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晶晶沒動，高垣強撐著氣勢瞪她。

    倆人對峙了幾秒，方晶晶退了一步，她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放，拉開，對高垣說做了個“請”地手勢。

    她還沒發(fā)火。

    高垣只好硬著頭皮蹲下去，他故意把衣服弄散打亂，而方晶晶還是站在邊上安靜地看著他，高垣開始心不在焉，他瞟著身邊方晶晶的腳，那腳尖在地上一點一點地，高垣開始感覺不對勁兒，明明他是來看方晶晶笑話的，怎么現(xiàn)在自己更像個笑話？

    他忍不住抬頭，一看，方晶晶果真笑瞇瞇地望著他。

    高垣大怒，猛地站了起來，一腳把箱子踢開了，箱子里的衣服又被甩了出來。

    而方晶晶還是不慌不忙，她見高垣氣的胸口起伏，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胸肌真大。

    可惜她再也摸不到了。

    高垣沒看出方晶晶的齷齪心思，只看出她滿不在乎，眼神亂飄。

    她客客氣氣地問他：“檢查完了嗎？里頭沒夾帶您的東西吧？”

    高垣有點傻了，他不可置信地著方晶晶，他不相信面前這個女人是方晶晶！

    “你你你···你怎么這樣！”他氣得咆哮，恨不得抓著方晶晶搖一搖。

    方晶晶卻“撲哧”一聲笑了。

    高垣臉都?xì)饧t了，看上去像剛從跑步機(jī)上下來。。

    方晶晶這才收起笑，她無奈地看著他，眼神很柔軟。高垣突然感覺很委屈，他看著又似曾相識的方晶晶脫口而出：“那天我說分手，你為什么那么快就答應(yīng)了？”

    方晶晶又笑起來，高垣討厭她在這種時候還笑得出來，現(xiàn)在她每個笑容都讓他覺得陌生，難受。

    方晶晶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他：“你不想我答應(yīng)嗎？”

    “我當(dāng)然想！”高垣不甘示弱。

    方晶晶笑道：“那不就兩全其美了?！?/br>
    兩全其美？高垣終于抓住了關(guān)鍵詞，他心想：啊，原來這是件兩全其美的事。

    高垣呆呆地看著方晶晶，總算明白了她臉上的笑容的深意。

    他問：“你早就想分手了，是不是？”

    方晶晶拉起行李箱，有點詫異地看著他。

    “我以為你知道。”她說，“本來那天我走的時候就算是···我以為你明白的?！?/br>
    原來那就是分手的意思，高垣恍然大悟。他現(xiàn)在特別想告訴許玉銀，其實郵件分手，明信片分手根本不算什么，真正傷人的分手是不告而別，而她還覺得他該明白。

    高垣突然想起了那個被自己踩斷的衣架，想到自己被狠狠抽地那一下，他現(xiàn)在感覺那個衣架又蹦起來抽了他一下，不過比上次更痛。

    “為什么不直接和我說？”高垣說不清自己問這句話時的心情。

    方晶晶沒回答，她低頭看著地上的衣服，臉色心虛。

    高垣望著她，不相信一切蕩然無存：“不敢嗎？還是覺得我舍不得你？”

    方晶晶搖頭：“不，是我舍不得你。”

    高垣感覺很滑稽：“舍不得你為什么還要分手？！”

    方晶晶很冷靜：“那是兩回事?！?/br>
    “怎么兩回事？你解釋給我聽聽！”

    方晶晶卻沒有這個心情，她困惑地看著高垣：“解釋什么？你不也想分手嗎？現(xiàn)在你也如愿了，你還管這些干嘛？”

    高垣無言以對。她說的對，他們已經(jīng)分手了，不管是誰先提的分手，總之，現(xiàn)在他們分手了，雙方自愿，雙方合謀。不對，也許是一方有預(yù)謀，一方只是···上了當(dāng)。

    但總歸，他們還是分手了。

    高垣沒再說話，也沒再為難方晶晶，他安安靜靜地站在那里，看上去是最溫柔的一位的天使。

    方晶晶卻沒空欣賞，趁著高垣消停她又開始撿地上的衣服，快撿完時她放松了警惕，隨口問了一句：“我的指紋你怎么還沒刪掉？”

