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來如流水兮逝如風(fēng) - 4
飯廳在禮拜堂后方,從一人高的窗戶,可以看見窗外的花圃和草場。 里面五張用整棵樹木削成的長桌只有一張坐滿,十幾個大學(xué)生身穿色彩鮮艷的滑雪外套,低著頭輕聲談笑,吃吃的輕笑聲沿著石墻和拱頂,回盪在飯廳中。 「做過靜默修行嗎?」坐在前方桌的神父問。 苦修士的領(lǐng)隊點了點頭,「以前在某個島上的修道院待過六個月?!?/br> 他的同伴和來自都柏林的退休夫妻坐在同一桌,丈夫身形頎長,身穿退休人士常見的襯衫、灰色西裝褲和多色針織背心,蒼白的皮膚薄到可以看見下面肌rou和骨骼的輪廓,夾雜幾星灰色的白發(fā)有張線條利到像刀的長臉,目光從兩星灰白色的眼瞳穿過鼻樑上的夾鼻眼鏡,落在面前手中的報紙版面。穿著中年婦女的洋裝和圍裙,相形之下個頭嬌小,微胖,一樣蒼白和戴著夾鼻眼鏡的妻子坐在他身旁,正端詳自己手中叉子上的蔬菜。 另一張桌子坐著四五個體格健碩,年紀(jì)大約三十多歲的漢子,穿著被油污跟海水染上斑駁色塊的厚毛料上衣跟牛仔褲,毛織背心上透出鹽鹼、海草和漁獲的咸腥味,每個漢子都有張曬成古銅色的寬臉蛋,幾個人還留了遮住下巴和兩頰的大鬍子。 「找到船了嗎?」神父向漢子那一桌問道。 「還沒有,神父,」一個戴著黑色毛線帽,有著黝黑眸子的漢子舉起裝了牛奶的杯子,「看樣子還要打擾您一陣子喔?!?/br> 「他叫歐布萊恩,是這群漁夫中帶頭的?!股窀赶蚩嘈奘康吐曊f。 「神父,抱歉,」大學(xué)生那一桌,一個棕色頭發(fā),瘦高個頭的學(xué)生轉(zhuǎn)過頭來,「今天可以讓我們騎馬繞鎮(zhèn)上一圈嗎?」 「恐怕不行,馬伕昨天病倒了,現(xiàn)在還躺在床上。」神父說。 「如果不介意的話,能讓我?guī)麄兂鋈??」苦修士低聲說,「我在牧場長大,帶馬出去散步應(yīng)該還難不倒我?!?/br> 神父沉吟了一下,「同學(xué),待會這位弟兄帶你們出去,可以嗎?」 「請多多指教。」苦修士朝學(xué)生點了點頭。 「是嗎?那太好了?!箤W(xué)生咧開嘴笑了出來,「我叫漢斯,請多多指教?!?/br> 「今天真是多虧你們了,」神父說:「對了,我還沒請教要怎么稱呼-」 「維洛利,」苦修士說:「大家都叫我維洛利。其實,我們也有一點事,需要神父您幫忙。」 「哦?」 「是這樣的,」苦修士望向前方自己的伙伴,「我們從羅馬一路到這里,大家都累了,不曉得,嗯...可以讓我們在這里借住一陣子嗎?」 「這沒問題,」神父望向和其他苦修士同桌的老夫婦,「卡拉漢先生,卡拉漢太太,今天天氣不錯,要跟年輕人一起騎馬出去走走嗎?」 「謝謝神父,不用了,」老婦人抬起頭,嘴角微微上揚,「我先生跟我在草場散散步就好?!?/br> 「對了,那個園丁呢?」苦修士四處張望。 飯廳一側(cè)的木板門發(fā)出枯澀的吱呀聲緩緩?fù)崎_,一個個頭矮小、微駝的初老男子踱進飯廳,他身穿棕色粗布背心和同色長褲,蓬亂的黑發(fā)蓋住瘦削到能看見顴骨的臉龐,還有嵌在深陷的眼窩里,深棕色的大眼。 「抱歉,給玫瑰接枝,忘記吃早飯了?!顾窀更c頭。 「沒關(guān)係,請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