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兜里拿出把鑰匙：“進(jìn)去吧。”

    逢冬下意識看了一眼鑰匙串，發(fā)現(xiàn)下面掛著個很小的相框吊墜，里面是張合照。

    “席子強(qiáng)的鑰匙？”

    “備用的?！?/br>
    走廊里漆黑安靜，逢冬進(jìn)去的時候沒找到燈，在黑暗中無端心慌，垂在身側(cè)的手無意識收緊，走得很快。

    走了半分鐘，身后響起道聲音，倦懶的：“到了。”

    腳步停住。

    黑暗中響起金屬摩擦的聲音，擦地一聲，逢冬轉(zhuǎn)過頭，看到黑暗中一束光亮起來。

    陳北炙插著兜，唇角有很淡的笑，散漫的：“怕黑啊，刺猬同學(xué)?！?/br>
    逢冬在監(jiān)控室找到了那天選拔的錄像，調(diào)開，一幀一幀地看，在鏡頭的記錄下，所有骯臟齷齪一覽無余。

    她看的時候，陳北炙在后邊回消息。

    章子最近在追一姑娘，堅持一天送兩頓飯二十四小時隨叫隨到，今晚上人姑娘跟朋友出去了，他不知道，帶著打包好的飯跑了個空，想起一幫兄弟，在群里喊人。

    幾個人迅速攢完局，在商量叫哪家的啤酒和小龍蝦，往常這件事一般都是陳北炙干的，幾個嗷嗷待哺的人在群里瘋狂@他。

    【章魚不是魚:我炙爺呢？】

    【@z】

    【@z】

    【ccc:臥槽，就這么拋下兄弟們，不會是有情況了吧】

    陳北炙回完消息，側(cè)頭往旁邊看了一眼。

    屏幕上的視頻停在逢冬謝幕的一幀，左臂收在身前，裙擺在木質(zhì)地板上投下一道漂亮剪影。

    陳北炙撈起火機(jī)打了根煙。

    他想起了那個人。

    從陳北炙三歲到十三歲，看過挺多場舞蹈演出，最后一場是在icu門外看的。

    病房里各種儀器的燈光交錯閃著，他低著頭，漠然看著屏幕。

    這場演出的整體布置是大片的暗色，黑舞裙的公主背叛了一起盟誓的騎士，獨(dú)自帶走了惡之花。

    掌聲雷動的時候，視頻結(jié)束，icu里混亂成一片。

    他在混亂里低下頭，看了眼舞臺上公主的臉。

    布景是大片的黑暗，只有那一角打著追光燈，耀眼極了。

    然后有醫(yī)生推門走出來，宣布病人腦死亡。

    —

    逢冬收起u盤站起來，看見他有點(diǎn)心不在焉的模樣，指間的灼紅明明滅滅，像是在出神。

    聽到聲響，陳北炙的目光轉(zhuǎn)向她：“拷完了？”

    逢冬點(diǎn)頭：“謝謝?！?/br>
    陳北炙掐了煙，火機(jī)在掌心慢悠悠轉(zhuǎn)兩圈：“回家嗎？”

    很自然的問話。

    逢冬捏著u盤，胸腔輕微起伏。

    “好?！逼毯螅龖?yīng)了一聲。

    車開到便利店門口的時候，逢冬問：“能停一下嗎？”

    陳北炙側(cè)頭看她一眼，打方向盤停在路邊。

    她開車門往里走，他插著兜跟在后邊，便利店的感應(yīng)門打開，收銀臺的姑娘往這邊看，看到一前一后走進(jìn)來的兩個人，視線有點(diǎn)挪不開了，原本在根朋友聊天，話題聊到一半，忍不住插。

    “剛才一對小情侶進(jìn)來了，臥槽配一臉，甜死了?！?/br>
    逢冬去了放煙的貨架，視線掃一圈，拿了最上邊一層的萬寶路爆珠，往收銀臺走的時候，看見陳北炙靠在那兒，側(cè)頭跟收銀臺的姑娘說了句什么，他整個人站在明暗交界，身上的t被吹得鼓動，骨骼勻稱，周身透著倦懶，痞欲感十足。

    姑娘拿著空杯往后走，半分鐘后把冒熱氣的熱牛奶放回收銀臺，看見逢冬手里的煙盒，就笑了。

    磕死了。

    逢冬拿著煙盒，走到門口時，叫他的名字：“陳北炙?！?/br>
    這個時候接近八點(diǎn)，街上的人已經(jīng)少起來，陳北炙轉(zhuǎn)身，牛奶換到她的手里。

    逢冬把煙盒遞過去：“剛才拿了你的煙?！?/br>
    陳北炙低頭看著那盒煙，眉骨揚(yáng)了揚(yáng)：“剩下的呢？”

    她只拿了他一支煙。

    “謝禮?！?/br>
    他伸手要接，她突然縮回手，從煙盒里抽了根煙，放在盒子上重新推過去。

    陳北炙外頭看著那支煙，笑了一下，配合地抽出來咬進(jìn)嘴里。

    煙點(diǎn)燃的時候，逢冬問：“陳北炙，你以前對誰認(rèn)真過嗎？”

