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冬的眼睫顫了顫，沒有動。

    從她身邊經(jīng)過時，陳北炙側(cè)了下頭。

    他的目光是燙的，慵懶，逢冬的呼吸開始發(fā)沉，頭皮輕麻。

    身后辦公室的門砰地一聲關(guān)上。

    兩人都沒什么反應(yīng)，她垂著頭，遏制著呼吸，他看著她，介于專注和漫不經(jīng)心之間的目光，說不出是什么情緒。

    辦公室的防盜門將這處空間跟外邊隔絕起來，走廊里的人聲能清晰地傳過來。

    “中午去哪個食堂吃飯？”

    “三食堂啊?！?/br>
    “三食堂太遠(yuǎn)了，牛rou飯又賣得快，老周拖堂，等我們過去估計排不到了。”

    “排不到就排不到，反正也不是為了牛rou飯。”

    然后是一聲語調(diào)拖長的起哄聲，是屬于這個年紀(jì)的心照不宣。

    逢冬的后脊幾乎貼在防盜門上，食指壓著防盜門的把手，所有的思考都停止了。

    陳北炙低頭拆壓片糖，逢冬的黑色長發(fā)勾上他的衣領(lǐng)，他不疾不徐地拆完糖盒，往后退了一步。

    那縷頭發(fā)自然地往下滑，最后順著袖口的壓線掉落。

    她看著他拆糖。

    覺察到她的視線，他的眉骨抬了抬：“要嗎？”

    單音節(jié)的拒絕詞還沒說出來，鋁箔盒已經(jīng)遞到她面前。

    逢冬伸出手的時候，一粒糖正好掉她掌心。

    所以說這就是為什么京大附中的論壇上蓋著表白高樓的原因，即使知道他這個人混蛋啊，壓根不會動什么真心，可是他身上那股痞壞勁兒，還有囂張又細(xì)致的行動做派，總是讓人不自覺地把前者忽略。

    防盜門壓了回去。

    門把從逢冬的食指滑開，她松開手指，看著陳北炙往教室走。

    不少女生在暗戳戳地往這邊看，這些屬于青春期的心思，逢冬的并不是獨一份。

    她低頭看掌心的糖，李智背著手從辦公室走出來，視線落在她身上，不善。

    “趙老師喊你進(jìn)去?！?/br>
    ——

    趙勝其實只是例行談話，沒想到中間有這么一茬，看著逢冬，想說點什么，只簡單提了兩句這次考試。

    結(jié)束地潦草。

    少女的目光很透，安安靜靜，毫無攻擊性，可是趙勝覺得自己短暫的懦弱被看透了，后脊不自覺地僵冷。

    逢冬往外走的時候，大課間正好快要結(jié)束。

    這個時候?qū)W生一般魚貫地往教學(xué)樓里涌，可是今天有點不一樣。

    走廊里只有稀疏的十來個人，教室也空，僅有的這些人里起碼有一半都在往外看。

    逢冬快走到教室門的時候，大批的學(xué)生才順著樓梯往上走，人群明顯興奮。

    她聽到打頭的一個男生說：“孫成怎么惹著炙爺了，剛才炙爺按著他揍?！?/br>
    “聽說是看他不爽。”

    “？”

    “孫成混的圈子亂，干的爛事也不少，指不定是哪件事觸了他的逆鱗。不過要我說這得算是大快人心了?！?/br>
    “你沒看炙爺剛那股散漫又囂張的勁兒，我旁邊姑娘都往那邊看。”

    “不過小道消息，是因為趙玉楠，昨天早晨我看見孫成跟趙玉楠在走廊里鬧挺不愉快，估計陳北炙給人出頭呢。”

    逢冬進(jìn)教室的時候，兩個當(dāng)事人正好一前一后走過來。

    陳北炙仍舊一副散漫又輕狂的模樣，勾著椅子扯開，坐下，踹了下戚辰的凳子腿。

    “拿張紙巾?！?/br>
    戚辰有點潔癖，隨身備紙巾，抽兩張過去，陳北炙慢悠悠擦手，揉成團(tuán)，往角落的垃圾桶一拋。

    于是班里又是一陣竊竊私語和暗流涌動。

    相比之下，孫成就蔫頭耷腦，他到現(xiàn)在都沒弄清自己怎么得罪的陳北炙，畢竟那天他沒怎么得罪趙玉楠。

    這點分寸感孫成還是有的，整個京大附中他就怵陳北炙，即使趙玉楠跟陳北炙是過去式，孫成也不會輕易得罪。

    他惴惴地琢磨了一上午，到了中午的時候，總算琢磨出點味來，往五班教室挪，挪到門口，做賊似的往里看了一眼，看陳北炙不在才進(jìn)去。

    他的半邊臉還腫著，被弄出心理陰影了。

    陳北炙的身上掛著點懶散勁兒，懶得計較歸懶得計較，但是真動了怒，就是不遺余力的狠。

    逢冬正在看一段舞蹈視頻，是lm舞團(tuán)最近的演出視頻，高三的學(xué)業(yè)壓力大，她只能見縫插針地看。

    孫成站在她面前：“昨天對不住，隨你怎么說?！?/br>
    他現(xiàn)在理解的是這么回事，逢冬可能跟趙玉楠有什么隱晦的關(guān)系，他得罪錯人了，或者就是他的做派得罪了陳北炙，畢竟陳北炙的圈子跟他的不一樣，在感情上渾歸渾，可是教養(yǎng)是扎到骨子里的，看不慣他這點骯臟的手段。

