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沉默喧囂
冬日的夜空降得早,玻璃窗外頭,天高露濃。 她拿出手機,怔怔地望著,才恍然想起自己沒有常子書的電話號碼。 「馮璐?!顾D(zhuǎn)頭一問,「常子書下午有填資料表吧?」 「哦?!柜T璐累得在打瞌睡,惺忪著雙眼從桌上爬起來,拉開抽屜翻找起來。 這一找,找了十幾分鐘。 馮璐的瞌睡蟲全跑了,垮著一張小臉,嘀咕什么「上天保佑」,生怕真搞丟了,又要成天聽季城碎念。 應(yīng)辰良最終沒打電話,拎過包匆匆出門了。 此時,已過了下班高峰時段,夜晚里的街頭,有形單影隻的人,也有成雙的情侶。應(yīng)辰良是難得這時段才下班的上班族,步伐速度有些快,不禁被路人側(cè)目。 她趕到餐廳時,已經(jīng)離約好的時間遲了一個小時。 八點的餐廳還熱鬧著,人滿為患,長龍隊甚至排到門外去了。她緊挨著人群,好不容易走進去,在里面尋視了一圈,卻找不到常子書的身影。 眼前走過一名年輕服務(wù)生,她走過去問了句。 「那位先生啊?!狗?wù)生對那有禮出色的男人,實在記憶猶新,不一會兒便想起來了:「他自己坐在位子上很久,之后因為客人越來越多,大概不好意思獨佔一個位子,所以就先走了?!?/br> 應(yīng)辰良沉吟片刻,又問:「知道他大概離開多久了嗎?」 「差不多半個鐘頭?」大抵見她臉色蒼白,服務(wù)生忍不住安慰幾句,「看您是上班耽誤了,那位先生挺好說話,您跟他解釋,他一定能理解的?!?/br> 此時,她口袋里的手機響起,應(yīng)辰良告別了服務(wù)生,才走出餐廳接聽。 打來的是馮璐,急吼吼的劈頭就問:「見到常子書了嗎?」 「沒。」應(yīng)辰良說話頓了頓,補了句,「他先走了?!?/br> 「我剛剛找到表單了,下午來的林景副總在這里亂鬧一場,把我東西打翻,單子掉到柜子后面。」馮璐接著抱怨幾句,又道:「我現(xiàn)在把常子書的電話號碼念出來,你記好?!?/br> 她應(yīng)了一聲。 外頭涼風(fēng)刺骨,她攏了攏衣領(lǐng),不經(jīng)意觸摸到脖子上的圍巾。 撥打給常子書時,每一聲短促的忙音,都變得沉重?zé)o比。 她握緊了手機,說:「是我?!?/br> 「??辰良?」他認出了她的聲音,語氣里是掩不住的關(guān)切。 他沒提她遲到的事,讓她臉色也緩和幾分,歉意的道:「我們公司下午出了事,我臨時抽不開身,然后又沒有你的電話號碼??真的很對不起!」 常子書默了半晌,問:「你在哪?」 她渾身一僵,要是說在餐廳外,他一定會跑來一趟,于是便隨口撒了謊:「我還在公司,你現(xiàn)在在哪,還是我去找你吧?!?/br> 夜里傳來雨聲滴答打在屋簷上的聲音,伴隨他圓滑的話語:「沒關(guān)係,我剛才也臨時有事,沒能去餐廳,所以你不用道歉,我也正苦惱要怎么跟你聯(lián)絡(luò)。」 再次下雨了,夜里太寂靜,灰濛濛的天空籠罩著層層陰鬱。 他講得過于順暢,令她啞口無言。 「太晚回家不好。」他語氣柔和了幾分,「我們下次公司見,再約一天出來?!?/br> 應(yīng)辰良無話可說,一張小臉襯在烏黑的長發(fā)下有些蒼白。 「好。」 「晚安,早點休息?!?/br> 「晚安?!?/br> 話音落下,短暫的沉默后,嘟聲結(jié)束了這場對話。 是常子書先掛斷了電話。 流水聲淅瀝,成了路邊蜿蜒曲折的小溝。常子書靜靜佇立在黑暗里,身后有華燈為鄰,身前有玻璃窗,里頭白色薄光透出來,落在他的腳前。 他遠遠望著里頭,那熟悉的辦公桌上,空無一人。 應(yīng)辰良臨時有事沒能赴約,他從不認為能成為責(zé)怪的原因,可當他去公司找她,卻發(fā)現(xiàn)她在撒謊時,難免覺得期待落空。 另一頭的應(yīng)辰良,心境卻有點相同—— 常子書明明來過餐廳,剛才怎么說沒有? * 應(yīng)辰良回到公寓時,再次接到馮璐的電話,說她跟家里鬧翻了,自己賭氣離家,以至于身無分文流落街頭,表示求包養(yǎng)!求投餵! 馮璐的父母教養(yǎng)孩子都很嚴苛,對于二十六歲還在坐柜檯的馮璐一向諸多不滿,馮璐卻安于現(xiàn)狀,即使有更多工作良機,她依然堅持待在公司。 硬碰硬,導(dǎo)致跟家人一言不合就吵架。應(yīng)辰良經(jīng)常在半夜被按門鈴求收養(yǎng),早見怪不怪了。 馮璐還算有一點良心,順路從夜市過來,便提了滿手的宵夜,也不想想吃不吃得完。 聽應(yīng)辰良說晚餐還沒吃,馮璐才松了一口大氣:「幸好幸好,不然丟掉多可惜。」 此時已接近十點鐘,兩人都有些餓壞了,埋頭就吃,也不說話。 「季董也真是的,心情說變就變,害你遲到了?!柜T璐終于擱下筷子,高高皺起眉頭,抱怨道,「你走之后,猜猜看又發(fā)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