自己取名叫曲不詢。 他提著不循劍凝視了一會兒,像是透過幽黑的劍身凝視他的過往,可沒兩眼,又翻手變?yōu)樨笆?,收了回去?/br> 往事不可追。 “殊途亦可同歸啊?!彼鋈桓锌Z調(diào)悠悠綿長,在綿綿細雨里,像是落寞的誦詠。 “怪腔怪調(diào),故作深沉?!鄙蛉缤硎窃趺匆惨趟幌碌摹?/br> 曲不詢也不理她,只是笑。 笑了一會兒,忽然伸手,輕輕在她鬢邊一拂,須臾便收回手。 沈如晚頓了一下,擰著眉毛,伸手去撫鬢邊。 “柳絮?!鼻辉償偸纸o她看掌心一點白絮,“給你拈掉了?!?/br> 沈如晚凝眸望著他攤開的掌心,不知怎么的竟不言語了。 雨霧朦朦,襯出她頰邊容光如清雪,雖神清骨冷,卻又昳麗入畫。 曲不詢望著她,腦海里不知從哪冒出一句“海棠不惜胭脂色,獨立蒙蒙細雨中”來。 才想到,又猛然一驚,仿佛被誰燙了一下一般。 待收回手,卻又強行止住,仍攤在那里,哂笑,“看清楚了?我可不是在你身上下了什么機關暗害你,可別胡亂猜疑我。” 沈如晚似嗔非嗔,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細雨澆了一時三刻方始休,雨過天晴,不一會兒便在天邊掛起一道似隱似現(xiàn)的長虹來。 沈如晚神色微微一動。 她時刻留意著,果然探尋到一點異樣的靈氣波動。 循著那點異樣尋去,沒見著龍宮,卻尋見了一道隱晦的陣法。 “四重變換?!鼻辉冊嚵艘辉嚕烈?,微感訝異,“倒是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