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過的白月光來找我了 第22節(jié)
其實主要是前者。 但曲不詢故意拋出兩個選項問她, 沈如晚皺眉。 “如果是后者呢?”她反問。 曲不詢的側(cè)影凝了片刻。 他偏過臉來看她,昏暗的暮色映在他眉眼, 仿佛把他眼底蘊含的情緒也暈染得晦澀難辨。 他說,聲音倒還帶笑, “那我可就糟了?!?/br> “糟在哪了?”沈如晚冷淡地問他。 曲不詢看了她一會兒, 笑了笑。 可到底糟在哪里,他又偏偏不說。 “我真是散修,無門無派,無家無累,孑然一身,”他往后一靠, 姿態(tài)松散, 隨手敲了敲桌案, “技多不壓身,走南闖北見得多了,會的自然也就多了,沒什么稀奇的。難不成散修就不能多才多藝了?” 散修當然也可以多才多藝、修為高深、實力強大。 神州人才輩出,豈獨蓬山十八閣? 江海魚龍,哪里又是不可能乘扶搖直上的? 蓬山確實一家獨大,但也沒法一網(wǎng)打盡所有人才。 沈如晚不語。 “我覺得你現(xiàn)在這樣退隱小樓,看似清凈,其實不好?!鼻辉冋f著說著,居然還一股腦對她發(fā)表起意見來,“你要真是無欲無求也就罷了,可你偏又沒放下,只是固步自封。說不定再過幾年冒出幾個驚才絕艷的年輕人,你見了就覺得自己跟不上修仙界發(fā)展了?!?/br> 沈如晚一開始還凝神聽他說,到后來沒忍住便擰起眉頭。 “我有問你的意見嗎?”她聲音乍冷,半點溫度也沒有,“我的事我自己清楚,不需要任何人指手畫腳?!?/br> 曲不詢看她。 沈如晚就是那種與不投機半句多、真正看不上的人連嘲諷也欠奉的脾氣,高傲不言自明。她要是覺得他滿口荒誕不經(jīng)的胡言亂語,早就一聲冷笑了,何須動怒,不屑便溢于言表。 本來曲不詢看透這一點,以他的現(xiàn)在的脾氣,怎么都得輕飄飄笑一聲,硬是把她這惱羞成怒給戳破。論起性情乖張,死過一回的人,又有什么顧忌? 沈如晚冷冷地盯著他,嘴唇也緊緊抿著。 曲不詢沉吟了片刻。 “也是,任誰聽到旁人貶低自己,總不會高興,況且這些年你并沒有落下什么,說你固步自封,對你不尊重。”他出乎意料地平靜,“說人易,說己難,是我唐突,抱歉?!?/br> 沈如晚倒沒想到他會這么心平氣和地道歉,明明兩人剛見面時還針鋒相對,誰也不讓誰。 他主動讓步,她倒是怔住。 “算了?!彼⑽⒚虼?,頓了片刻,聲音冰冷,“下不為例?!?/br> 曲不詢笑了一聲。 沈如晚別過臉,目光落在院里的野花上,沒說話。 “也不早了,我該走了?!鼻辉兤鹕?,低頭看她一眼,“明早我去山上看看,你去嗎?” 東儀島就那么大,沈如晚猜他早已經(jīng)整個都找過一遍了。 “可以?!彼⑽Ⅻc頭,“我也去。” “行,明早我來找你?!鼻辉冏叩介T邊,又回頭看她一眼。 沈如晚不解。 “還有事?”她問他。 曲不詢轉(zhuǎn)過身,“沒有。” 屋門在他身后輕輕關(guān)攏,發(fā)出“咔噠”一聲輕響。 夜色已深,萬籟俱寂,一關(guān)上門,月光也被關(guān)在屋外。 屋內(nèi)一片昏黑,只能看見模糊的輪廓,一片靜謐。 沈如晚伸手,指尖輕輕一挑,桌上的燭臺便“啪”地一聲輕響,燃起細細的燭火,照亮一室幽光。 她對著那幽幽燭火,忽地一怔。 方才和曲不詢說話時,滿眼昏黑,只能看見輪廓剪影,臉上表情不過看個大概罷了,可無論是她還是曲不詢,誰都沒有想起點燈。 * 晨光熹微,沈如晚推開窗。 站在窗前,天際還隱隱發(fā)白,庭院寂寂,只有鳥雀在樹梢啼叫。然而修仙者聽力極佳,能聽見在一片靜謐外,還有更遠處忙碌的喧囂,島民們天不亮就起身,又是匆匆忙忙奔波生計的一天。 一座湖心島上,也只有這么一片不被生計所困擾的靜謐。 她聽見走廊里有人走過,腳步聲很穩(wěn)也很輕,卻也沒有刻意壓低,仿佛是特意留出能讓她醒時聽見但又不會從夢中被吵醒的聲響。 雖然,沈如晚也早就不會再有那樣沉酣的睡夢了。 她從窗邊走向門口。 “篤篤篤”的敲門聲響起時,她正好走到門邊,打開插銷。 曲不詢站在門外,看她開門,神色也不意外。 “還以為你要睡到日上三竿?!彼S口一說,轉(zhuǎn)過身向外走,“我還琢磨著要不要叫醒你。” 