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過的白月光來找我了 第9節(jié)
沈如晚冷眼看他。 曲不詢沉吟了一會兒,“這個叫刻舟求劍?!?/br> 沈如晚懶得理他。 滿口胡言亂語。 她微微闔眸,湖底幾株微不可見的珠藻忽地無限瘋長,從四面八方筑成彌天巨網(wǎng),只留一面缺口,轉眼收攏,猛地一收—— 原本風平浪靜的湖水猛然劇烈翻騰,如蒸如沸,紛亂的水珠亂濺如雨,落在舟面船篷上,小船在風浪里搖搖晃晃,上上下下逐浪飛帆,卻如有神助般安安穩(wěn)穩(wěn),連船篷里擺著的一壇酒也半點沒翻。 一條二十來丈長的鰱魚被無數(shù)珠藻織成的巨網(wǎng)包裹,從無邊湖水里猛然浮出水面,恰停在小小渡船邊,動彈不得,倒把渡船襯得嬌小玲瓏起來。 不過找了半個時辰,就從鄔仙湖里搜到了目標,這效率連沈如晚也覺滿意。 她心情頗佳,唇角微微翹起,抬眸細細打量那條鰱魚,目光卻忽地凝注。 魚嘴邊,金光隱隱,竟插著一把匕首,看起來分外眼熟,分明是方才曲不詢擲下的那把。 她猛然偏過眼。 曲不詢懶洋洋地坐在船頭,舟面被濺起的水花澆了個透,獨他身側干燥如常,半點水漬也沒有。 見她看過來,他挑眉,一招手,那鰱魚便湊得離船更近了,魚唇上的匕首垂落,正對著方才他刻在船身上的那道劃痕。 曲不詢一把拔下那匕首,在手里挽了個刀花,唇角勾了一下。 “這個,就叫愿者上鉤?!?/br> 第9章 風卷蓮動船(九) 沈如晚盯著他看了半晌。 她可以肯定,曲不詢發(fā)現(xiàn)這怪魚的時間和她只在毫厘之間,誰先誰后不得而知,只是猜不透他究竟是用了什么辦法從茫茫湖水里找到這條魚。 曲不詢伸手,敲了敲那鰱魚的鱗片,聲音清越,如擊金鐵。 “魚來了,”他問,“可以開飯了吧?” 沈如晚挑眉。 “不可以?!彼芙^得理所應當,“這是我的魚。” 曲不詢從牙關里抽了口氣。 “我們倆一起找到的,總也有我一份吧?” 沈如晚看著他,輕輕笑了一聲。 “一起找到的?”她似笑非笑,“你怎么證明???” 曲不詢微怔。 他自己當然知道這匕首落在魚身上,必定能把魚帶上來,但現(xiàn)在匕首被他拔下來了。 他語塞,看了看沈如晚唇邊的輕嘲,忽地一哂。 “行,那我再插回去?!鼻辉兡弥笆鬃鲃菥鸵~身上捅。 那巨大的鰱魚本來被珠藻緊緊束縛著,從湖底猛然被提溜到湖面,動彈不得,不防看見這人拿著匕首又湊近,嚇得狂甩魚尾,一個勁撲騰,卷起一陣陣的白浪,朝小船上掀來。 沈如晚猝不及防,隨著搖晃的船身歪了身形,一手撐在船篷上坐穩(wěn),臉色猛地一沉,兩個指節(jié)并扣,在船面上敲了三下。 一敲,船身忽正,在風浪里巋然不動。 二敲,巨魚垂首,被猛然按進水里,又被猛然提起,動彈不得。 三敲,風平浪靜,水波無聲,仿若方才的風浪都是場錯覺。 三敲之后,怪魚動也不敢動,風浪也平息,就連曲不詢也坐在船頭,收了匕首,要笑不笑地看著她。 沈如晚看見他就煩。 她伸手抓起身側裝滿配菜的籃子,往他身上一扔,“不會做就滾?!?/br> 曲不詢一招手,穩(wěn)穩(wěn)地接過那菜籃子。 “那你就找對人了?!彼f,“論這個,這條船上,誰滾都不會是我滾。” 這條船上攏共就兩個人。 不是他滾,豈不就是說她該滾了? 沈如晚耐心告罄,冷冷看過去,船底珠藻上寒光閃閃,轉眼爬滿舟面。 曲不詢兩手一抬。 “不說了,這回真不說了。”他保證。 沈如晚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會兒,慢慢抬手,珠藻慢慢消退,又重新縮回舟底。 曲不詢半笑半嘆,垂著頭,把那籃子里的配菜處理干凈,隨手拿起放在一邊的匕首,往湖水里一擲。 下一瞬,水面上有一道金光驟然破開水波,直直朝曲不詢飛來。 他頭也沒抬,懶懶散散地抬手,那只被他擲入湖水的匕首上扎著兩條不大不小的鰱魚,被他牢牢抓在手里。 那兩條鰱魚還沒死,烤串一樣扎在匕首上,魚尾仍有力地一搖一擺,尾巴上的水珠飛得到處都是,有兩滴險些落在沈如晚的裙裾邊,卻在墜落的一瞬便被蒸成水霧,眨眼間不見了。 沈如晚就坐在那,支著側臉,看曲不詢拎著那兩條魚到水邊,拿著那匕首殺魚,鱗片一點點刮下來,正對著那巨大的怪魚,嚇得那條怪魚瑟瑟發(fā)抖,在湖水里顫了又顫,卻被千條萬絮的珠藻巨網(wǎng)緊緊束縛著,身形紋絲不動,只帶起湖面微微清波。 一圈圈漣漪從怪魚身旁推開,撞在穩(wěn)如泰山的小船上,又消散。 “開了靈智的凡魚,倒是很難得?!鄙蛉缤砟抗饴湓谀菞l怪魚身上,逡巡一番,慢慢說,“我還以為是什么珍稀異種,沒想到只是普通鰱魚?!?/br> 在修仙界,越是品種稀缺的異種,便越是容易修出靈智,受上天所鐘愛,甚至能修行,有屬于本族的天賦手段,是人類修士所不具備的。 妖類開智不易,年歲極長,而普通凡種想要開智為妖,又更是難上加難,所以從這鄔仙湖底抓出一條鰱魚妖,著實讓沈如晚有些意外。 “天道公允,總有一線生機,凡種俗類也有自己的機緣,總不能因為不會投胎,就注定低人一等?!鼻辉儼涯莾蓷l魚處理好,不知道從哪扒拉出鹽糖來,看著盆里兩條魚,忽而一嘆,“可惜,少了蔥姜,去不得腥。” 沈如晚默不作聲。 她翻掌,慢慢地遞到他面前,攤在曲不詢眼皮子底下,纖細白皙的一只手,皓腕凝霜雪,指上薄薄一層劍繭,很是好看,可唯獨掌心什么也沒有。 曲不詢一怔,不解其意。 “手是挺美的?!彼f,“可也不能當飯吃???” 沈如晚淡淡瞥他一眼。 那纖細的指間忽然竄出些鮮亮的新綠,柔軟纖長,垂在白皙的掌心,赫然是一把新生的小蔥。 “你這還挺方便。”曲不詢笑,伸手籠住那把蔥,一用力,便拔了下來,打了個結放在盆里,“想吃什么,自己就能當場催生?!?/br> 哪有他說得那么容易。 真是隔行如隔山,外行總把事情想得很簡單。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即使是沈如晚,也只能純憑法術催生出幾種靈植,其余必須有媒介,如種子或花瓣,否則所生即為虛妄,充其量就只能拿在手里把玩一番而已。 只有沈如晚遞給曲不詢的這種蔥,是她沒有任何媒介,純憑神通催發(fā),且能吃能調味,與真正的蔥無異。 曲不詢在木行一道上是個外行,沒法體會到她這一手究竟有多超乎尋常,在木行道法上又是何等造詣非凡。 