    天使立刻墜落凡塵。

    高垣像只被踩到尾巴的野貓一樣跳起來，他氣急敗壞地沖她喊：“不用你管，我馬上就刪！”

    方晶晶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想了想還是覺得不開口為妙。

    然而高垣的脾氣來得快卻去得慢，他催她離開，嘴里嚷嚷著：“我要睡覺了，你還沒撿完？你可真有眼光，這幾件破衣服白送我都不要！”

    方晶晶一句話不說，她沉默是金，完全不反擊。

    但高垣卻更不知收斂，刻薄話說了一籮筐不止，但根本不解氣，他看著方晶晶那張滿不在乎的臉，胸口就像被人掏了個洞。

    最后方晶晶被他催得沒辦法，只好把所有衣服團(tuán)一團(tuán)就一股腦都塞進(jìn)了箱子里。

    高垣看著她走出大門，他不愿意承認(rèn)，雖然那箱子又大又丑，雖然他知道那里頭塞滿了他看不起的東西，但方晶晶的背影依然很瀟灑。

    作者有話說：

    第四章

    瀟灑那個人應(yīng)該是我。

    高垣來到在鏡子前，他眨眨眼，動動嘴，擠出笑容，故作惱怒，他左右擺頭，欣賞著自己的臉，脫下上衣，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腹肌，他感嘆自己簡直完美無暇，毫無缺點，他不知道方晶晶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高垣照了半天鏡子，心里舒服了些。他穿上衣服哼著歌：“分手快樂，祝我快樂，我可以找到更好的···我可以找到更好的！”最后一句他唱了三遍，越唱越振奮，他相信自己很快就會把方晶晶忘了，然后他會找一個比方晶晶更好的女朋友，一個更懂得欣賞他的女朋友，一個絕對不會想離開他的女朋友，一個···更愛他的女朋友。

    高垣抱著這樣的希望睡了一個好覺，第二天許玉銀見了他都說他狀態(tài)出奇得好好。

    然后她就自作聰明來了了一句：“看來你這個手分得沒錯?！?/br>
    這句話讓高垣的好狀態(tài)像陽光下的泡沫一般消失了，他感覺胸口的那個洞又被挖開了。

    他沒忍住問了許玉銀一個問題，一個他明知道不該問的問題。

    他問：“她為什么要和我分手？”

    “她為什么要和我分手？我對她還不夠好嗎？”

    許玉銀悄悄瞥一眼手機(jī)，她只是提了“分手”這兩個字，高垣就突然就變成了一只竄天猴，還對她拋出靈魂問題，比如人為什么活著，還有女朋友為什么不愛我了。

    說實話，許玉銀有一瞬間很后悔，她后悔自己當(dāng)年沒有選擇去跟個女明星，起碼女人絕對不會問另一個女人“他為什么不愛我了”這種問題，就算問了，她們心里也肯定也知道答案。

    而高垣是真不知道。他忿忿不平，好像不愛他就是犯罪。

    許玉銀聽得很煩躁，她沒興趣給人家當(dāng)感情顧問，即使是她的搖錢樹也不行。

    她只能假裝關(guān)心地問：“那你和她溝通過嗎？”

    高垣說：“她說她舍不得我！但還是要和我分手，她說這是兩回事?！?/br>
    好吧，他根本沒在聽她說話。許玉銀有點痛苦，她很討厭說廢話，但偏偏就是不得不說。其實她認(rèn)為人這一輩子說的大部分都是廢話，她還認(rèn)為溝通無用，溝通只是一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許玉銀稍稍提高音量道：“我建議！你直接去和她談一談?！?/br>
    高垣這回終于聽到了，他瞪了她一眼，像是被她吵到了，他不耐煩地說：“還有什么好談的，分都分了?！?/br>
    就等這句話了！

    許玉銀松了口氣，趕緊附和：“你說得對，確實沒什么好談的了，反正也···”

    “你說，她是不是在吃醋？”高垣的表情很真摯。

    許玉銀不自覺把手機(jī)攥緊了，笑容發(fā)灰。

    高垣還在說：“你說她是不是相信了前段時間我那個緋聞？”