    他盯著她看：“沒?！?/br>
    煙霧漫出來，他的臉是模糊的，骨骼線卻分明，逢冬的頭垂下一點(diǎn)，按著熱牛奶，燙意灼上指尖。

    這個時候反倒有些如釋重負(fù)。

    她的手臂勾住他的脖頸，他側(cè)頭，前三秒鐘沒有反應(yīng)過來，夾著煙的手臂垂在身側(cè)，煙頭慢悠悠地?zé)?/br>
    她的黑色長發(fā)鋪在他的t上，蓋住衣領(lǐng)的標(biāo)，被牛奶灼熱的手指握住他的領(lǐng)口。

    陳北炙扶了下她的腰。

    黑暗中，濕熱呼吸重疊在一起，便利店的櫥窗映出交纏人影，尼古丁混著薄荷爆珠的氣息渡到她的舌尖，腦中的一切念頭都消退下去，兩道視線隔著三厘米的距離對視。

    呼吸磨得細(xì)碎，沒問出來的半句話被吞沒下去。

    以后會對誰認(rèn)真嗎？

    像陳北炙這樣的人，有本事有教養(yǎng)，恰到好處的痞氣和壞勁，喜歡他的姑娘太多，心甘情愿栽在他身上的姑娘也不少，最后無非是三個結(jié)局。

    要么他就這么放浪形骸地過一輩子，抽最烈的煙喝最烈的酒，身邊不缺兄弟也不缺姑娘。

    要么在三四十歲時和一個姑娘結(jié)婚，以他的教養(yǎng)，未必有多喜歡，但是會成為一個稱職的丈夫和父親。

    要么真的碰到個讓他心甘情愿栽的姑娘，浪子回頭。

    第一個結(jié)局的可能最大，第三個結(jié)局的可能近乎沒有。

    無論哪種結(jié)局，他的終點(diǎn)都不會在她身上，如果非得說，她大概會成為他人生中的一道坎。

    灼熱從相貼的唇燒到耳后，分開的時候，熱牛奶和尼古丁的氣息交纏在一起。

    陳北炙垂頭，周身的懶意難得沒了，把她散下來的黑發(fā)別回耳后，收手時制服袖擺和她的擦在一起，黑暗中所有感官都被放大，衣料摩擦的細(xì)碎聲響和激起的癢意格外清晰。

    他那件t的領(lǐng)口有一塊細(xì)碎褶皺。

    逢冬的呼吸起伏：“現(xiàn)在呢？”

    陳北炙的手肘抵在她的頸邊，便利店的店員隔著玻璃探頭往這邊看，他側(cè)了下身，擋住了那道過分灼熱的目光。

    “你贏了?！?/br>
    回去的路上，陳北炙在一家面館門口停車。

    面館在一條巷子里，這個點(diǎn)快打烊了，里邊的人不多，香熱的氣息撲面。

    面館很小，門口的招牌也簡陋，不像陳北炙這樣的公子哥會來的地方。

    面館要在門口點(diǎn)單，點(diǎn)單的服務(wù)生看到陳北炙，熟絡(luò)地問：“還要龍蝦面？”

    逢冬有點(diǎn)詫異，看上去陳北炙經(jīng)常來這兒。

    他又點(diǎn)了份牛rou面，少面少辣加蛋。

    后邊的女生也跟著點(diǎn)了一樣的。

    陳北炙點(diǎn)完在一邊等，那個女生站他旁邊，看見他的頭像：“這是你養(yǎng)的貓？”

    陳北炙撩起眼皮，淡淡嗯一聲。

    女生契而不舍地找話題：“它看著挺乖的，我家里也養(yǎng)貓，最近腸胃有點(diǎn)不好，想換糧，有什么推薦的牌子嗎？”

    陳北炙：“我家貓嘴刁，不重樣?！?/br>
    “那今天喂的是什么？”

    “帶女朋友出來吃面，還餓著呢。”

    女生：“…”

    陳北炙端著面過來的時候女生還在往這邊看，看到他把面推逢冬面前，又拆好筷子遞過去，視線收回來了，往碗里另外加了三勺辣油。

    逢冬是真有點(diǎn)餓了，低頭吃面，陳北炙有點(diǎn)心不在焉，后來打了根煙，沒抽，夾煙的手垂在身側(cè)。

    逢冬：“李冉寧和季夢然她們還在盯著那個帖子，還有不到兩個月就高考了，我不想再橫生枝節(jié)。”

    陳北炙撩起眼皮，一副爺能解決的模樣，逢冬在他開口前說：“我想自己解決，而且除了李冉寧，還有其他人。”

    陳北炙慢條斯理看她一眼，沒再說話了。

    逢冬吃了口面，看他指間的煙還在燒，輕聲說：“少抽點(diǎn)煙，對身體不好。”

    他的眼底燒起點(diǎn)笑，真把煙掐了。

    —

    回去的時候，魏曉銘在客廳玩他的玩具車，車輪滿屋子地響，聽見響聲，抬頭往門口看。

    逢冬在玄關(guān)換鞋，他突然跑過來，湊在她耳邊：“表姐，你完啦?！?/br>
    小孩子憋不住話，逢冬的腳步頓了一下，往主臥緊閉的門看了一眼。

    然后蹲下來，看著魏曉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