沈如晚翻了個白眼,不免有種明珠暗投之感。 她五指一收,指尖那點殘存的綠意便又消散了,化為靈氣,歸于天地。 她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聲,“劍修?!?/br> 劍修懂個錘子的術法。 曲不詢抗議,“這就有失偏頗了吧?你自己也用劍???” 沈如晚氣定神閑。 “我可不是劍修,用劍而已?!彼f,“我是法修?!?/br> 曲不詢看她一眼。 對,她是法修,但是一個以用劍聞名修仙界的法修,絕大多數(shù)只聞其名的人都以為她是劍修。 他把配菜和魚都準備好,靈氣微蘊,從盆地灼燒起來,水霧氤氳,燉起魚湯。 動作很是麻利,看起來平日里沒少做。 沈如晚靜靜看他做這些,挑眉,想到他方才說的“四海為家”,又覺這才正常,云游四方的修士總得有這么兩手。 魚湯小火慢燉,呲呲地響著,曲不詢便把頭轉過來,重新往后一靠,倚在船頭,打量起那條被縛的鰱魚來。 “雖然靈智不高,但畢竟靈智已開,應當不會忽然習性大改,去襲擊島民的船只?!彼摁~,敲了敲船板,“會說話嗎?不會說話就宰了燉湯吧。” 那條巨型鰱魚嚇得直想往湖底竄,奈何渾身爬滿珠藻,被束縛得緊緊的,別說逃走了,那全身上下,只剩尾巴尖能一個勁地撲騰,在水面上拍打起孩童戲水般的水花。 沈如晚無語。 無論修仙界如何物競天擇,有一條公理卻是人人認可的:所有已開靈智的妖獸,便可視為修士,與人無異,作惡者固然要鏟除,但若是不曾作惡,便可順其自然。 就連修士們平時煉丹煉器,也并不以妖獸身上的部件為主材料,更不會以開了靈智的妖獸為食材——既然靈智已開,七情并全,與人無別,那吃妖獸血rou,又與食人何異? 那些專門挑著開智妖獸下手的修士,在修仙界都被定義為邪修,畢竟,能對那些思維、說話與人無異的妖獸敲骨抽髓,未必就不能對人動手,誰叫人身上也有許多妙用無窮的器官呢? 蓬山第四閣專精御獸,其中便有一脈是專門飼養(yǎng)可供食用或藥用、器用的靈獸,那種靈獸先天不全,縱有靈氣,卻終身難開靈智,與眼前的鰱魚妖是全然不同的情況。 曲不詢對那鰱魚妖沒有半點殺意,目光也清正,根本就是故意說來嚇唬那靈智不足的鰱魚妖的。況且,他要真要宰了鰱魚妖燉湯,剛才就動手了,哪用再去湖里捉魚? 一個真敢說,不怕她把他當成邪修; 一個也真敢信,果然是靈智不夠,傻頭傻腦。 沈如晚朝著兩者翻白眼。 她沉吟了片刻,緩緩伸出手來,朝那鰱魚妖微微招手,讓后者漂得更近了些,指尖輕點,在鰱魚妖背鰭上輕輕點了一下。 鰱魚妖眼前剎那如有白虹墜落,就連思緒也忽而清明了起來。 “喲,大手筆。”曲不詢挑眉。 沈如晚這是給鰱魚妖再次開智,達到正常人的思緒能力。雖然效果不能持續(xù)很久,但即使時效過了,鰱魚妖也會比之前靈智更高。 這是一件很難的事,并不是單純修為高就能辦到,必須對此有所研究,有過幾次經(jīng)驗,這才能一次成功。在這過程中,稍有不慎,妖獸便會被摧毀靈智,甚至直接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