他這是在打趣她之前在沈氏花坊里深居簡出。 在修士之中,很少有人像沈如晚這樣作息。修士往往精力旺盛,能做的事也很多,不會花那么多時間在睡夢中,更不要說是沈如晚這種修為高深的修士了。 沈如晚和他并肩向院外走,神色淡淡。 “嗯,”她說,語氣很平淡,“我改投夢魘之道了,最近在修練《寤寐經(jīng)》?!?/br> 曲不詢腳步一頓。 他偏頭看她,微怔,仿佛有些不確定。 沈如晚步伐不停,直直向前走去。 曲不詢在原地頓了片刻,轉(zhuǎn)眼又跟上。 他沉吟了一會兒,問她,“所以你剛才是在開玩笑,對吧?” 沈如晚懶得理他。 她從眼角給他冷淡一瞥,讓他自行領(lǐng)會。 曲不詢沒忍住,笑了一聲。 “沒想到,你竟然也會開玩笑。”他看她。 這話說的,她怎么就不能會開玩笑了? 誰還不會開玩笑了? 沈如晚冷冷看他一眼。 曲不詢一聲輕笑。 “對不住,對你不夠了解?!?/br> 穿過錯落的屋舍,低矮的山丘就在盡頭。 孟夏時節(jié),草木豐茂,一片青綠色郁郁蒼蒼地覆蓋著山丘,在遠處湖光的映照下,像是盤中青螺。 “我剛來東儀島的時候,周邊幾座小山丘還沒被挖開,南面矮丘護住整個島嶼,地脈靈氣遇山環(huán)行?!鼻辉兒退f,“你知道東儀島上這群凡人是怎么在半年內(nèi)挖開這些矮丘的嗎?” 沈如晚挑眉。 雖然在凡人間待了十年,但她偶爾還是對凡人做事的效率沒有準確概念,她認為這不能怪她,凡人與凡人之間的差別往往比凡人與修士之間的差別還要大。 “靠法術(shù)炸開?!鼻辉冋f,“那個鴉道長雖然不是修仙者,但很有巧思,雜七雜八的本事不少。他做了很多藥包,讓島民們埋在山丘上,然后催動法術(shù),一座一座地炸開。” 換做是曲不詢和沈如晚這樣的修士,當然不需要這么麻煩,靈氣催動間,這樣的小土丘轉(zhuǎn)眼便能炸開。 可鴉道長只是個沒有靈力、未能引氣入體的異人,能做到這一步,非得是頭腦靈活、很有想法才行。 “他倒確實有點歪才?!鄙蛉缤砦⑽⒃尞?。 她當真沒有想到,學陣法學得一塌糊涂的鴉道長,在別的方面居然做得很不錯,難怪敢主動請纓說動東儀島島民修建龍王廟。 可他有這樣的能力,怎么就不能好好學學陣法再動手呢? 曲不詢聽她不解,沉默了片刻。 “沈如晚,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你的要求太高了?”他說,“這世上不是每個修士都能如你,什么都會,樣樣精通。” 他像是在委婉地指責她不食人間煙火。 “我的陣法并不好,我也沒有對他高要求,”沈如晚不由皺著眉反駁,“他還不如我?guī)煹軇偘輲煏r了解陣法——你不要以為我?guī)煹苁鞘裁刺觳?,他在蓬山同期弟子里能排倒?shù)。” 曲不詢挑眉,“倒數(shù)多少?” 沈如晚的師尊在整個修仙界也小有威望,擔任第九閣的副閣主,是很有名的木行道法修士,許多成名多年的煉丹師都與他交好,就為了能在需要時從他那拿到最好的靈藥。 這樣的靈植大師,門下的弟子怎么會差? 沈如晚一頓。 “倒數(shù)一千五?!彼裆行┎惶匀?。 曲不詢?nèi)滩蛔⌒Γ芭钌揭荒暌簿退奈迩У茏?,倒?shù)一千五,好歹也算中游。” 沈如晚拿自家?guī)煹芎网f道長這個還沒引氣入體的異人比,真不知道是誰更委屈。 “你是往來無白丁,眼光太高?!鼻辉冋Z氣輕松,“你覺得學來容易,旁人卻要付出更多努力。蓬山弟子入門前三年,個個都要去參道堂考學,最終能列席聞道學宮的又能有幾人?更何況散修想要學藝,路更難走?!?/br> 參道堂是引導蓬山新入門弟子了解修仙界、接觸各類道法基礎(chǔ)的地方,類似于學堂。凡是蓬山弟子,需在參道堂待上三年才能擇選之后分入哪一閣修行。 至于聞道學宮,則必須是在離開參道堂三年后,通過具體修行道法的考核,才能進入求學,弟子數(shù)量較蓬山所有弟子的數(shù)量而言,少之又少。而在聞道學宮講授的先生,則都是各閣的長老閣主。 沈如晚當年就是成功進入聞道學宮,這才被師尊看中,收入門下的。 雖然……最后她師尊絕對是后悔極了。 她想到這里,忽然抬眸。 “你對蓬山似乎很是了解?”她盯著曲不詢,不無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