    許玉銀仔細(xì)看他一眼，她扔下手機(jī)，攤開雙手誠心誠意道：“我真的覺得，你應(yīng)該直接去問方晶晶?！?/br>
    高垣馬上又搖頭：“分都分了，我才懶得理她?！?/br>
    男人的嘴大概是他們?nèi)砩舷挛ㄒ灰粋€永遠(yuǎn)都很硬的部位了。

    許玉銀看著高垣，她考慮片刻后做出了決定：為了免去之后的麻煩，看來得把今年的“說句心里話”份額用掉了，在開口前，她默默祈禱，但愿解決完眼前這個麻煩之后，下半年能平平安安。

    而高垣只看見許玉銀突然發(fā)起了呆，他越發(fā)焦躁，正要開口，許玉銀就轉(zhuǎn)頭朝他看過來，她板著個臉，一掃之前的親切和藹，目光十足犀利，這才是她的真面目。

    高垣感覺不妙，過往一些頗受打擊的回憶在腦中浮現(xiàn)，他下意識地往后退了退。

    許玉銀卻不手軟，她連名帶姓地叫他，語帶批評。

    她說：“高垣，我覺得你好像還是沒接受這件事?！?/br>
    “什么事？”高垣神情緊張，已經(jīng)感覺到許玉銀打算丟個炸彈過來，她不會再安慰他了。

    果然，許玉銀說：“分手這件事?！?/br>
    砰！

    高垣被炸得一下從椅子上彈起來，他被炸爛半邊臉皮，又痛又羞地喊：“你胡說八····”

    “坐下來聽我說完?！痹S玉銀抬起一只手，果斷地打斷了他的話，“我覺得你在后悔，也許你并不想分手。”

    高垣這次沒再大喊，他緊閉嘴唇，眼神透亮，他正在爆發(fā)邊緣。

    他的脾氣變壞了，許玉銀想，看來只能到此為止了。

    許玉銀立刻恢復(fù)常態(tài)，她再度笑容滿面，將兩只手都舉起來了，作投降狀。

    高垣沒買賬，但怒火稍淡，他冷冷地看著她，俊臉結(jié)霜，叫人心顫。

    許玉銀只好柔聲和他道歉，她說：“其實我就是這么一說，你可以不聽，也可以當(dāng)我放屁?！?/br>
    高垣詫異地看著她，好像被她如此迅速地變臉弄糊涂了。

    許玉銀趕緊又說：“不過，無論你做什么決定，我都站在你這邊?！?/br>
    許玉銀自認(rèn)這句話很動人，但如此誠心的表白只換來高垣一聲冷笑，他還沒有原諒她剛才的冒犯。

    許玉銀打算再說兩句好話哄哄他，但高垣卻是懶得聽了。他推開椅子，椅子撞到桌上，他轉(zhuǎn)身就走，樣子比過往所有角色都來的瀟灑和冷酷，他如今可不再需要從角色中找自信，那些角色不及他真人十分之一有魅力。

    而許玉銀望著高垣的背影，也明白了這個一年一度的“說句心里話”環(huán)節(jié)是時候取消了，很明顯，高垣已經(jīng)聽不得什么“心里話”了。不過許玉銀并不意外，她早就預(yù)料到了會有這么一天。

    其實她也不愛說心里話，最重要的是，她在高垣身邊的作用并不是說話，她干的主要是是“錦上添花”里的那個“添”的活兒。對于高垣個人，她沒有任何意見或建議，只有一個美好的祝愿，她祝愿高垣天天開心，天天快樂，什么都別考慮，什么都別憂愁。

    方晶晶直到第二天才打開箱子，昨晚回來她就睡了，箱子被她扔在客廳過夜。上午她見天氣不錯，就把里頭的衣服拿出來全塞進(jìn)了洗衣機(jī)，一共分了三桶才總算洗完。晾出去后她的小陽臺一下變成了個法事道場，那些薄透不一顏色斑斕的布料在半空中飄飄蕩蕩，好像一面面招魂幡。方晶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起這種聯(lián)想，她心里發(fā)毛，嚇得逃出家門，去找方永愛作伴。

    方永愛正在家哄孩子睡覺，她抱著孩子在屋子轉(zhuǎn)圈，方晶晶只得跟在她身后，她說起昨晚高垣的所作所為，方永愛聽得是連連搖頭。