    不管怎么著，道歉總歸是沒錯。

    他一抬眼，正好對上逢冬的目光。

    之前他在論壇上看過幾張逢冬的照片，都是抓拍，那會兒他就覺得人漂亮，所以才糾纏。

    現(xiàn)在對上這雙眼睛，孫成才后知后覺地發(fā)覺，這姑娘不止漂亮，還有點帶勁兒，一般人碰到這種情況，要么氣憤，要么害怕，要么委屈地哭，總歸得有點情緒。

    她就那么抬起眼睛看著他，過了一會兒，問：“他怎么說的？”

    孫成：“？”

    “讓你道歉，他怎么說的？”

    孫成的腦子還沒轉(zhuǎn)過來，知道要放低姿態(tài)哄人，嘴先快一步：“炙爺沒說什么，是我回來反省，意識到錯誤?！?/br>
    逢冬抿了下唇，沒說話，黑色長睫輕輕顫了兩下，站起來往教學(xué)樓外的咖啡廳走。

    陳北炙從來不擠學(xué)校食堂。

    她去的時候，陳北炙跟戚辰正好往外走，戚辰看見小女神激動，往前走兩步，殷勤：“你也來這吃午飯？這家店挺不錯，阿炙在吃上這么刁的一個人，每次必點他家的厚蛋燒?！?/br>
    戚辰絮絮叨叨地說，逢冬的目光往后滑。

    陳北炙手臂交叉環(huán)在胸前，姿態(tài)散淡地站在原地，覺察到她的視線，撩起眼皮朝這邊睨一眼。

    逢冬的心跳漸漸快起來，跟戚辰說了兩句話，往咖啡廳里走。

    跟陳北炙擦肩的時候，校牌從浸了細(xì)汗的掌心掉下來。

    她的腦海中浮出上午聽到的話。

    “他這樣的，身邊不缺姑娘，也就是動不動真的?！?/br>
    “他對誰認(rèn)真過啊?！?/br>
    陳北炙低頭撿校牌，上邊拿楷體寫著一行字——高三五班逢冬。

    作者有話說：

    揉揉～

    第12章 逢冬

    校牌是故意落下的。

    陳北炙看出來沒？自然看出來了。

    他這個人混蛋歸混蛋，但是不輕易招惹人，一般都是姑娘招惹他，他也從不掩飾自己混蛋這件事。

    要是別人，陳北炙已經(jīng)把人叫住，漫不經(jīng)心地說一句校牌掉了，他很擅長果決干脆又不下對方面子的拒絕。

    可是逢冬不太一樣。

    緊張和坦蕩兩種情緒在她身上融合在一起。

    陳北炙的目光劃過少女被風(fēng)吹動的黑色長發(fā)，身側(cè)微蜷的指尖，最后落回掌心的校牌上。

    高三五班。

    逢冬。

    戚辰靠過來，他還沉浸在跟小女神說上話的喜悅里，不知道這邊發(fā)生了什么，看見陳北炙手里拿著什么東西，要湊近看。

    陳北炙睨他一眼，手腕后扣。

    最后戚辰什么都沒看清，不過猜也猜得出來，估摸著是姑娘送的東西。

    戚辰從小到大被動替陳北炙收過的情書比他抄陳北炙作業(yè)的次數(shù)還多。

    他說陳北炙又哪家姑娘被你這副人模人樣的皮囊迷了眼。

    校牌滑進(jìn)褲袋，陳北炙豎中指，慢悠悠朝他晃了兩下。

    戚辰就忍不住暗戳戳開始比，從頭到腳從里到外從表面到本質(zhì)，有的地兒是估測的，比完一圈，他想，要他是個姑娘，八成也他媽得在這混蛋身上栽了。

    然后他繼續(xù)回味剛才跟他小女神的對話。

    對于陳北炙跟逢冬，戚辰壓根沒往那塊想。

    趙玉楠那天說的是真的，但凡在他們?nèi)ψ永锏亩贾?，陳北炙不可能跟學(xué)舞蹈的姑娘談，就像他沒對誰動過真心一樣。

    回教室的時候，戚辰覺得陳北炙有點走神，他神在在地往陳北炙這邊瞄，瞄到第五回 的時候，陳北炙側(cè)頭：“有病治。”

    戚辰嘖一聲，沒再說話了。

    ——

    晚上逢冬回去的時候，魏長明難得沒看球賽，聽見門響，清了清嗓子：“逢冬，那張卡的密碼...”

    魏長明自己倒是不急，一方面是他能從網(wǎng)上銀行看到卡里的余額，一直沒變過，還有一方面，畢竟逢冬是他的外甥女，到底有點血緣關(guān)系，不好把人逼太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